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一个月前确定关系那晚，俩人也是如此，一人一碗鸡蛋面清汤寡水却吃的开心，他们就这样不经意的开始，再平平淡淡的收尾。
热气蒸腾在脸上有种泪流满面的错觉，但他和叶青在一起从始至终都没有委屈的哭过，除去床上不得已的生理泪水，他用看似坚韧的壳掩饰分崩离析的小世界，在残垣断壁中痛苦的死去活来却心甘情愿，谁叫他跌入这过于美妙的梦魇，久经跋涉却发现想要的是触不到的海市蜃楼。
端木联想通了，屏弃那些读不懂又悟不透的复杂情愫，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活该，却并不后悔。
他心满意足的喝下最后一口汤，想到临走前还能吃上叶青亲手煮的面，也够没事瞎乐呵一阵了。
无奈背上鼓囊囊的双肩包感觉担子有千斤重，却还是挤出个假笑跟自家领导告别。
“叶老板，你家临时工聘期结束走人了，日后有缘再见啊。”端木联步伐沉重握着门把手的指尖都微微颤抖，他安慰自己走出这扇门一切都会变得不重要，好比跨过一道坎的最艰难的不是下定决心，而是迈开步子的那一刻。
“我送你。”叶青语气淡然表情也毫无波动，但这三个字却令端木联格外安心，说不上为什么，至少让他认为自己对于叶青来说并不是热度过了就随手丢弃的玩物，这个看似高傲冷漠的男人愿送他一程，不管怎样都该满心欢喜的说声谢谢。
俩人一起出门与往常上班没什么区别，端木联把书包背在胸前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叶青启动车子走的却不是去公司的路。
端木联觉得自己就像个贪玩的孩子不想回家，他不敢看叶青的脸，低头瞥见男人换挡的手，骨骼分明很好看，却驾驶着车辆将他这只刚刚爱上天空的鸟儿送进牢笼。
陌生的风景从余光略过，像一条长长的胶卷被扯出，一帧帧画面像虚设的良辰美景，无法触碰，枉然一番心血来潮而后徒劳无功。
端木联不知叶青心情如何，这个男人从不轻易表露情绪，他凝视远方思绪万千，自欺欺人的把叶青不久之前的挽留当做不舍，来缓和心中的酸楚。
俩人一路无言，尽管叶青开的再慢，这条陌路也终会到头，端木联下车走向那幢熟悉的房子，其实比起这里他更觉得与叶青同住的地方更有家的味道。
叶青提着东西跟在他身后，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却见叶青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端木联正犯难后者就发话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
“叶青……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了，那个……你公司里还有不少事要忙吧，不好意思……”
生硬客套的拒绝，叶青表情不变却没再坚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淡淡开口：“这是你的工资。”
端木联没敢接，寄人篱下傍人门户，受尽领导的照顾哪好意思收这钱，他摇摇头刚想说话，叶青就把卡片不容拒绝的塞到他手里。
“我走了，你保重。”
“……再见”
端木联笑的有些狼狈，他努力扬起嘴角眼里尽是不甘，他目送叶青启动车子消失在看不见的拐角，呆呆站了几分钟后才发觉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空泛泛的。
明明只是回归日常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像落入冰窖让他感觉全身麻木动弹不得。端木联这才意识到那一个月里他就像个久贫乍富的愚者，享受了穷奢极欲之后又回到贫民窟，切身体会才懂得从云端跌落在冰冷的水泥地板的落差是多么强烈。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回归日常
他提起叶青放在地上的东西回到屋子里，客厅里一切格局都和他走之前没什么俩样，似乎找不到他曾离开过的痕迹，有种做了个冗长的美梦突然惊醒的错觉。
端木联推开房门，桌子上一沓沓文件已有了些浮灰，他放好东西瞥见衣柜前散落一地的袜子，隐约记起这是一个月前收拾东西时太匆忙不小心打翻的。
毫无人气的房间空荡荡的像个出租屋，就算是往常也只是办公和休息，不像他与叶青的房间，有太多生活的痕迹，所幸还有那株向日葵挂在墙上，也算是他存在过的证明了吧。
端木联打开衣柜把书包里的衣服拿出来叠好，再一个个打开放在地上的购物袋，全是各种颜色的毛衣和衬衫，叶青似乎觉得他还没长大，连衣服都特地挑选有些幼稚的款式，端木联瞧见自己身上那件印有卡通图案的毛衣，不禁勾起嘴角又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他把衣服全都整理好放进柜子里，呼了口气无奈的想明天又该换上正装，这些衣服能真正派上用场不知要到何时了。
把一切都整理好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端木联坐在桌前打开电脑，耐着性子写着回到公司交接任务与安排的规划，没敲几个字就心浮气躁，思绪根本不在正事上。
他无精打采的靠在椅背上不想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叶青办公室画画，而今就被打回原形面对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不知所措。
端木联摸出衣兜里的银行卡翻来覆去的看，他没有兴趣去猜里头有多少钱，况且以男人的性格肯定不可能还的回去，既然如此就好好珍惜，他并不打算把这卡拿去当钱刷，所以打开抽屉找了个盒子放在底层。
这被生生掐断的感情，他不舍得遗弃，只得默默封存，当做一坛老酒，寂寞时自饮自斟。
傍晚端木远回到家，俩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却并不轻松，也许是长期的畏惧，也许是隔阂太深，虽然面对面的是父亲，却还是让他在饭桌前感到拘束放不开。
他只好跟父亲讲了些在叶州遇到的事情，面前的男人也只是点点头兴致缺缺的应和几声，最后打断他吩咐了几句公司近期的任务安排，随后放下碗筷回房休息了。
端木联扒拉着碗里的剩饭毫无食欲，虽然明白父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严肃正经，却还是不禁有些落差，明明和叶青吃饭从未像这般不自在，才分别不到一天，他竟然就开始怀念起那段日子，端木联暗叹自己意志太过薄弱没用到了极点。
第二天端木联独自开车来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面对成堆的文件和档案无从下手，虽然只离开了一个月而已却恍如隔世，连批阅文件的流程都需要适应，他把钢笔重新填上墨，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进入状态又被一通电话打扰，收到通知印刷厂那边接了新单子，毕竟自己有前科在身所以不放心又亲自跑过去看，在厂里乌烟瘴气的环境中仔细检查生怕出错，跟工人道别之后又坐上车返回公司。
忙完刚回办公室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坐在桌前背对着他，端木联愣怔了一下犹豫的开口：“林澪？”
久候多时的女孩闻声回头看见他头顶粘上的纸屑不禁展颜一笑，“怎么灰头土脸的，去哪忙了？”
端木联连忙拍拍头发有些哑然，没料到林澪会出现在这里，“林小姐您是来……？”
“小联你可真见外，叫我林澪就可以了，伯父见你不在叫我在这等你呢。”
“那个……是有什么事吗……？”
林澪看着端木联不知所措的反应倒觉得挺有意思，她撑着下巴笑意更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杯咖啡呢。”
端木联从那张灿烂的笑脸上移开视线，回想起当初在街边偶遇为了不让叶青起疑搪塞的答应了这大小姐的要求，没想到今天会被提起。
他走到位置上坐下，刚扬起一个抱歉的笑准备开口拒绝，就被刚好推门进来的端木远打断，严肃的中年男人难得展颜一笑。
“儿郎招待不周，让林小姐久等了。”
“小联工作忙，我才是多有打扰。”林澪起身与端木远客套，她家世显赫却从不招摇，长相姣好性格开朗，举止端庄大方又带点俏皮，是招人喜欢的类型，就连挑剔的端木远也对她欣赏有佳。
“哪里话，林小姐能来已是莫大的荣幸。近期事务闲暇，正好两个年轻人有时间交流交流感情。”
“伯父说的是，咱俩正准备下班去喝咖啡呢。”林澪眉欢眼笑的冲端木联眨了眨眼，后者无奈的暗叹了口气。
端木联见俩人有进展的迹象欣慰的说：“小联你带着林澪好好玩，可别回来太早啊，林澪呐，这孩子笨手笨脚，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我替你教训他。”
“伯父言重了，小联除了有些害羞，其实哪儿都好。”
“林小姐不嫌弃就已经是儿郎上辈修来的福分了，今晚可尽兴啊。”
“嗯，谢谢伯父关心。”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不同
端木联心辕马意的听着两个人一言一语，偏偏还得强打起精神装作期待，还没等到下班，端木远一声令下允许儿子早退，于是林澪兴冲冲的拉着他去了咖啡厅。
此时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林澪选了个靠窗的角落招呼店员点餐，吧台式的桌子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端木联只好挨着林澪坐下，俩人分别要了甜点和饮料。
林澪似乎看出端木联的心不在焉，她伸出五指在端木联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和我在一起不开心？”
端木联回过神来却没敢看林澪，本就不健谈更加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支支吾吾道：“不，不好意思，我很少和女孩子来这种场合，不太适应……若有冒犯的地方林小姐请指出。”
林澪捂住嘴噗嗤一声笑出来，完全没有大小姐的矜持，她拍了拍端木联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么还有你这么纯情的人啊，小联真的太可爱了。”
“林小姐见笑了。”端木联讪讪的敷衍，他没有和女孩子独处的经历，刚被对方一碰殊不知耳根都红了。
林澪见他羞的像个小孩，忍不住揶揄，“小联别这么生分啊，平常叫我林澪就好了。想起来第一次见你也是这么客客气气的，怕我欺负你啊？”
“那个时候实在是困难…真的非常感谢你出手相助。”
“你看你，都过去多久了还提什么谢，那时候我看你浑身都湿透了，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根本没法狠下心不管呀。”
端木联捧着热乎的咖啡杯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知如何搭话，林澪只当他害羞，询问是否需要加糖，端木联摇摇头说了声谢谢，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与叶青的“约会”，明明也是两个人漫无目的的浪费时间，却相处的非常自在，对叶青的触碰也毫无抗拒，甚至可以打闹调笑。
可如今身边换了个人，他却只觉得单调乏味想早点结束，变得浑浑噩噩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话题与之交谈，记起来那时叶青似乎对林澪有些抵触，而现在没离开多久他就赴了这个女孩的约，不知怎的陡生一种在外偷吃的罪恶感。
想到这里端木联心虚的吸了一口咖啡，接着一块蛋糕被举到嘴边吓了他一跳，端木联僵硬的直起身子不知所措，林澪坏心的晃了晃手中的叉子意味明显，看着端木联惊慌失措像只不敢动的小白鼠。
“很好吃哦，要尝一口吗？”林澪一手撑着下巴笑弯了眼睛。
“谢…谢谢，还是不了……”端木联难堪的往后退去，尽管知道这么做也许会使林澪感到不快，可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程度的玩笑，实在是太过暧昧就像是恋人一般，而他才刚刚“失恋”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无论心理还是身体都十分抗拒与人过分亲昵。
林澪注意到端木联的脸色只好吐吐舌把叉子放下，说：“小联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害羞，欺负过头了。”
“对不起，我还不太习惯……”
端木联知道自己生硬的拒绝差点把气氛搞僵，好在林澪不拘小节一笑而过，他也怪自己太神经质，明明已经好聚好散却还是念念不忘，拿得起放不下像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他拼命的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在与别人交流时想到那个男人，这个心魔给他带来太多痛楚，现在他得想尽办法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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