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义趁着在车上的空闲给霍东发去了信息。
我到了，我爸来接的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好的。
想我没？舒义发完很想扇自己，还没来得及撤回，那头已经回了。
想，怎么办？
忍着。
屏幕另一头，霍东对着无厘头的对话发笑。
如果过两天自己过去拜年，舒义一定会很惊喜吧。
大男人谈恋爱，也不输小女生那般腻味，舒义捧着手机想傻笑，又生生忍住了。
虽然老爸注意力明显专注于交通，但也不好太忘我。
回到家，老爸这边的沉默与老妈那边的絮叨瞬间切换，无缝对接，舒义不用帮忙做什么事，但得搁一旁待着陪着，全程以极专注的态度观摩老妈做事，擀面剁饺子陷，并且以极认真的态度一字不漏听老妈讲话，老妈讲话的声音完全盖过剁陷的咚咚声，节奏明快，内容深刻，无需麦克风就能说出春晚节目主持人高亢激扬的效果。
很明显，这么久没见儿子，话累积了一大堆，这是三不五时的电话骚扰所不能化解的母亲的爱与思念。
老妈开始包饺子，她自己的话都倒痛快了，于是开始盘问舒义独自在外地的工作生活感情状况。
“没谈恋爱？我怎么觉得这次回来你看着周身散发着恋爱气息？”
舒义冒汗，一方面他不清楚他妈是真看出什么了，还是只是拿话讹他，另一方面舒妈突然这么文艺的用语也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妈，您一定是闻错了，没有什么气息……”
跟妈妈相处有时候特别累，特别是心里有小秘密的时候。
晚上12点舒义也只能用发信息的方式拜年，没办法，还搁爹妈身边待着呢，根本没机会打电话，舒义有些沮丧。
明明都大学毕业出来工作半年了，明明都二十几岁了，为什么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似乎和小学时代没有分毫区别？不能光长年纪不长家庭地位啊！
就像现在，老妈没开口说大家都去休息吧，舒义和舒爸就不敢休息。吃完饺子，舒妈一声令下：“赶紧都洗洗准备睡吧。”
舒义和舒爸不敢不从，急忙立即遵旨行动起来。
这么说来，舒爸的地位其实也没高到哪。在家里，老妈永远是权威。
其实舒义早盼着能赶紧回房里去了，这样门一关，他才终于可以偷偷窝进被窝里给霍东打电话。
舒义家这儿禁止烟花爆竹，所以格外安静，但电话那头却炮声阵阵，欢声笑语不断，舒义几乎听不见霍东的声音，想来他说话对方也是听不见的，在家里，做贼一样的舒义只能压低声音说话。
好在，霍东似乎拿着电话尽可能远离了噪杂吵闹的区域，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倒是越来越安静了些，虽然还有些旁的杂音，却不影响舒义听见霍东的声音——
“新年快乐宝贝！我在钱叔度假山庄这呢。哦，不是温泉的那个，是另一个。”
看来那位钱叔叔还真是忠于旅游业啊……
“新年快乐。”舒义压着声音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那头笑了：“宝贝，知道你偷偷打电话不好大声，但我这真听不见，要不我说，你听就好了。”
一点都听不见么？也许吧，毕竟那头虽然尽量远离了噪杂，但舒义还是能从听筒里听见热闹，可见霍东这会儿要听自己压着的声音有多困难，除非他那是顺风耳。
接下来舒义全听霍东在说，说他们除夕一整天都做了什么，说霍家和钱家热热闹闹一起除夕狂欢，说钱恺的女朋友也来了，不过不是之前他见过那个，而是又换了一个。钱恺的女朋友基本一个月就一张新面孔，但以前那些个都不讨二老喜欢，今天带过来这个钱家二老却非常满意，因为女孩儿确实乖巧可人又懂事，跟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大相径庭。
霍东说了好多好多，除夕的事说完了，又说了些旁的，舒义听得认真。很奇怪，听老妈这般絮絮叨叨的时候舒义只觉得累得脑壳儿疼，可这么听霍东话痨一般完全不需要他回应地说个不停，舒义却觉得很愉悦，很想这么一直听下去，永远不要停。
“宝贝，也不早了，我口渴死了，要不你早点睡吧。”
舒义笑了，轻轻说了声晚安，主动挂了电话，然后给霍东发信息。
你也早休息。
嗯，他们也不玩了，我爸早就去睡了，本来钱恺说要通宵的，不过他女朋友好像累了。晚安宝贝。
挂了电话，舒义才终于觉出疲惫，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他想着，原来霍东也可以这么话痨。
每年春节期间都是如此，舒义是没有资格安排自己的行程的。
初一初二得走亲戚，初三乖乖跟家里窝着听母亲的教诲，接下来初四初五初六跟着父母到处去跟他们生意上的伙伴应酬，顺带游山玩水。可舒义觉得跟父母的游山玩水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因为那些山水都去过好几次了，而且跟饭局应酬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跟着父母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那还是应酬呗。
说真的，舒义并不热衷过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艰苦的任务，必须跟着父母去完成，无论是拜年的走亲访友，还是饭局的觥筹交错。
第43章 43-年初一
chapter43-年初一
照惯例，初一走父亲这头的亲戚，去的是爷爷奶奶家里，初二走母亲这头的亲戚，去的是外公外婆家里。两头都在本地，虽然分布在这城市的南北两端，但所幸还在一个城区里，也不算太远。
出于一种民族习惯，好像每逢过年，家里有老人的，都会往老人的家扎堆聚首，七大姑八大姨的，各个年龄不同的堂亲表亲们，都汇拢到了一起，并且，往往一聚就是一整天，本就不算多大的屋子满满当当，用过餐后就是年轻的聚卧室，长辈们聚客厅。
初一中午的饭桌上，可怜的大堂姐照例要被长辈们念叨找对象的事，细数下来，这位芳龄已经三十岁的大堂姐已经被念叨七八年了吧，不仅过年，平日里肯定也饱受摧残。当然过年最惨，因为这么能说会道的姑婆们都聚首了，还有底下一堆儿堂弟堂妹们旁听。特别是年轻漂亮只比舒义大一岁的二堂姐去年刚结的婚，所以她今天没来这跟娘家团聚，大年初一理所应当在婆家那走亲戚。长辈们不会因为“失宠”而难过，反而很是开心，现在就一个个拿这个二堂姐来刺激大堂姐。
舒义心安理得地听着，哪成想，莫名其妙那战火不知怎的就到了自己这。
“哎呀，说起来小义也差不多该找女朋友了吧？这工作也有着落了，年龄也差不多正好，可别像你姐这样拖着了，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可人的媳妇娶进来，把娃儿一生，才是正经事。虽然男孩子嘛没女孩子那么着急，但像你二姐那样，早一点定下总归是好的。”
舒义无语，亲爱的二堂姐啊，你这么早嫁人做什么！
难得有人帮大堂姐分担了一部分注意力，大堂姐乐得轻松，稍稍舒了一口气，大堂姐埋头专心扒饭。
“对了小义啊，你是不是在什么bl公司做游戏啊？”小婶突然问。
舒义心里一咯噔，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都还没回答呢，小婶又开腔了：“那公司不就是个同志公司嘛，我知道那bl就是同性恋的意思嘛，那你平时做的都是些什么呀？可别被这工作影响了，现在这个时代啊真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话说，你不是那个吧？如果不是的话，还是别在那种地方工作了，到哪个正经地方不好啊……”
“妈！”舒义还没怎么样呢，还在读高一的小堂妹倒先怒了，蹭地一下站起来，跟自己妈就开怼：“你自己思想落后，就别——”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呢！”小婶怒发冲冠地打断，一拍桌子也站起来。
哪知小叔在一旁凉凉的开口：“孩子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你自己思想落后，就别出来丢人了，少说话不好吗。”
舒义本来又尴尬又窝着气，这下觉得神清气爽，他这个小堂妹绝对是个神人，而助纣为虐的小叔，永远挺女儿怼媳妇的小叔，更是神人中的神人。
就是这个小婶，也不知小叔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倒霉媳妇。
“哎哥，你真的不是gay吗？我看着你挺像的啊，其实你就是吧？”吃完饭几个小辈们一起堆卧室里的时候，小堂弟捅了捅舒义，问。
这口吻神态，怎么都让人不舒服，看着竟有些小婶的味道。
这堂弟是那小堂妹的亲哥，读大一。明明是亲兄妹，脾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堂弟大概是遗传了小婶的刻薄八卦等等让舒义甚感讨厌的特质，堂妹倒是幸得小叔真传，小叔和小堂妹都让舒义觉得亲切喜欢。
“哥，你能不跟老妈一样三八么？你一男的。”小堂妹瞥过来一眼，满是鄙夷，“啧，真不知道老爸怎么会娶老妈那种货色，祸害直接遗传下一代了，真是造孽。”小堂妹说完夸张地抖了抖身子，好像要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似的。
每次聚在一起都这样，接下来就是那兄妹两你一句我一句掐了起来，在外头都不消停，搁家里指不定什么样。
大堂姐没理他们，自己在一旁角落里捧着她的电纸书看。
舒义也不怎么想管那对兄妹，默默地挪到了大堂姐身边，无意间扫到屏幕上的内容，震惊地瞪眼。
好么，堂姐看的，不就是自己写的其中一部已经完结了很久的么……
而且既然是在电纸书里，不是在网站上看……这肯定是网上找的盗文……
在作者本人面前看盗文啊……啊……
舒义默默别开头，想要退开，大堂姐抬头看了过来。
“小义。”
“啊？”
“你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舒义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哦，除非国内哪一天真的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政策。
但，就算同性可以结婚了，结不结也无所谓吧？其实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那一纸婚书的凭证，也只是个形式而已。
“姐，你是不是不想结婚？”舒义小声问。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是吗。而且……”大堂姐垂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道：“我讨厌男人，非常，讨厌。”
虽然声儿小，但因为舒义就在旁边，这句话只有舒义能听见。
舒义一愣。
大堂姐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不过你不一样，对着你我倒不觉得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就是一个可以当朋友的类型。”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