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落下一声又起的议论，这是在场国家队众教练员，在最近一段时间，多次旁观安易训练日常后发出的感叹。
他们看着刚刚滑完这串设计中的自由滑开场动作，被主教练詹姆斯·乔伊斯叫过去的男孩儿，感慨着他的天赋、努力，羡慕着他以及乔伊斯的幸运，而后转头看看自己的弟子，看看其他同事的弟子，默默观察着他们脸上，或羡慕或妒忌的表情，摇头苦笑无法评价。
多希望少数几个看不清现实的刺头不要犯傻，以为凭自己那点天赋，就能配上乔伊斯、朱利安·帕特这种等级的教练团队。
“做的很棒男孩儿，真高兴你听取了我的意见，将开场的四周跳换成了，这个空中姿势新颖的后内结环四周，而不是坚持你想要的，稳定度不高的后外结环四周。”
就在花滑训练馆内众人心思各异，少部分人蠢蠢欲动之际，在安易完美完成了预计中的开场跳跃后，将他叫到身边的乔伊斯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伸出手帮面前的弟子，整理了一下额头前的黑发道。
“不要忘记我强调过的话，对所有花样滑冰运动员来说，动作难度很重要，但有两件事更加重要。第一，不要轻易让自己受伤，影响自己的竞技状态。第二，稳定发挥永远大于挑战极限。”
“在明年的世锦赛上重现你独一无二的后外结环四周跳，虽然能为你带来更大的关注与影响，但前提是你届时能够成功完成。相反，一旦失败，不光会浪费一次跳跃名额，还会影响你的成绩，打破你惊人的，到目前为止，正式比赛中零失误的奇迹。”
说到最后眨了眨眼睛，拍了拍安易的肩膀，乔伊斯在说出那个刻意加重的‘zero’后话题一转，开始讲解安易在滑行中可以继续改善提高的地方，结合身边旁听的朱利安·帕特的意见，帮助他更好的诠释新赛季的自由滑节目。
整个过程按照拆分练习，完整预演，修改加强，等几个步骤进行。一点一点打磨精雕细琢，如同对待一件顶级珠宝那样，创造、完善着节目编排、滑行中的每一处细节，哪怕是安易站在冰面上的姿势、手臂角度，也没放过。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安易被折磨也享受着‘折磨’，强尼·沃森伯格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受伤了，没有赶上升入成年组的班车。
设想一下，他的右脚如果没有受伤，最好的朋友决定进入成年组，他可能让自己落下吗？他必定也会追随着朋友的脚步，加入到成年运动员的世界，主动把自己送到乔伊斯手中任他揉搓。
刷。
嚓——
“嘿！嘿！我说路易斯，停下来一会儿好吗？我有一个问题必须问问你。”
4月7号下午四点，依旧是在训练馆，依旧是在训练中。
这段时间已经习惯坐在冰场进出口附近，充当路易斯专职递水员的强尼·沃森伯格，回忆了一遍好友近段时间的训练成果，抓住一次他双手上举，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双手上举后外点冰三周跳，失误的空挡开口出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冰场上，刚刚从冰面上爬起来，拍掉腿侧冰屑的安易正准备继续尝试，忽然之间听到朋友的召唤，转过身体看了一眼，注视着冰场外挥舞手臂的二货观察了两秒，展颜一笑蹬冰滑了过去。
有问题要问是吗？就知道你肯定有问题要问。
而且连问什么我都知道，肯定是为什么要在四周跳时举手对吧？
“路易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跳跃中举手？”
看。
“我觉得你以前的跳跃无论高度远度，还是空中姿态都那么完美。现在突然把手举起来，让我感觉，嗯……很……多余。”
等好友滑到面前，强尼首先递上了毛巾让安易擦汗，之后稍微奇怪了一下他‘了然’的表情，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敢向上帝发誓，他真的认为朋友的六种跳跃，已经是所有男选手中最棒的那一级。
所以他极其不理解他这段时间，对四周跳、三周跳的改进，搞不清楚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当然了，他身为一位专业的花样滑冰运动员，必然知道这样做动作更难，做好了也更新颖、更好看。
可就像他想不通的，他的朋友原本跳跃技术就已经远超众人，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给自己的跳跃增加难度，增加失败的几率。
回想以前他朋友训练时四周跳的稳定性，再对比近段时间骤然下降的成功率。他是真的真的不明白也很不解，急切的想要向朋友问个清楚了解详情。
“……我为什么要在跳跃中举手？强尼，在回答你的疑问前，我也有个问题问你，你认为什么样的跳跃才是好的跳跃。”
拿着毛巾擦干额头脸颊脖子上的汗水，安易扯着上半身训练t恤衫的领口透着气，用问题回应问题反问强尼道。
听见他的询问，加拿大男孩儿皱眉思考了半秒，立刻表示好的跳跃无非是好的高度远度，空中旋转时身体姿态好看无变形，起跳落冰前后有难度进出，滑出顺畅没有扶冰、翻身、跌倒之类的毛病。
但是呢，随着他说完这些本来就已经很难的，‘好的’前提以后，却发现自己的好友，摇了摇头低声笑着看向他反常的不说话。
怎么可以这样！？
他最讨厌别人刻意吊他的胃口，不给他解释，再不说的话他就不问了。
乔伊斯或许知道的没有当事人清楚明白，但至少能帮他减少一部分疑惑。不像面前这个家伙故意气人，真想在他胸口来上一拳！
“好吧好吧，没有耐心的家伙。强尼，我不能说你对‘好’的定义有问题，但是在我看来，就算达到了你说的那些标准，那样的跳跃也只能算好，还不到最好。”
放下毛巾，竖起右手手指冲面前的男孩儿摇了摇，安易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出于好心的向自己的死党建议道。
“伙计，我衷心地希望在你养好右脚跟腱的伤，开始恢复训练练习跳跃时，最好按照我下面的话要求自己。”
“了，对我来说，好的跳跃必须包括，意想不到、难的、创新的进入；起跳前脚下冰刀有清晰地、准确的步法或自由滑动作；空中旋转身体有不同的身体姿态，延迟转体；好的高度和远度；落冰舒展稳定，滑出新颖独特；进入起跳，落冰滑出，流畅自然，整个过程中没有用刃错误之类的小问题，并且与滑行音乐配合的恰到好处。”
说着说着，他加重了自己的声音，配合着眼中认真的神情最后强调道。
“只有做到了我归纳的这些前提中起码六条，最好是六条以上，做出来的跳跃动作，才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赏心悦目、毫无瑕疵的。而这，也就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与目标。你会不会也这样要求自己呢，强尼？”
……
第98章 惊天噩耗
做到最少六条, 最好是六条以上，才是完美无缺的跳跃？
jesus！
这么疯狂的要求, 究竟要练习多久才能保证做到？！
听到好兄弟总结出的‘好的’跳跃前提, 强尼·沃森伯格表示自己需要冷静一会儿，现在不想跟面前这个疯狂的家伙说话。
摆了摆手，将人赶走，坐回冰场出入口附近的椅子上。他注视着冰面上重新开始练习的朋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
天才吗？
不, 不是的。
这个头衔等于抹杀了他朋友的所有努力。
执着吗？
这一点很肯定。
要是没有这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信念, 他的朋友永远不可能达到现在这样的高度。
与他相比，自己呢？damn it！
他的右脚究竟还要治疗多久，才能达到恢复训练的程度？现在虽然能够杵着拐杖行走, 但他明显感觉右脚的控制力大不如前。每天吃完晚饭回到酒店, 洗过澡躺在床上无聊开始胡思乱想时,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要是当初没有任性冒险，右脚跟腱会不会就能避免受伤？
那样的话, 他现在或许也能跟朋友一样, 在自己最喜爱的冰场上飞驰，陪伴着他一起升入成年组, 继续他们之间未完成的较量。
九号、十号、十一号，就在强尼·沃森伯格心中不断向上帝祷告, 希望他的右脚能够尽快恢复的时候，时间一天接着一天过去。
经过将近一个星期的准备，安易新赛季的自由滑音乐制作完成。
这首主旋律取自《first snows》的滑行音乐, 整体风格空灵、圣洁、曲调轻快，初听之下给人一种大雪初降的新奇感，反复聆听却又能体味到一种，风的冷、雪的白、冰的晶莹剔透，大自然四季变换的伟大与神奇。
而这，也正是安易想要的。跟朱利安·帕特沟通后，想要通过动作编排表达的。
对他来说，继续滑人物、滑情感，虽然可能更保险，但继续滑下去的后果，很可能是将他局限在那个主题里。一个赛季一个赛季、重复重复又重复，最终让观众、让裁判、让自己感觉麻木、审美疲劳，彻底失去新鲜感。
到了那个时候，他再想做出突破，难度只会比现在更大，往往还会给观看他滑行的人一种，无论他改滑什么都跟以前差不多感觉的印象。瓶颈、习惯、这些存在，可不是随随便便说说的，他既然知道后果，当然是越早打破越好。
“……不，路易斯，我不赞同你的说法。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在你所谓的节目后半部分，加入这个四周接三周联跳。”
花滑训练馆冰场上，詹姆斯·乔伊斯在弟子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以后，摇了摇头脚下冰刀刀齿抬起落下，轻轻磕了磕冰面继续道。
“我承认你的部分说法有道理，将难的动作放在整套节目快结束时执行，确实更能展现滑行运动员的个人能力。”
“但是，我的孩子，我必须提醒你，这只是你的以为，你的说法，国际滑联的裁判员、规则方面并不承认。哦，好的好的，不要瞪眼睛放轻松可以吗？我相信你的设想总有一天会实现，而这一次，很抱歉，你完全没有必要刻意这么做。”
说话的同时注意到面前弟子的反应，乔伊斯勾起嘴角笑了笑，声音落下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这个明显还想说些什么男孩儿的脸颊，手掌落到他的肩膀上一掰一转一推，用行动告诉他，应该继续练习了。
反观被他推出去的那个少年，也就是安易。
他在被乔伊斯否定了自由滑动作的顺序调整后，心中郁闷难言，很想立刻转身回头问一问身后的主教练，既然你知道现在的规则不承认，以前我将难度动作放在节目后半程时，你为什么不制止？
真是的！
无非就是以前我在青年组，其他选手与我的难度差距有些大，就算我任性失误遭遇失败，对最后的比赛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现在到了成年组，同等级、同地位的运动员，动作难度几乎相差无几，往往是一个失误决定领奖台的高低，脖子上佩戴奖牌的质地与颜色。
如果可以，整套动作以稳定发挥为最优先，节目难度在对手没有明显优势的时候，都可以放到第二位对不对？
你的四周跳更难，四周接三周更是放在了节目后半段，体力严重消耗时尝试完成。但是你失误了，双足落冰、滑出翻身、单双手扶冰、或者是摔倒了，所以不好意思，虽然理解你这是在挑战自我，证明自己的能力，可失误就是失误，影响了整套节目的完整性，除非与你同组的其他对手同样出现了失误，否则金牌将注定与你无缘，是的是的，这些种种他都知道，但他确信自己有能力避免都不行吗？
god！
我亲爱的乔伊斯先生，你现在这样的做法，让你亲爱的学生很失望你知不知道？让他真的很想问问你，你独有的，对待这项运动，远超一般教练员的前瞻眼光去哪里了？
心中吐着嘈，无奈蹬冰滑出之际，脑海里面思绪电闪，安易想到了很多、明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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