《佞骨》分卷阅读73

    谢无陵一时失力,赵祚搀着他回到树下垫了裘皮的地方落座。待他觉得谢无陵坐稳了,他便撤了手。但掌心生来的汗,和心里起的邪火到底影响了他一贯的冷静。

    他见过谢无陵的许多面,见过他的疏狂气,见过他的风雅骨,见过他戏袍青衣,见过他青衫抚琴,见过他遍体鳞伤时。而今这般安生如兔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

    “原来你也只有这样的年节才会入我的梦。”谢无陵说着便扑向了在他身侧落座的赵祚,桃花眸觑来,“今日也是。”

    赵祚不防他突然发难,被他一扑倒在白裘上,月光和他霎时撞入了赵祚的眸。

    赵祚喉头微动,皱了眉头,推了推谢无陵,冷声道:“平之,你醉了。”

    “我是醉了。”谢无陵大言不惭地应道,伏在赵祚身上,看着赵祚喉头微动,起了兴致,俯首含住那喉结,引得赵祚身形一僵。

    “醉了才会想你,也唯有醉了,”谢无陵眼里似蕴藏尽了昭行的风月,让赵祚对上那双桃花眸时,失了神。谢无陵自顾轻声道:“才能瞧见你。”

    说着谢无陵轻啄了赵祚一口,面上醉酒的酡红也蔓延到了耳根子。

    这一啄倒让赵祚生了几分清明,他使了力,翻身将谢无陵压于白裘上,青丝相缠,赵祚冷声道:“平之,你瞧清楚,我不是你扬州的哪位莺莺燕燕……”

    谢无陵抬手还过赵祚腰身,贴近了赵祚几分,附在赵祚耳边,轻唤:“我知道,祚哥儿。”

    他在扬州没有莺莺燕燕,自始至终,心上放着的只有他赵从山一人罢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谢无陵笑来粲然,像漫山遍野的山花都开在赵祚眼前那般,让赵祚想沉迷,想沦陷,想做一位山间居客,将眼前人的毫末美妙都品尝来,又临摹来。

    他在赵祚身下不安分地蹭了蹭,听着赵祚呼吸乱了,眉更扬了几分。

    如是寒风徘徊在深院,鸳鸯交欢于杏下。烟花入青冥,流光和低喘被辞旧迎新的喧嚣掩盖。

    第75章 我死你生

    冬来少飞鸟,要遇着初霁的日子,日头尚好,才有檐鸟。而今乍暖还寒,不少早莺来,叽喳着,最扰清梦。谢无陵许是因为昨夜放纵,所以睡得沉,难得未被鸟鸣唤醒,待他醒来时天已大亮。

    昨夜激烈的后果,今日才完完整整地反映在了谢无陵身上,折磨着谢无陵。

    醉后的头疼,都抵不住身上传来的疼。

    谢无陵全身上下似要散架了一般,尤其是当下身的痛楚传来,更宣告着谢无陵昨夜经历就什么。

    他微动了动脚,想翻过身来,方一动便牵扯了伤处,疼得谢无陵倒吸一口凉气:“嘶——”

    “很疼?”

    赵祚比谢无陵早醒一些时候,醒来时谢无陵均匀的呼吸响在他耳畔,他的心里有那么一瞬,希望这日头升得慢点,身边的人醒的晚点。

    他还在思考着待谢无陵醒来要怎么处理这事,但方才心下想的千千万万的念头和藉口,都在谢无陵那一声里消散殆尽。

    谢无陵听着身旁赵祚关切的问声,他偏首看过去,耳根子立马红了起来,他满腹的深情和痴念在此刻变作了羞赧。原来昨夜是真的,昨夜的“青山,就你”也是真的,谢无陵如是想道。

    “不,咳咳。”

    谢无陵才出声,嗓子便哑得不堪入耳,他羞赧地清着嗓子。

    这沙哑的嗓音更提点着他昨夜的荒唐。他是对赵祚心有不轨,但到底不敢摆上排面来说。

    他心下清楚,他可以和赵祚有别的千般万般的利益牵扯,唯独不能是这样的情爱牵绊。

    所以这么几年他都瞒着压着,不让青山独行,也不让青山担他这份情深。

    “我……”赵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了半天也没有继续下去。

    两厢沉默了半晌,到底是谢无陵先开了口。

    “姑臧主。”谢无陵开口来说的却是正事,仿佛昨夜的浪荡都随着日升月落而更迭了去,“西北的叶大将军膝下有一儿一女,名作伏舟窥鱼。”

    “嗯。”赵祚听着谢无陵撑着沙哑的嗓音,转移话题,跳过了昨夜的那段意乱情迷。他也就顺着他,谈起了西北,“听沈三郎说起过,说是叶伏舟有将才,十五岁下军营,十六岁便与麾下三队骑兵剿了几处游匪,成名于年少时。至于叶窥鱼,听说也不简单。”

    “叶窥鱼手下有一队女兵,擅短匕。近身时,最难防。所以众人骇之。但比起叶窥鱼,叶伏舟更重要,成名在少年,但要扬名,一定得压上一压。”谢无陵的声音轻来,像有情人间的窃窃语。

    “压?”赵祚皱眉,“小先生要我去压?”

    “你能如何压?”谢无陵笑来,话里带着几分轻佻,“如昨夜对我那般?”

    这话问的赵祚不知如何作答,不知所措地赵祚啄吻了谢无陵的眉心。

    谢无陵本是玩笑话,却叫赵祚当了真,一时有些发蒙。再回神时,安慰着自己这举动多是逢场作戏罢了,他的真心大可以拱手,赵祚的真心,他不能要。

    半晌又指点道:“若是你去了西北,瞧瞧可是叶家生了岔子,若是,你便扶他一把。”

    “方才不是说压?”

    “那不是你来压。但压还是会压,这事上,还是惠帝的方法最好用,”谢无陵抬了手,托高了些,又抬另一手叠在了这只手上,用力压下来,道,“先要扶得高了,之后才好压住。”

    谢无陵平静地诠释来,眼里却生了些苦涩。这是惠帝教他的,雍国公是一个,他是一个,长乐差点也是一个,但谢无陵到底没将这话说来。

    “不过姑臧主还是早些去的好,借这场游民乱境,可以省下些力气。”

    “年后,我便去上书。你……”

    “啊?”

    “你在扶风也小心些。户部,虽官家子不多,但每个臣子皆是劳苦功高的。但凡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父皇必不会动。”

    “嗯。我知道。”

    “礼部与吏部多纨绔子,你不想游走的,可以交给长乐。至于宣城……”

    “情爱这东西不好说,但我以为,可以信他一次。”

    “你当真想好了?”

    “嗯。将来若是我……”谢无陵抬眼看了看赵祚,嘴角勉强扯了笑意,道,“总要给你留下后路。”

    倘若我死,你也得生。

    “爹爹!师父!”羡之一路小跑进了伐檀,说时迟那时快,就要推门进来。

    赵祚还没来得及驳谢无陵方才的话,便听谢无陵立马出声道:“羡之,别推门!”

    “啊?”羡之放在门上的手顿了顿,门还是启了条小缝。羡之好奇地透过那条小缝,虚了眼睛窥去。

    他瞧见父亲从师父的床上下来,扯了衣架上的外衫拢好,羡之抖机灵地问道:“师父,羡之想找爹爹,就木说父亲在伐檀这里,羡之想问问师父见到爹爹了吗?”

    赵祚扯了谢无陵挂在衣架上的那条蓝绶,将散开的青丝拢了拢,便上前启门,恢复了往日的威严道:“找我?”

    “爹爹!”羡之心想自己也抓住了父亲的小辫子,父亲一定是来师父这里偷懒,睡回笼觉的。想着想着,他就起了坏心思,想在师父面前,戳破自己父亲偷懒的事实,让父亲羞一羞。

    说着羡之便往里探了探头,咧开了嘴道:“师父呢?”

    “师父病了。”赵祚抬手拦住羡之,看他一副要抬脚冲出去的样子,又将他往外推出去了些。

    谢无陵闻声也配合赵祚咳了两声,假装自己病了的模样,合着沙哑的音听来,大有以假乱真之势。

    赵祚见状,拉着羡之往外走了两步,问道:“什么事?”

    “师父应了今日带羡之去灵荐观里,拜王母娘娘的,所以今天羡之起大早搭了裹儿姑姑的车驾出来。羡之本来想叫爹爹一起去。可是师父病了……”羡之眉间的欢快霎时被失望淹没了,“那羡之也不能去了。”

    屋外的两父子大眼瞪小眼,屋内的谢无陵正拼命求生。他咬了咬牙下了床,拾起了地上的一件外袍,看着不太熟悉,但来不及细分到底是自己还是赵祚的,只好往身上套,将胸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勉强盖过了,才挪着步子,别扭地向门边走。

    方走到门后,就听见羡之这般说道,谢无陵探了头去,就见羡之的眉头耷拉了下来,不忍心道:“去吧。让就木带你去?”

    谢无陵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赵祚的眼神,吓得那想迈出门的脚都收了回来。外间也确实太冷了,谢无陵一身上下,只着了一件外衫,谢无陵思量了一下,应该是那温度不是他能承受的,肯定不会是因为赵祚的那个冷眼。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未瞧见赵祚的眼神,但仍将自己藏了半身在门后:“观主和师兄是旧相识了,也见过就木几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羡之既然想去,不如替师父做件事?”

    “什么事?”羡之见事情有转机,眼睛亮了起来,也就把对他师父为什么藏在门后的好奇都抛在了脑后。

    谢无陵将目光投到了羡之身上,道:“隔壁画堂里有几幅旧画,羡之替我送到观里的观主那里去可好?然后要和那观主说,这次要记你爹爹的名儿,了?”见羡之点了点头,谢无陵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赵祚,解释来,“观主会转手卖去,将卖来的钱做功德。”

    “以前也如此过?”赵祚见羡之跑走,遂问向门口的那人,“我不需要功德。”

    “每年都如此啊,只是原来以‘江南二子’为名。”谢无陵随口提了句,又驳道,“羡之需要你有功德。我也……”

    赵祚满心都留在了谢无陵前面的随口一提上,反而忽略了后面。他走了几步扶着谢无陵回床榻,道:“‘江南二子’,竟也是小先生?”

    “并非只是我,还有祁知生,我是蹭了他的名头。。”

    “祁郎君是?”

    “扬州祁氏的小郎君,他的名头在江南要响亮些,沾了他名头的画价总要高些。”

    “也是如你一般的人儿?”

    “他,那与我不同,他一心只想仗剑纵马,悬壶济世,”

    “是不同。”赵祚兀自喃了一句,“至少你不会纵马。”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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