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突然涌入晒得他一时怔忡，对着窗户站了半晌，才想起要换新的床单。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件事都做的异常缓慢，小布丁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要不添乱，夏遥都很有耐心的让他乖一点。
他今天上午还有一节课的，夏遥从枕头下面找手机看了一眼，才记起来手机刚才就没电了。他找到充电器，坐在旁边等着屏幕亮起来，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下午三点十八分了。
下午三点十八分。
夏遥盯着这个数字看了一阵，迟钝的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慢吞吞的想了好一会儿，大概是他上午还有一节课。
哪里出问题了呢？
他大概记得床头的抽屉里有一个平时不怎么用到的小座钟，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和他的手机显示一样的时间。
只是早上又睡着了而已，为什么突然就是下午了。
把座钟塞回去的时候，柜子里露出那个他送给阮程明的礼物盒子，夏遥把柜子关上，他知道那个盒子里放着什么。
小布丁靠在他旁边蹭他的腿，夏遥回过神，从卧室里出来。
沙发下面掉着一本外文词典，昨天他睡着前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夏遥捡起来翻了两页，全是他不认识的文字。
夏遥攥了攥拳，手有些麻，使不上什么力气。他把小布丁抱在怀里，什么也不想干。
阮程明开着车，想着接下来一直到手头的工作进入正轨都要经常和肖锦在一起，心情就变得有些微妙。邮件往来的时候谈的大多是公事，面对的都是文字，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觉得时间果然可以抹平一切。可是当那个曾经熟悉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阮程明不禁有些动摇起来。以前一直觉得是两人的选择不同，现在想想，他其实是那个先离开的人。肖锦说后悔没有和他一起回来的样子一遍一遍出现在他眼前，迟到了十年的内疚感顷刻笼罩了他一身。
车子经过一家甜品店，阮程明停下车折返回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漂亮的盒子。
傍晚的阳光把客厅里的家具镀上了一层暖橘色，包括沙发上睡着的夏遥，阮程明蹲下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醒，就看见了夏遥手里的辞典。他一拿起来夏遥就醒了。
"你在看这个？"
"什么？"夏遥尚未清醒，看着他的眼神还有点茫然。
"你有出国的打算吗？"阮程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仿佛脱口而出，并不受他控制。
"出国？"夏遥重复了一遍，随后摇了摇头，"我不出国。"
阮程明当即轻松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然而清醒过来的夏遥却显得有些焦虑，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迈腿的时候差点被阮程明绊倒。
阮程明伸手把人接住安置在沙发上："怎么了？"
"我，我睡着了，还没做饭，您吃什么我去买吧。"夏遥一边说一边又要站起来。
"你没吃饭？"
"没有，您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
"我吃过了。"
夏遥一怔，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坐回沙发里。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有看到？"
"我，我没注意。"夏遥随便找着借口搪塞，他其实是睡着了，手机什么的根本就没有看过。
"我带了这个，有人说好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尝尝看。"阮程明把手里的盒子拆开递给夏遥，里面是两只甜甜圈。
"谢谢。"
"嗯，你先垫着，我最近可能都比较忙，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要等我，嗯？"
"嗯。"
两个人分食了一小把面并两只蛋做宵夜，甜甜圈还剩一个，夏遥把它放在冰箱里。阮程明洗澡出来，夏遥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留了一盏床头灯。
温暖的让人忍不住犯困。
"我不能等您吗？"
困意让阮程明不能细究夏遥说了什么，翻了个身，把手搭在夏遥身上。
"我不能等你吗？"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夏遥又问了一遍。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离家还有几站，夏遥提前下车溜达着往回走，虽然塞着耳机，但其实并不知道听的是什么。他对心理医生并不陌生，甚至还很有好感。小时候陈慧秋带他去看过很多次，陪他玩儿，念故事给他听，把可怕的坏人从他的睡梦里赶走。咨询室里萦绕的香气令他安心，他愿意听医生的话。
至少现在比谈话之前要轻松一点了。
"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夏遥一进门，就看见小布丁抛弃了沙发上的阮程明往他这边来，阮程明只脱了外衣："今天回来早，还以为能吃到大餐。"
"我出去了一趟。"茶几上果然又放着一只好看的小盒子，大概是最近都顺路，阮程明但凡没在学校的话回来都会给他带份儿甜点，隔三差五也没有重样，只泡芙就已经吃过三种口味的了，更不用说还有各色慕斯和甜甜圈，"家里没什么能做的，我出去买吧。"
"我和你一起。"阮程明起来，又折回去给小布丁系上牵引绳，"把它也带着，等下我在超市外面等你。"
"嗯。"夏遥退到门外等阮程明换鞋。
老师会记得学生的小喜好吗？或者和学生一起散步，遛狗，买菜？大抵是不会的，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只是这喜欢至多有几分他却不敢深究，阮程明从不勉强他，仿佛一汪池水随他来去，他来便包裹他，他走也不起波澜。万一哪天他的不好暴露于人前，不知道阮程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让他留在身边。他所活不过二十几载，所有并不如何富足，其中却有一点年幼时烙下的病史，还有一点不为人知又难以启齿的往事。
入夜，阮程明还在客厅对着电脑忙活，夏遥在卧室里也没有睡着，医生开了很少量的药给他，如果可以他也尽量不用。客厅里偶尔想起的翻页声听起来异常清晰，一直到合起来的眼睑里倏忽一暗，夏遥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没有睡着。
"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没有睡着。"
"不舒服？"
要不要就这样把自己的情况全都说出来，因为这样的想法夏遥感觉自己全身几乎都颤抖起来了，额头蓦的一暖，是个浅尝辄止的吻。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我下午睡过一会儿。"
阮程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着他，一边说着"感觉最近都没怎么好好看过你"一边就睡着了。
他应该是真的很忙，夏遥想。阮程明的眼睛下面被投下一层阴影，不知道是睫毛的影子还是黑眼圈，总之眼纹是比之前深刻了一些。他从住进来之后就一直隔三差五的煲些滋补的汤水，吃的也都很讲究，只是最近阮程明经常不能回家吃饭，养起来的身子总觉得又有清减下来的趋势。
夏遥很想碰碰阮程明的眼角，不过一直到最后也只是去关了床头的小灯。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夏遥太有经验把自己过成一个健康的人，又加上阮程明经常晚归无暇他顾，所以不管是厌食还是暴饮都没有被发现，什么都不想吃或者无论吃多少都没有饱腹感，可能是某种药物的副作用。
出去实习的事是阮程明提出来的，说是研究院的朋友缺了人手，他就顺便和夏遥一提。夏遥意外的认真起来，说自己很想去。阮程明诧异了，夏遥刚升研究生，不管怎么样现在出去也太早。奈何夏遥无比坚决，阮程明考虑再三，也没找到什么能拒绝他的理由。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夏遥开始到研究院上班了，阮程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忙，这状态怕是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能见到夏遥的时间又变少了。以前他在学校的时候还能在实验室看到，现在就只有每天早上和晚上能碰面。如果再遇上他晚归，夏遥就多半是已经睡了。
等这个工作结束就去休息一下，山里的温泉再过两个月正是最好的季节。
本该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这一天意外的有些阴沉，夏遥回到家，果然阮程明还没有回来。外出实习对于他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要说有的话，可能是比之前容易入睡一些，因为更累了，熟悉新的研究课题，整理大量的资料文献，其中包括相当一部分外文资料，不熟悉的专业名词需要一点一点的查阅字典。
和阮程明相处的时间更少了，这也让他多少觉得轻松一点。"干脆搬出来吧"这样的想法出现的时候夏遥吓了一跳，他有点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夏遥正在辨别这是不是雷声的时候空气就已经微妙的湿润起来，随即窗户上就被雨水画满了斜线，二十三层之下的地面几乎一瞬间就湿透了。
夏遥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门口的置物架旁安安静静的立着两把伞。
教学楼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阮程明，另一个是肖锦。阮程明撑开手里的伞，两个人一起走进雨里，只是伞底下空间毕竟有限，阮程明的半边肩膀很快就湿了。
夏遥叫了一声"老师"，只是那声音不够大，被雨水淹没了。
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又加上下雨，学校门口人不是很多，不过车也不好打，把肖锦送上车的时候，阮程明几乎整个后背都晾在雨里，夏遥走近了一点，把阮程明罩在自己的伞下面。"你来了。"阮程明显然感觉到他了，也看到他怀里那把备用的雨伞，"太好了。"
备用伞被塞给了车里的肖锦，夏遥空着的手攥了攥，塞进口袋里。
"走吧。"车子开走了，阮程明招呼了一下夏遥，"我回一趟办公室。"
大概是因为各自撑着伞的缘故，距离很远，雨声又很大，所以没有人说话。
阮程明重新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先前用的伞已经还给办公室的老师了，夏遥等阮程明走近了，把伞撑起来走进雨里。
即便是撑了一把伞也还是很沉默，雨势似乎比刚才更大了，随风倾斜着泼在地上。阮程明把档案袋换到另一只手里，随即把夏遥揽到自己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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