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叔慢悠悠地提着水壶,一路往食堂处走。他正想着这会儿是最闲的时候,随意朝大雄宝殿里瞄了一眼,却见白白胖胖的住持披着一身崭新的袈-裟,正朝寺院入口处走去。
“住持,早上的经您已经念完了,怎么不去后堂休息啊?”
“不忙、不忙。”住持老和尚笑的眼儿弯弯:“有贵客要来,我去迎迎。”
陈大叔抓抓头,有点搞不懂这个时间还能有什么贵客会来。
一般寺里有贵客要来听早课或做法事,都是赶着清晨六、七点就来了,到了八点以后,正好能上完一轮早课、或者是做完一场法事。
这时候本该是和尚师傅们休息的时间,还有谁会来?
陈大叔回头看了一眼住持敦实的背影和略有些匆匆的脚步,十分疑惑。
都传言高僧是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陈大叔不知道住持算不算高僧,但当他提着水壶从食堂走回普善寺的大门口时,恰巧看见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停在正门前方。
哦!有钱人!
这大概就是住持师傅说的贵客了吧……陈大叔刚这么不经意的一想,却见车门打开了。
从里面一前一后地走下来两名年轻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打着一模一样的领带,瞧着非常惹眼。
陈大叔眯了下眼睛,一眼就瞧出走在前面那名身材高挑的年轻人肯定身手不凡。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从那位年轻人走路时腰部以及肩部的细微摆动幅度,陈大叔就知道他不简单。
难道他就是住持师傅说的贵人?看这凛然的气度,确实不像一般人。
就这一眼,陈大叔便收起了有些散漫的心思,又去仔细打量他身后那名年轻人。
这小伙儿怎么有点眼熟啊……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
还不待陈大叔仔细回想,住持的声音随即响起。
“许施主,好久不见。”慧净一见许涵和他身旁的那名高个儿青年,便礼貌地对他们行了一个佛礼。
“啊!是慧净大师!”许涵正从口袋里摸钱包要买门票,忽然听见有人招呼自己,便寻声望过去。这一望,才发现是以前曾经开导自己的那名扫地高僧在唤他。
“大师您好。”
慧净见许涵脸上笑得灿烂,朝他点点头:“许施主,今日盛装前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吧。”说完,慧净将目光移到许涵旁边那名挺拔的高个子青年身上,对他微微一笑。
感觉像是突然被看穿,许涵腼腆地笑了笑,眸光不自觉地移到身旁人脸上。
青年见慧净和自己含笑打招呼,也微微对他点了下头:“大师,有礼。”
“来者是客、遇者是缘,两位随我来吧。”慧净乐呵呵地说道,而后用手掌往前一比,转身领路。
……
普善寺的大雄宝殿巍峨庄严,其内三尊高大的金色佛像正悲悯地垂眸俯视众生,似是睡去、又似醒着。
听说这三生三世佛分别是燃灯、如来和弥勒,代表着人的前世、现世和来世。
明明只是简单的六个字,却已涵盖一个人生生世世无穷尽的轨迹。
许涵仰头望着这三尊高大威严的佛像,心底隐隐约约有了触动。
慧净将许涵和霍去病领进大雄宝殿后,就不再与他们说话,而是安静地退到一旁,垂首一边拨着佛珠,一边低声吟诵。
许涵一愣,凝神细听,发现慧净正在吟诵大悲咒。
因为许涵以前曾来普善寺求助,得到过慧净的指点和开导,所以在许涵将这件事告知霍去病以后,霍去病就决定将正婚礼安排在寺庙举行。当时许涵对于霍去病的提议,只是本能的附和,他自己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然而此刻,靡靡梵音悠然地传进耳内,这使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曾有过的觉悟。
正婚礼是周制婚礼中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是婚礼中对于“礼”的最核心诠释。
在古代,但凡有大事件,帝王都会率领重臣举行祭天仪式。作为生活在都市里的现代人,这种古老的仪式早已被历史的风沙掩埋在悠悠流淌的遥远岁月中。
虽然霍去病与许涵的婚礼不会再采取祭天、拜天地这样的古老仪式,可若能请这满殿的神佛做个见证,于两人而言也是一种镌刻于灵魂之上的隆重宣誓。这种宣誓容不得一丁点杂念,是对于他们彼此坚定要厮守终生最纯净的祈愿。
宗教的本质既不是思维也不是行动,而是知觉和情感。信徒们可以为了他们的神奉献生命,也可以为了他们的神努力改变自己。某种意义上来说,宗教信仰是远远高于法律边界、凌驾于道德伦理之上更为严格的规范和行为标准。
在宗教圣地成婚,这无疑是神圣而庄严的一种约定。
直到此时,许涵才深深感悟到霍去病为什么如此重视“婚礼”的传统观念,又为什么会选择在寺庙来完成他们之间的正婚礼。
因为同性的原因,他们不能向亲戚、朋友们要求被光明正大的祝福,却能来寺庙和佛陀求一份永恒。
社会有社会的道德伦常约束和限制,然而在佛祖菩萨面前,却是众生皆平等。
即使不被法律承认又如何,他们已经向诸佛祈求要相守一生的愿望,这样深重的婚“礼”,谁敢质疑?
许涵和霍去病双双跪在大雄宝殿的三生三世佛像前,默然无声的将双手合十,在心中许下一生的誓言。
清凉的秋风夹杂着远方飘来的淡淡金桂花香。安静宁和的殿堂里只有慧净低声吟唱着大悲咒的声音。
大悲咒功德利益曾解曰:
——今世一切所求,今世称意。
在佛祖面前,我们共同起誓:
不论病痛愁苦、不论喜乐安康,我们一定会不离不弃,相守到老。
————
当许涵和霍去病被慧净送到普善寺门口时,原本停在一旁的那辆梅赛德斯轿车已没了踪影。
反而是一辆崭新的纯黑色奔驰凌特中巴停在大门口,中巴两侧的前车镜上分别系着两朵娇艳的红玫瑰,而车身上也装饰着用大红色丝带扎成的花朵。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新人用来结婚的婚车。
小胖子狐疑地挠挠头,与身旁同样眼神迷茫的将军大人对望一眼,都弄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按理来说,郭朗是不可能不打招呼就突然离开这里的。而除了像他们这类特殊情况的新人,其他的新人结婚也不会将婚车停在寺庙门口。
怎么回事啊?
小胖子左顾右盼,也没瞧见郭朗的身影。
就在这时,这辆奔驰凌特中巴的车门忽然打开了。车子里哗啦啦走下来一溜带着黑墨镜的“黑西装”,并且神速地在许涵和霍去病面前排成一排。
我勒个去……大喜的日子这是碰上打劫的了?小胖子看着眼前的阵势,目瞪口呆。
这些劫匪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嘿!两位大喜的日子居然不通知我们,太不够意思啦!”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高挑帅小伙扬起嘴角,摘下墨镜,笑嘻嘻地对许涵和霍去病说道。
“冯羽坤!”许涵一惊,而后一喜:“你们怎么来了?!”
“扎心啊老铁,结婚居然不叫我们啊!”钱晓鹏也哈哈笑着凑过来:“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霍去病微微抿起嘴角,用了然的眼神扫了一眼站在最旁边的泄密者。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作为好哥们儿,给你个惊喜也很正常吧。”郭朗拿下装酷的墨镜,冲着霍去病嘿嘿傻乐。
原本寂静的普善寺门口,忽然被将近二十位西装男士给围的有点拥堵。
这时候,有几名经过的路人发现这里的异状,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望,而后开始伸着手指着这些“黑西装”,惊讶地叫嚷起来:
“那是不是冯羽坤?!”
“好像是!快拍照!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好像是李向阳!!!”
“要疯要疯啊这是!怎么这么多熟悉的武星在这里啊?快点拍照呀!!!!”
李向阳从一堆围上来的年轻小伙儿中间挤过来朝众人招呼道:“别都挤在这里了,大家赶紧上车。别把路给堵了。”
“不厚道啊,结婚也不告诉我们。”李向阳乐呵呵地望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许涵,又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走走走,我定了餐厅。作为老板,怎么样也要给我员工结婚的日子来点表示啊”
于是,一帮人围着今天结婚的这对新人,在造成更大的拥堵之前兴高采烈地上了车,欢快的扬长而去。留下赶过来的几位粉丝,在原地跺脚叹气,惋惜自己怎么没早点跑来。
李向阳为许涵和霍去病定的是b市非常有名的花苑饭店。
闹中取静的地理环境、古色古香的建筑和装修,加上环绕其外的小桥流水,配上将军大人隐秘而非凡的身份,恰到好处。
许涵原本以为车上的十几位熟面孔已经是今天所有的宾客,可当他推开“珠联璧合”包厢的大门,才发现其内早已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小霍、小许,恭喜结婚啊。”刘正明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打量着一脸惊讶的许涵和神色淡然中带着微微笑意的霍去病。
“霍教练,许涵,新婚快乐!”柯丽彤朝两人招了招手,而后与站在她身旁的姚进、陈副导和小胡等人一起拉响了礼花彩带。
礼花彩带声响个不停,五颜六色的零碎彩片四处飘飞。宽敞优雅的包厢内,一时之间竟似下起了色彩缤纷的雪,这雪夹杂着众人妙语连珠的祝福,化成甜甜的蜜糖将许涵和霍去病围成一颗糖心。
短暂的欢迎新人的仪式告一段落,大家有说有笑的各自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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