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介意自己年长尚会有软弱,夏遥又何尝不介意自己年轻还不够担当。
想通了的阮程明庆幸自己还有一些作为年长者的思考能力,在发现他们都被同一件事所困之后,他反倒坦然了。
夏遥只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年轻人,以前被自己怠慢了,现在他要修补。
虽说是修补,有问题的也只是他这边而已。
夏遥说完之后就不出声了,他倒是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不管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他没钱,没工作,没阅历,什么都没有。
阮程明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他提着书包无意识的跟着,没有答复可能是因为阮程明不高兴了,或者压根没把他的话当真。
以平时阮程明加班的时间来说今天绝对算早了,早知道就不说这些,夏遥想,本来明天是让人高兴的事,结果现在被自己弄的不欢而散。
阮程明回过身,被跟在近处的夏遥吓了一跳,不过也好,省的他还得折返回去。他抓着夏遥的手臂把人拉到近前然后环住夏遥的肩膀。
这个年轻的肩膀早就脱去少年的稚嫩,更不羸弱,完全不需要他的庇护。甚至阮程明现在毫不怀疑,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这个肩膀的主人很有可能也会把他护在身后。他顺着肩膀往下,因为后背微微拱着所以那双骨头的形状不是特别明显,但是阮程明还记得它好看的样子,他很喜欢。
阮程明的手最后停在夏遥的腰后,夏遥轻轻晃了一下,阮程明便不动了,把下巴搁在夏遥的肩膀上,侧了侧脸,深深嗅了嗅。
他想这么做很久了,看见夏遥弹琴的时候,或者带着小布丁和他坐在长椅上的时候,或者看见夏遥和他的钢琴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或者他把夏遥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
再或者,更早之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已经没人了吧,"一墙之隔的外面传来女孩子的声音,"你怎么不早点儿来,都下班了。"
"我忘了嘛。"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前,夏遥能看见门锁转了,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他还没有从阮程明对他突如其来的亲近里反应过来,就已经陷入紧张了。
阮程明用力把夏遥揽在自己怀里才没被挣开。
"里面是不是有人?"
门板响了几声,阮程明轻轻拍了拍夏遥,让他放松。
"你听错了吧,早没人了,明天再来啦!"
门锁又被不甘心的拧了两把,门外的声音互相笑嘻嘻的埋怨着走远了。夏遥提在喉咙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阮程明已经松开他了。
这让他有点难过,刚才他只顾着紧张,还没能好好体会这个拥抱的含义。
手里的书包被拿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夏遥被阮程明抓住手,有点茫然的任凭他把它们绕到身后轻轻扣住。夏遥一时没反应过来,阮程明又抱住他,还是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夏遥讷讷的,不明白阮程明要做什么。
阮程明并不满意夏遥的表现,收紧了一点手臂,把人拢的更紧。夏遥感觉到了,有点试探的收了收手里的劲道,回抱住阮程明。
他看不见阮程明的脸藏在他肩膀后面翘了翘嘴角。
"明天的会场旁边有一家餐厅,不过有点贵,你能带我去吗?"
夏遥听见阮程明说。
"可,可以。"
他花了半天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谢谢。"
被阮程明松开的时候夏遥也慌乱的把圈住阮程明的手拿开。
"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下午我去接你。"阮程明觉得夏遥可能没心思再坐在这里陪他到晚上了,至于他的工作,只是一晚上而已,耽误不了什么事。
"哦,好。"
夏遥低下头绕过阮程明去开门,他现在脸上很烫,还很紧张,总之整个人都不太好,但是办公室的门好像在跟他作对。
阮程明提过夏遥的书包背在肩上,伸手帮夏遥把门锁拧开,这是他先前锁上的。
幸好锁上了。
夏遥觉得自己更紧张了,闷着头往前走,听见阮程明锁门的声音又停下等着。阮程明走了,他才又继续低头走在前面。
电梯等了很久都不来,阮程明在他旁边这件事让他紧张一直持续着,但其实这一周都是这样的,阮程明会送他到寝室楼下,今天无非是时间早了点,但是今天却也觉得格外在意。
电梯里的空间很小,阮程明靠在后面,夏遥就往前尽可能站了站,脚尖几乎要抵在电梯门上,但是他还是能听见阮程明的鼻息。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路上他都在想应该说点儿什么,但是不管想到什么话题都觉得很唐突,张了几次口都还是放弃了。
阮程明不动声色看了夏遥一路,竟然为夏遥的反应感到有些愉快。能有令夏遥如此在意的存在感,年近不惑的他也久违的生出一些成就感来。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公寓楼下面,夏遥的窘迫在阮程明把书包递给他的时候达到了极值。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竟然让阮程明帮他背了一路也没有发现。
"对不起。"他想了半天,知道窘态都被阮程明看见,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他只希望自己的反应不要让阮程明觉得他不经事,至少不要当面戳穿他。
阮程明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他,只说了回去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一个人呆着让夏遥逐渐冷静下来,只是脸还是热的,他觉得这热度一时半会儿可能褪不下去。他刚才的表现实在算不上好,只顾着赶紧答应,什么都没想起来问。
夏遥打开手机,把那个地址附近的餐厅饭店都看了一遍,到了也不知道阮程明说的是哪一家。他又开始紧张了。
阮程明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把车开回停车位上。这是他出事以后第一次碰车,并没有什么排斥。去洗了一趟车,又在回来的路上加满油,早早的回家洗刷了。这一周都忙到很晚,今天这么悠闲,正好休息。
"明天您开车吗?"
阮程明躺在床上收到夏遥发来的消息,回了一个"嗯"。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没事,可以开了。"
不久收到一句"好吧",紧跟着又来了一句"晚安"。
阮程明把手机插上充电器,睡了。
周五下午阮程明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比日常稍微正式一点的休闲。准备出门的时候想给夏遥打电话,想了想,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把车停在夏遥的公寓楼下才把电话拨通,告诉夏遥十五分钟左右到。然后挂掉电话的三分钟之后夏遥就从楼里出来了,看见他的车有些诧异的走过来,坐进副驾驶。
"不是十五分钟吗?"
"怕你着急。"
夏遥有点赧然,他只是不想让阮程明等他,现在看来可能被当成了心急。
阮程明不知道夏遥自己误会自己闹了个红脸,只等着夏遥系好安全带就准备发动车子。
夏遥这才发现阮程明换了衣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又看了看自己。
"我是不是也应该换身衣服。"
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就算真的要换也挑不出什么合适的,他的衣柜里除了运动裤就是牛仔裤,衣服也多是简单的t恤。
"这样就很好。"
阮程明按了按夏遥的肩膀让他放心,然后起身帮夏遥捞过座椅旁边的安全带。
"我自己来。"
夏遥有点忙乱的从阮程明手里拿过来,阮程明顺着他松开手,然后坐回去发动了车子。
这一路上夏遥看起来有点过于紧张了,一直抓着车顶的扶手,脖子上有一条筋络的形状凸起的很明显。阮程明放慢了车速,过了一会儿夏遥把手松开,后背还是一直僵着。但是阮程明也没办法了,市区本来就开不太快,再要慢的话,除非下去推着车走。他索性聊起了晚上的演奏曲目,试图分散夏遥的注意力。
阮程明对此并不如何在行,只是最近对着节目单做了些功课,知道些皮毛。但是夏遥显然是喜欢的,渐渐说的多起来。
说起喜欢的曲子,连每一乐章想表达什么主题都跟他讲了一遍。
阮程明大都听着,偶尔接上两句,让他继续往下说。
"我是不是话太多。"
夏遥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你说,我正好听。"阮程明注意着前面的路况,只稍稍侧了侧脸对夏遥说,"你刚才说那段变奏总会出错,后来呢,弹好了吗?"
"弹好了。"夏遥笑了笑。
"不是先去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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