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一。
阮程明闭着眼睛假寐，这是他卧床最多的状态。有人进来了，他没动。他能感觉到桌子被支起来，窸窸窣窣的东西被摆上去，肩膀被碰了碰。
"老师？"
是夏遥，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精神了一点。
"没去上课。"
"我请假了。"
"别耽误上课。"
"我请假复习考研。"
早餐是他家楼下店铺里的小笼包和粥，阮程明一眼就认出来了，两人份。夏遥把汤匙放在他手里，坐在旁边看着他。
阮程明把粥喝了，包子只吃了两个。
见他没有进食的意思了，夏遥把东西收走，帮他洗漱，这次没有再伤到他。然后还真的拿了题目来问他。
阮程明给他讲了。
阮程明拿着电脑看文件，夏遥一直坐在角落里，让他回避的时候就出去，不需要他的时候就安静的看书，间或垫着稿纸写写算算。
没有吃过东西。
快十一点的时候夏遥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然后一直没有回来。中间护工进来了一次，把他的日常用具换过一遍。
然后护士也来了，给他换药。
夏遥是踩着饭点儿进来的，从手袋里取出来的餐盒很眼熟，阮程明不会认错自己家里的东西。
"叶哥给我的钥匙。"
阮程明无话可说。
饭菜比他们平时在家里吃的要寡淡一些，也是两个人的量。夏遥把勺子放进他手里，在他不方便的时候帮他一下。
阮程明吃了一点，不吃了。
夏遥把餐盒清空收起来，帮他漱过口，然后倒了杯白水，坐在一边吃面包。阮程明闭着眼睛小憩，觉得夏遥那边窸窸窣窣的包装袋声音格外刺耳。
晚饭也是一样，只是夏遥把面包换成了饼干。
晚上，夏遥安顿阮程明睡下，窝在一边又看了会书。
阮程明已经睡着了。
他把灯关上坐在黑暗里，从知道阮程明出事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接受。没有接受阮程明的样子，和阮程明发生的事。
他太害怕了。
阮程明醒了，因为右手腕被攥的很紧。床边只能看见黑色的人影，脸埋在床上，呜咽声被关在喉咙里。
他很想摸摸夏遥，但是腾不出能用的手。
早上起来夏遥又不在，一直到带了早餐回来。煎蛋，热过的面包片，火腿，还有牛奶。
闻起来很香，吃起来觉得有点油。
阮程明全部吃完了。
"够吗？"夏遥显得有些惊喜。
"够。"
夏遥帮他洗漱清洁完，挪到一边把凉了的早餐吃了。
中午的时候阮程明还是吃的不多，但是比昨天多了一点，只是多的有限。他并不全是刻意为之，卧病在床没什么体力消耗，他自己本身食欲也不好，况且早上又吃的比较多。
夏遥看他停下了，开始收拾餐盒，阮程明暗暗叹了口气，费劲的把勺子重新拿起来，又继续吃起来。
夏遥停下动作，重新坐在一边看着他，帮他夹菜。
米饭吃掉了一多半，阮程明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我吃不下了。"
夏遥相信他了，捡着他剩下的扒了碗饭，然后帮他漱口。
好像是因为他的配合，晚餐丰盛了许多，阮程明有点头疼，硬是塞了半碗下去。夏遥这会倒算体谅他，自己把剩下的吃了。
晚间阮程明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连例行的按摩也没有做。今天上午夏遥不在的时候他解决过一次自己的需要，让护工收拾了，他以为还能这么安全的度过两天。
可能是因为今天吃的有点多，阮程明想。
夏遥把他安顿好，关了大灯，只开了旁边一盏小灯看书。阮程明觉得自己可能忍不到明天早上。
"你出去一下。"
夏遥怔了怔才出去，阮程明放弃了。
按呼叫器的时候阮程明还侥幸的想希望进来的是护工，然而不是。
"把窗户打开。"
阮程明不知道怎么让自己逃离这种尴尬，他希望自己能一直昏迷，等到骨头都长好了再醒来。
夏遥把窗户打开，过来抽走他的便盆，什么也没说，就跟以前一直做的差不多。
洗手间里安静了，夏遥出来要帮他翻身。
"让护工来。"
"护工休息了。"
明显的借口，阮程明轻易就能反驳。但是什么也不能改变。
夏遥让他侧身躺稳，温热的毛巾碰到皮肤，阮程明其实已经习惯了。夏遥的手碰他要比护工用力一点，那本来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抽屉里有卫生手套。"
"我的手是干净的。"
"我脏。"阮程明闭上眼睛。
夏遥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换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擦了一次。
"这样就好了。"
这一晚并没能就此相安无事，阮程明吐了。
上吐下泻这种事阮程明记事以来从没有一起体验过，今天是第一次。他让夏遥回避，起初夏遥还听，后来便不肯了。一直更换洗干净的毛巾在旁边陪着他，阮程明很难受，也无暇顾忌他了。
夏遥果然一直都让他保持干净，反倒自己身上沾了秽物也没空清理。
等到症状缓和了一点，阮程明觉得夏遥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
"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那些是一开始的时候叶芜帮他从家里带来的，结果他这副模样连病号服都只能穿住一半。
夏遥把衣服换了，叫来了值班的医生。
医生问了问病状，询问了呕吐物和排泄物的状况，又问了白天的食物摄入情况，表示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病人没有运动量，吃太多肠胃压力比较大，平时注意一下就没事了。"
夏遥叫来护工帮忙换了卧具，然后打了盆热水，又帮阮程明清洁了一遍。
"还难受吗？"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好多了。"
"老师，对不起。"
"没关系。"
"对不起。"
前一宿折腾到半夜，第二天阮程明醒的有点晚。
夏遥把水杯递给他，问他还难不难受。
阮程明摇了摇头。
早餐又变成清淡的粥饭，夏遥重新热过之后端给他，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阮程明停下来。
"你不吃吗？"
夏遥似乎有了顾忌，听话的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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