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分卷阅读4

    “陆郁离?大理寺闹鬼之事本宫也略有耳闻。”太子眼中透出几分认真来,面上表情狰狞了一瞬,“就算是他如何?就算他被萧迟利用毫不知情又如何?”

    “韵儿之死终是与他脱不了关系,更何况他是二弟心尖上的人!”

    “呵,人都死了,我二弟还不安生,又是青竹开花,又是装神弄鬼,不过是要给那个罪臣之后讨一个清白。”

    “他夺去本宫挚爱,便要有牺牲自己至爱的准备!”

    陆郁离和黎韵一样,不过是两派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罢了,一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晏潭忍得双眉紧皱,缓缓道:“……许是已故之人有什么冤屈,死不瞑目吧。”

    太子闻言如遭雷击,双手颤抖着,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来了吗……”

    晏潭听戏文里的说书人唱过,含冤而死之人,必然死不瞑目,尤其是带着身孕的女子,怨气极大甚至会回来找人偿命。

    “陆郁离死得不冤。”多年来的帝王教导,让太子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抿唇,有些恍惚道,“若真的死得冤,尽管来找本王索命。”

    一个猜想在心中成形,晏潭眼眸里一片冷漠的灰色:“宣王殿下疯癫之事,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他真的疯了?”太子撑起身,恍惚之色尽散。

    晏潭想了想那日宣王的疯言疯语,点点头:“想必是的。宣王……似乎一直是认为陆郁离与臣相熟,并且直言是臣一句话落了陆郁离的罪。”

    闻言,太子蓦然抬起头盯着他,清亮的眸子里是黝黑的光。

    仿佛是触动了什么环扣,晏潭眼见着眼前人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忙分辩道:“臣自是从没见过陆郁离的。”

    “是啊……表哥的话,我自是相信的。”太子似笑非笑地将嘴角弯起,干脆下了结论,“果然疯得不轻。”

    春日羲和艳若桃,花红柳绿宴浮桥。

    适逢宣王大寿之日,踏进承光殿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如其分的笑容。

    皇帝借处理西北战线军报之事未曾现身,然而赏了不少舞姬与美酒。

    一时之间,叫人猜不透帝王心思。

    萧迟身着一件墨色交织绢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卷云纹带,一头乌黑茂密长发挽着一知白玉簪子,一双惺忪的俊美目在几杯酒下肚后清醒了几分。

    当真人靠衣装,再也不见前几日的邋遢颓废之势。

    觥筹交错之间,不少人都在暗忖这位王爷究竟还有几分挽回圣宠的希望。

    “二弟大喜,本宫敬你一杯。”与宣王一母同胞的太子举杯扯起嘴角,笑对宣王,此时才发现他眉眼之间与宣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晏潭便坐在太子位置左手边不远处,他清晰地看到太子的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在身边心腹不动声色的提醒下,宣王抬起他的双目,冷冰冰地回了句:“多谢太子,若是太子能将他的遗物还给我,本王更是感激不尽。”末尾几字已然叫人闻出咬牙切齿的气息。

    气氛骤然凝滞,一瞬后大家又继续饮酒作乐,然而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仍然盯着权力中心的两位人。

    太子和宣王暗斗不息,随着先太子妃故去和陆郁离的伏法,终于是撕破了脸。

    “可是说朝露笔?”太子眯眼冷笑一声,语气无辜又认真,“左右不过一支笔而已。本宫前日收到了一副墨竹,以形写神,挥笔潇洒,墨彩飞扬,现下这画早已送往在宣王府中。二弟素来爱竹,想必不会失望。”

    言下之意明了,那笔早就被太子送出去了。

    晏潭想了想,安静躺在自己府中书房里一方锦盒,确实看上去不过是一支紫毫湖笔而已,看不出任何过人之处。

    心理博弈无非比的就是谁的心更冷更硬,只是在这方面,宣王永远不是太子的对手。

    宣王闻言,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惊痛,若不是衣袖被心腹臣下们拉着,恐怕早已冲上前来,与太子厮打在一起。

    口诛不比笔伐,笔伐不若杀人,杀人不过诛心。

    太子痛失爱妻,不但要了陆郁离偿命,更是大刀阔斧一心想要抹去陆郁离的痕迹,此举犹如一刀一刀生生将宣王凌迟,又痛苦又折磨。

    宣王果然发起狂来,一个箭步冲到太子身边,揪起了他的领子。

    晏潭的酒醒了大半,忙身手矫捷地将宣王和太子拉开,因为太过用力,猝不及防听见了一阵布帛撕裂之声。

    暴怒的宣王竟然直接将太子的领子撕了下来。

    太子因为缺氧憋得双脸通红,噙着笑,不依不饶地盯着面前想把他千刀万剐的人,用只有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二弟,你争不过我。”

    宣王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恨声道:“他死了,我要你们都陪葬。”然后目光一转,如刀般落在晏潭脸庞上,“尤其是你,晏大人。”

    晏潭心知宣王是记恨他当时的指证,默然不语。

    对峙之间,突然不知道谁高呼了一句:“太子殿下吐血了!”

    一时之际,众人手足无措。

    心下一惊,晏潭见到太子嘴角溢出一丝鲜红,也顾不上君臣之礼,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与众人不同的,宣王直直伫立在原地,一双黝黑的眸子亮得炫目,仿佛在面前垂死的人不是自己的胞兄,而是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或者物品。

    几日之后,宣王萧迟因为寿宴之时公开毒害太子而被收监入狱。

    太子病重,一时之间,朝廷风云瞬息万变。

    此次皇家丑闻不禁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太子妃遭人毒害之事,大家都不是瞎子,私下都道是宣王生性贪婪却觊觎皇位,失去心腹后沉不住气竟狠下心手足相残,惹得圣上大怒,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第6章 第 6 章

    宣王失势后,关于他和陆郁离的事情也成了茶馆酒肆饭后的谈资。

    陆郁离是前礼部尚书陆慕的独子,自小熟读诗书,过目成诵。

    在陆少爷五岁的时候,陆府迎来了有位云游的僧人。

    僧人慈眉善目,仿佛身上笼罩着佛光。

    他告诉陆尚书,陆家的独子是个天煞孤星的命盘。

    天煞孤星,最克亲近之人,稍个不慎,会为全族人带来灾祸。若要破解,则需将陆郁离送至深山寺庙修行,不再理会尘世间的羁绊,终日佛音青灯相伴,方能化去命里煞气。

    陆尚书疼惜爱子,当即大怒将人逐出了陆府。

    谁也没想到当日僧人竟一语成谶,陆家在几年后因为一首诗被诛了九族。

    而呈上堂的证据,正是陆郁离临摹的幼稚字体。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一道圣旨,带走了陆府上下六十多口的性命。

    然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陆家的公子,却因为宣王的以死相保,活了下来。

    二皇子萧迟,母妃为容妃邹氏,邹氏出自三世公卿的邹家,因其母妃温柔贤德的性子,使得大皇子与二皇子自小便极其受宠。

    尤其是二皇子自小机灵古怪,圣上便更加怜爱。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一向恃宠而骄的二皇子那日偷跑去大理寺观摩大理寺处理案件,正巧遇到了年幼的陆郁离。

    精明的皇帝知道陆家谋逆一案中的重要之物正是出自陆郁离,索性卖了以绝食相逼的二儿子一个面子,饶了陆郁离一命。

    自此,陆郁离便同萧迟一般,养在了容妃膝下。

    大义灭亲四个字更是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永远压在了陆郁离的肩上。

    长大后的陆郁离与人往来甚少,逐渐变得寡言少语,因他在丹青上的造诣,成了宫中御用画师,专为皇家之人泼墨绘意。

    先太子妃温柔可人,备受宫人爱戴,更不知怎的与陆郁离说上过几句话。

    在生辰的日子,向来只绘人的陆郁离更是送上了一柄百花折扇,扇面上百花齐放,花团锦簇,更是在宴席上引来了一阵彩蝶,惊得人连连称奇。

    渐渐地,他的画作也因华美瑰丽的风格,被捧得千金难求。

    众口难调,也有人是看不上陆郁离的,比如晏潭知道的那位。

    不过晏潭也不明白,为何疏竹会对陆郁离的朝露笔如此看重。

    兰烬不知怎么的,非要嚷着要给他家公子烧些草药,熏熏铺子里的虫蚁走兽,虫蚁没熏到,倒是把自己双目熏得通红。

    一时之间,屋子里全是草药哔哔啵啵的燃烧声。

    晏潭站得远远的,疏竹靠在藤椅上,细细观摩着朝露笔,青葱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笔杆,素白的衣衫上似有黑色的灰末:“留影费心了。”

    晏潭替他拈去发间些许的烟尘,如实道:“不敢独占功劳,太子殿下不知怎么地,一看就喜欢上你画的墨竹,当即就把朝露交给我了。”

    兰烬冷哼了一声:“谁不知道宣王喜爱竹?我家公子画竹自然是极好的。”

    “如此说来,我倒是最后一个不知道宣王爱竹的人了?”晏潭调侃道。

    牙尖嘴利的小童仿佛触到什么禁忌,瘪着嘴又不说话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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