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分卷阅读11

    顾烨倒好,直接走到副驾驶旁给他开了门。

    猝不及防地被人曝光,顾溟抬头看向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只脚先伸了出来,踩在水泥地上的一瞬间,又想到了自己做的梦。

    他穿得非常朴素,白衬衫配深色西裤,双袖挽起,露出半截手臂,领口散了颗扣子,左胸口的口袋里挂着一个银丝边框的眼镜。明明是上班族标配,有人能穿得像男公关,可顾溟偏偏能穿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来。

    顾烨比他更休闲,黑色的背心贴着饱满的背阔肌,下半身穿了一条齐膝的运动短裤,脚蹬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顾溟那儿没有发胶,顾烨就把头发随意地一齐往后梳去,用墨镜压在头顶,活脱脱一个飞扬跋扈的二世祖。

    这两个人明明风格迥异,并排走在街上竟然毫无违和感,反倒格外抓人眼球。

    只不过顾溟误会了这种关注,眉头越锁越紧,脚步越走越快。

    顾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显然很享受他的焦虑,凑到他耳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哥哥走这么快干嘛?别摔了。”

    顾溟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怎么?”顾烨抓他抓得更紧,拉到跟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这么多人看着呢,如果哥哥想打我,回去让你打好了。”然后当街低下头啄了一下他的手背。

    这话说的可暧昧极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旁人还是说给他听的。

    顾溟觉得自己好像都听到围观群众吸气的声音了,咬咬牙,低声道,“放手,不打你。”

    顾烨这才松开手,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看到顾溟的后颈都烧红了。

    两人吃完晚饭,顾溟着急回去,急匆匆地走在前方,顾烨悠哉悠哉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气乎乎的样子,突然又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么着急去哪?散会步吧?”

    顾溟推脱道,“我还要工作。”

    “这么喜欢工作?”顾烨松开手,一幅愿意大度放他走的模样,“行啊,去吧,万一我哪一天想不开,你可别怪我拿今天这件事做借口。”

    顾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蛮横无理开始耍赖,同时耳边响起他讲过的威胁话语,这一刻顾溟并不觉得他在危言耸听,瞪了他一眼,“好,散吧,散歩。”

    顾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手揽住顾溟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示意他离自己近一点。顾溟垂着眼,被他带着穿行在七弯八拐的大街小巷里。他并不在意顾烨要带他去哪里,也懒得再关心路人在想什么,反正他要自己散步,那就散步。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好一段路,顾烨出了一条小路后突然停下步伐,顾溟跟着一个急刹车,抬眼便看到了自己的高中。

    顾烨转身握住顾溟一只手腕,发现上次欢爱留下的淤青还没有完全好,抱歉地说道,“弄伤你了。”

    冷不丁回到这个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美好回忆的地方,顾溟怔怔地望着眼前已经面目全非的教学楼,没有发觉到顾烨的语气里带着内疚。

    顾烨低着头,拇指来回地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腕,“那个小孩儿后来还有找过你麻烦吗?”

    顾溟看得有些出神,脱口而出一句,“小孩?他比你年龄还要大吧?”

    顾烨低低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哥哥本来肠胃就不好,刚吃完饭不要马上工作。”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顾烨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叫他哥哥,一种是阴阳怪气地威胁、欺压他的时候,另一种就是在床上,这导致顾烨每次叫他哥哥都让他不自觉紧张,这种紧张里甚至还带着一种本能的恐惧,因为他见识过顾烨一边笑眯眯地叫自己哥哥一边把自己折磨得直冒冷汗。这已经成为他的条件反射,因为反差太大,所以每次一触碰到,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见顾溟这样警戒地盯着自己,顾烨眨了下眼,狭长的眼角里神情微妙复杂。

    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下了晚自习的高中生们穿着仿日式的校服从校门口鱼贯而出,他们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有的结伴而行,有的跟朋友告别以后蹿上了家长的车。

    顾溟想起来自己那会儿没有晚自习,放学很早。顾升的别墅远离市区,放学后他要先坐近一个小时的巴士,然后骑着停放在最后一站地的自行车,迎着夕阳,吹着风,奋力地蹬着踏板回家,他只希望晚饭不要凉了,弟弟不要饿着了。

    13

    好不容易回了公寓,顾溟一进门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书桌前开始伏案工作——这书桌只能坐一人,他觉得这么做能扼杀了顾烨围在他身边骚扰的机会。顾烨当然把他的心思看得明白,懒得戳破,进了浴室。

    半个多小时后,顾烨裹了件白色的浴袍从浴室里出来。他头发没有擦干,无数透明的小水珠汇集到他的发尾尖,一滴接一滴地落在他的皮肤上,顺着他肩膀的线条往下滑进敞开大半的浴衣里。

    顾烨悄无声息地走到顾溟身后,微微俯下身,两只手臂围着他,撑在书桌边缘,把他圈在中心。

    “哥哥在做什么?”

    顾溟一下就感受到了周身施加下来的无形压力,但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余光扫到顾烨一边精瘦的腰线。

    就在顾烨准备问第二遍的时候,他终于回答道,“画图。”

    “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弄完就睡。”

    等待几秒,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顾溟又补充道,“你先睡。”

    顾烨这几天连着开会,加上今儿一大早才飞到外地,下午又飞回来接他下班,确实觉得有点累了。他直起身准备上楼睡觉,踩上第一节 楼梯的时候突然说道,“记得上床睡觉。”

    顾溟头也不抬,“好。”

    完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顾溟伸个懒腰,关了台灯,推开落地窗走了出去,手肘靠在阳台黑色的雕花栏杆上。此时夜色正浓,凉风习习,街上没有行人,只有孤单阑珊的街灯排排挺立。寂静的夜晚里,当绷紧的弦终于松弛下来的时候,疲倦也在一瞬间向他涌来。顾溟双眼酸胀,他想要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绝对安静和天马行空,可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却闪过夕阳时顾烨的脸庞。

    夏天里夜晚总是姗姗来迟,太阳悬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顾烨站在校门口,背着光,顾溟看不清楚他的脸,唯独看到他一双漆黑的眼珠幽深沉静,纯粹得像只小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被厌恶以后不愿离开也不敢讨好的模样。他一句话也不说,目光落寞地停在自己的肩膀上,看得顾溟一瞬间心烦意乱。

    顾溟很想发脾气,他很想揪住顾烨的领子,让他不要再装了,不要再拿出小时候的样子来折磨他,而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才是源头,是他自己在意而已,与顾烨无关。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顿时泄了气,移开了视线。

    顾溟睁开眼,觉得喉头干涩,他突然有点想抽烟。

    最后他只是关了窗,拉上窗帘,拿出冰箱里一小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灌进嘴里。他抬眼看了看漆黑的二楼,然后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被子放在沙发上铺开,挑了一个软一点的抱枕枕在脖子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顾溟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顾烨正靠着床头看合同,见他睁开眼,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

    “醒了?”

    何止是醒了,顾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往浴室里走。

    “你怎么不叫我?”

    他还没睡醒,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人家压根儿没有义务叫醒自己,况且这话说的像同居似的,怪恶心的。

    顾烨倒不嫌弃这话恶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看你挺累的,抱到床上的时候都没醒。”

    顾溟心里翻了个白眼,手上沾了些水把凌乱的头发理整齐,匆忙抓了冰箱里的三明治,拿了茶几上的公文包、眼镜、电脑就要走。

    顾烨下了楼,眼尖看到茶几上的车钥匙,“怎么不开车去?”

    “没有驾照。”

    “哦,对,那我送你去。”

    顾溟一听这话就往门外跑,“不用,堵。”

    盛夏的早晨空气闷热又厚重,顾溟背着包一路小跑着,跑到公司的时候衬衫已经湿了大半,他最后一个挤进踩点的电梯里,后背贴上一侧的墙壁。

    同一个公司里的老油也在电梯里,见他跑得满头大汗,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哟,许公子今儿怎么走路上班啊?”

    老油这一名号是公司里的人暗地里赋他的。他已过不惑之年,小有成就,曾经也站在跟申圆现在的位置,不过格局太小,虚与委蛇油腔滑调,最终掉了下来,也就是小有成就。现下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三流设计师,一窜窜到跟自己一样高,当然不能放过明嘲暗讽的机会。

    他这话说的煞有介事,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唉,我们这些普通人可就没你那么幸运了!”

    言下之意暗指顾溟是只幸运的金丝雀。

    整个电梯里的人——尤其是自家公司里的几名设计师把他这话听得清清楚楚。这公司可是申主管从工作室打拼起来的地方。申圆是谁?业界翘楚,纯正的一工作狂、女强人,严苛的女魔头,这会突然放进一个人来,还跟顾总同进同出,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们露出标准的微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其实心底里也同老油一样,在等顾溟的反应。

    顾溟当然也听见了,他斜着眼轻描淡写地扫了老油一眼,好像在看一只无意中飞到耳边的蜜蜂——仅仅一瞥就已经施舍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在这一瞥的一瞬间,老油看到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溟嘴角微微向上,眼神里却藏着一股凛冽锋利的寒意,让他一下联想到月光下的刀刃,仿佛此时此刻出洋相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

    他心头一跳,刚想看个清楚,可顾溟早已经收回了唯一的一丝注意力——他正望着对面的电梯门,显得兴致缺缺,好像刚才那句嘲讽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电梯活像一个闷热的金枪鱼罐头,老油竟然觉得一股凉意从他的后脊升起。

    他就这么被怼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被怼了——尽管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老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权威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一出电梯门,手一插腰腿一岔,拦在了顾溟面前。

    顾溟从头到尾正眼瞧都没瞧他一眼,还没等他开口,身子一侧就绕开他走了。

    14

    申圆这几天接了大单子,一行人都跟着加班加点。顾溟虽然是新人,可没人敢使唤他,大家都觉得得罪他等同于得罪大老板。老油却恰恰相反,他觉得吃软饭的人就得有吃软饭的觉悟,所以把杂事都扔给顾溟去做。

    顾烨之前轰隆隆地在公司周围这么一闹,顾溟大致也猜得出来同事们的态度转变原因。他自认倒霉,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油让他打印、复印文件,他就安安静静地把文件都装订好放在人家桌上再去干自己的事。

    老油以为顾溟懂事了,变本加厉,干脆让他去帮自己收发快递。最后反倒是罗茗茗看不过去,她趁着休息的空档小跑到电梯口,冲顾溟打招呼,“安明哥,这个我去送吧。”

    他本能地拒绝道,“没事,我顺路。”

    顾溟根本不擅长说谎,往往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对。现下一年过了大半,事情越来越多,谁有时间“顺路”出门给人送文件?

    其实很多时候顾溟说谎是出于好意,因为他打小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体。他认为如果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说聪明的谎,比如在顾升发现他和顾烨后半夜偷溜出去的时候,如果他不说“是我求他给我钥匙”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谎话,那顾烨也不至于被禁足一个月。

    顾溟无奈地又按了两下已经亮起的下楼键。

    电梯门一打开,罗茗茗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牛皮纸袋,“我反正是来学习的,本来就应该给大家帮忙。”

    “等等……我不是……”

    顾溟这句“我不是在客套”还没说出口,姑娘就灵巧地钻进电梯里。他连忙去按下楼键,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摸着已经关闭的电梯门,有点后悔自己又因为想要保护——倒也讲不上保护,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而讲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顾溟知道老油是在刁难他,那就让他刁难好了,情况最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但对于那位助理姑娘来说就不一样了,她刚毕业没有多久,生活的全部中心都在工作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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