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分卷阅读117

    谢无陵那几日因赵祚瞒他的事而头疼脑热,哪有心思再分给岐国。他唯一帮上了的,便是在朝堂上一言不发。但陆未鸣不知,正是谢无陵的沉默,才让朝堂少了一缕风起,也给岐国少了许多麻烦。

    而后谢无陵还修书给了叶侯,想着在朝廷派兵剿匪的时候,让叶侯妄言手中掌着玉鹿角,趁乱替陆家,接管那队伍,好保全山鹿营。

    这半营的人当初在姑臧护了赵祚和羡之的命,他总该是要还的。

    只是天意弄人,岐国请求跟着队伍去阴山脚下,和山鹿营一起剿那坏名声的逃兵,惠帝本是不允的,奈何岐国去意已决,更是拿着不想叫小人盖一污头,让皇家失了颜面的大话来迫惠帝。

    惠帝允了她,谢无陵更是在城门送行时,亲自将那玉鹿角还了回去,提点道:“保命,而后才是保陆家。”

    岐国握紧了手上的小东西,抿了抿嘴翻身上马,一身武装,英姿飒装,那一刻的她,是要带着她所有的意气去见那个让她心有所属的人,她的一颦一笑,都变得动人了。

    “再后来,听说阴山下起了一场大战,那队被称作山鹿营逃兵的匪贼,退到了阴山深处,消失了踪迹,而岐国和我兄长也双双在阴山脚下失踪。当有人提点燕然都户的士兵,引他们再找到岐国时,她身边躺着的就是我兄长,却早已气绝身亡。”

    “那凭你之言,不过是怪我父亲的提议并未落得好结果。”

    “可那些引士兵找到岐国公主的人,是昭行的人,谢小先生总是撇不清的,不是吗?”

    陆未鸣眼里起了怒意,他深呼吸了两下,又继续道:“后来岐国公主被接回扶风后,便闭门谢客了。直到最后生下你,而后饮鸩丧命。”

    “她,一个人都不见?”

    “除了长乐和谢小先生。”

    “那说明她不怪我父亲,既是如此,你为何还……”

    “那杯鸩酒是谢无陵亲自送的。”

    “你胡说,书上说了是自刎。”陆岐先反驳着,又将心下替谢无陵开脱的话说来,“而且如今圣上也曾赐了我父亲一杯鸩酒,但您能说圣上是想我父亲死吗?”

    陆岐还在挣扎着,陆未鸣却一拂袖,站起身来。

    “是不是我胡说,小侯爷应该能分辨。而且鸩酒是谢小先生亲自从重阙端去的。”

    “可是这上面说过,说过是自刎,”陆岐撑了起来,将书架上摆着的起居注都刨了下来,他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像在沙漠里寻觅着水源,站在绝望的沙丘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慢慢黄沙,咽着聊胜于无的口水,默默挣扎着。

    “你不能妄议,你看。”

    陆岐找到了那本册子,飞速地翻开了书页,在其上细细地查阅着,嘴里不停喃喃:“是三月、三月……”

    “二月二十五。”陆未鸣指点道。

    陆岐抬眼看了看陆未鸣,见他不似要骗自己,又低头翻了起来。

    手压在翻到了二月的那一页,他一列一列的看了下来,手指在二十五日那处顿了顿,不多时眉头皱了起来。

    “二十五日,朝会后,吏部丞事谢无陵奉帝之命,赐岐国公主鸩酒一杯。后晌,公主府上报,岐国公主薨了。可是如此?”陆未鸣将陆岐看的那一段背了出来。

    “你……”陆岐将书页合上,气急败坏地将这书丢开,才道,“这是你故意给我看的,不是真的。”

    “这书在这处摆了十几年,只要你肯翻上一翻,就会看见。怎么也说不上我故意给你看的。”

    “倘你不信,还有一佐证。谢小先生曾留给了你五幅画,您应该在昭行看过。那画上绘着一株桃树,桃树伸了枝桠,长枝头挂了一枚环佩,你也见过那枚环佩。准确的说,是你母亲的。”

    陆岐听说了环佩,手又不自觉地往腰间摸了摸,腰间那处仍然妥帖地放着羡之送他的那枚环佩。

    “而那题款上的印章你可还记得?”

    “只记得红得骇人。”陆岐偏头想着。

    “那……是借了岐国的血。”

    至于是怎么借的,陆未鸣早记不清了,但他可以肯定谢无陵那题款的章子是沾惹过岐国鲜血的。

    “那幅画也是在岐国公主府上完成的。我偷偷翻进府的时候,他的那杯翠螺还没凉。”

    陆岐闻言,藏在袖下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更未听过谢无陵这样的一面。他面上顿时失了表情,缓缓地往书架那边靠了靠。

    眼眶微红,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替谢无陵反驳都做不到,他开始信陆未鸣的话了,开始在心里一点一点瓦解谢无陵给他的印象了。

    少顷,他眼里氤氲了水汽,他埋首,那泪悄悄沾上了睫毛,又飞快地落了下去,快到他自己都忽略了。

    “所以,我的母亲应是岐国公主,而我的父亲,是陆家的将军?”

    陆未鸣听着陆岐这一问,坐正了来,一脸正经地点了头。蓦地外间传来了“咚咚”的叩门声,是有人叩门。

    陆未鸣见陆岐仍无力地缩坐回去,倚靠着书架,便蹭起身来,便要往外间走去。陆岐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梁老爷子,请您们走一遭。”门外的宦官带话道。

    “去哪儿?”陆岐是跟着出来的,前面没怎么听到,只听得这半句,就补问道。

    “到了就知道了。”来人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陆岐和陆未鸣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才跟上趟。

    而另一边重阙后闱里,观之的大殿外,于多看热闹的人儿都悄悄聚了过来。红墙青瓦前,除却围过来的珠翠宦官,就是羡之和御史中丞带着圣旨从前朝来,二人同时端正立在了殿外。

    那些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见状立马拘谨了许多,三三两两地散了去。但屋内人似乎没有受外间的影响,进去通报的宦官也通报了有一会儿了,还是不见人来启门,羡之眉头皱了皱,伸手欲推门,却被御史中丞拦住了。

    “由着小殿下任性一次。”

    羡之正侧身拱手欲致歉,便见有人从内启了门,这便止了动作,和御史中丞入内。

    入夏前的天气没带着夏暑,是个晒太阳观书的好日子。

    羡之跟着中丞跨进院中,看到了那不算大的一方院中置了一张椅,而观之正坐在那张椅子上。观之见了人,放下了手中才备好的画笔,漫不经心地问候着。

    “大人。”

    “观之小殿下。”

    “我哪当的住大人的一句‘殿下’啊?”观之起身,带着份得意,撩袍跪下。他信谢无陵会护他,毕竟他在长明殿应了自己:“大人请吧。”

    羡之闻言不禁勾了嘴角,也没将眼底的蔑藏起来。中丞大人睨了观之一眼,打开了手中的明黄锦帛,念起了那圣上亲颁的拿他归案的圣旨。

    圣旨上说着三司会审的结果是都以为,这案后确实并无隐情,观之本是有作山河图之嫌,而今查来,不是有嫌,而是根本就是他所做,遂圣下下令,捕他入狱,细细盘问。

    这圣旨刚念完,观之的神色变了去,他抬头看向了羡之,羡之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不退不避,负手与他对视。

    “是你捣的鬼?”观之好像找到了缘由,蓦地问道。

    羡之走近了两步,捏了捏观之肩头,皱了眉头,提点道:“接旨吧,观之。”

    观之顿时灰头土脸,恍惚间叫人送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藏在地下,内里阴冷,因着帝祚顾念,刑部还是给了观之一见相对不那么潮湿的牢房。

    阴风过道,观之入囹圄。

    羡之跟着观之进了刑部大牢,送走了那宣旨拿人的中丞。而后又回到了牢里,站在囹圄外,看了眼牢里仍似失魂了的观之。

    羡之未离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负在身后的手悬空敲了敲。观之回神久未听到人离开的脚步声,才瞥了一眼,蓦地道:“信陵主,赢了”

    羡之抬了眼,眼底生了光:“承你吉言,我想我会的。”

    “你赢不了的。”观之的嘴角突然咧了咧,笑得不怀好意,“梁策不会让你好过。这一个是我,下一个是陆岐。难道我的哥哥也要亲手将他送进这里?”

    “您才是长兄,”羡之的目光带着几分桀骜,盯向了观之,“我这本该做弟弟的,也劝您一句,兄长还是好好担心自己才是,免得还要旁人费心。”

    观之却忽然大笑起来,待他笑后,才道:“我就不劳信陵主费心了。不过说起来,”观之的眸一眯,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让羡之警惕来,他本来就是想等一个桑落留给观之保命的后手,观之如今这般反应,想是后手来了,羡之四处打量起来。

    观之抿了抿唇,继续道:“当初老师也是惯爱亲手把那些和他亲近的人送走的,你,倒是和他如出一辙。”

    羡之的心思放在了周遭,对观之冷言冷语:“我和你,不亲近”

    “那陆岐呢,他不是你放在心头的人。谢无陵亲自逼死了他母亲的命,又让他父亲死于塞北,让他家不成家。而你,你也同样,拿谢无陵曾用于别人身上的计谋,来对付我,同样也迟早会要了陆岐的命。”观之抓了抓身边铺地的稻草,目光往外探寻了眼,笑容变得狰狞,“你们这些人啊,本就如此,手下藏着肮脏的人头,却要把自己说的光明磊落……”

    羡之下意识地擦了擦手,目光往身后那牢狱暗处看去,那一处是一片黑暗,明明什么都该看不到,偏偏羡之像看到了什么,望着那处,望了许久。

    半晌,他才继续道:“但我想,我应该比你李见要磊落些。”

    羡之话音刚落,便有有三两脚步声在大牢里响起,那脚步声并没有多稳当,羡之耳尖,反让羡之听出了那人走得有些勉强。

    他皱了眉头,又担忧地往那暗处看去,却再没寻到暗处的人影。羡之转回了目光看向李见,面上生了几分阴郁。

    “我们这样的人,至少不会使这样的阴招来挑拨离间。”羡之眼里生了几分凌厉,“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我更晚了qwq 昨天星期三…是个过年的日子

    第111章 爱屋及乌

    “那人是谁,信陵主认不出来?”观之看向了羡之,觑眸打量着羡之。

    羡之突然间像叫人掐住了咽喉,他心下陡生的仓皇毫不意外地暴露出来。他略带颤抖地道:“你、你故意的。”

    “这叫做,兵,不厌诈?”观之的话里多了点趾高气扬,“我方才就说过,你赢不了那老狐狸。”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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