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已朽》分卷阅读46

    章岁辛喜色逐然,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很早之前的事了,跟你讲你也记不清!”

    “哦。”喻尝祁没再看他,径自看向一旁。

    “所以……我想……”

    “我知道了。”喻尝祁放下酒杯,“你放心去便是,你爹若是日后问起,我便说你整夜与我在一起,如何?”

    “可以可以可以!”章岁辛不禁笑出声,片刻旋身出至门旁,俯首向喻尝祁行了一礼,“那我便先行谢过兄长了,今晚你也别急着回去,若是困了我会安排……”

    喻尝祁朝他摆了摆手,止住了余下的废话。

    *

    夜深人静,天色慕晚,窗外纷雪旋落两三,檐廊上悬挂着的竹席随风而摆。

    红廊外探头望去,有行止的客人与游女攀谈逐笑,或抱琵琶或鸣琴弦,一副醉生缭忘的样子,好不快活。

    起身行至屏遮旁,望着窗栏外雨雪纷纷的街道,纸括的红烛灯笼在夜间散发出幽幽光芒,旁人皆有所念所想,唯他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心中忽然记起那日的对话,那女子一身红衣破败,眼中笑意俨然,不免一阵自嘲自笑,如今之事细细想来皆有所因,那日的危机性命他便早该料到,若是早点认知,林辞镜便也不会因此消身殒命。

    只是现在想来一切都已成定局,怪只怪他不够细心如发,平白让人丢掉性命,如今与林家的矛盾渐深不说,只怕日后的风雨欲来,已是势不可挡。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翌日醒来,才发现一身醉意未消,头也昏沉的紧,抬眼看了眼窗外,天光大亮,虽说大雪纷扬这几日天气阴冷无晴,但喻尝祁少说也已心知肚明此时怕是日上三竿了。

    翻身下了塌,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他平日里居寝的书房,昨夜一人自酌自饮至夜深,最后不知何时竟也昏睡了过去,原本以为自己会留宿在欢宜坊,谁知最后竟回到了府中。

    思索着是不是章岁辛那小子派人送他回了府,身后的房门却突然打开。

    “王爷,你,醒了……”

    阿颜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神色不同于往日,这几日府中丧事未除,所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或许是介于原先事情的影响,心中对喻尝祁却无意识的产生排斥,想是自己没脸面对,阿颜勉强欢颜,“昨夜王爷醉了一身,奴……”

    她话未说完,喻尝祁却突然变了脸色,方才起身整理衣装的同时却发现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阿颜看他一阵翻找,也不由得跟着着急了起来,忙问,“王爷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喻尝祁转过来看她,神色凝重,“你可看到我昨晚有落下什么东西?”

    阿颜一脸不明所以。

    “不如王爷与我详说说,我好派府中的下人找找?”

    “不必了。”喻尝祁一口回绝,这几日忙着丧葬的事,也许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倦怠的状态,面对身边的事物也没了多少在意,想起昨日自己是在欢宜坊买了醉,若是落在了那里,或许也说不定。

    *

    赶到欢宜坊时,正巧碰上了一脸笑意与旁人洽谈的和乐的章岁辛,喻尝祁走了过去,后者见了他,也立马迎了上去。

    “我说兄长昨晚怎么一人走的这般早,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呢?”

    面对章岁辛的抱怨,喻尝祁不禁蹙眉,“昨晚不是你把我送回府中的?”

    章岁辛看着他也是一脸不明所以,“没啊,我原意是留了住房想你休息一晚的,谁知道今早醒来,就有侍仆跟我说,你走了。”

    “……”

    心中没多大在意,想起昨夜与柳既回的事情,章岁辛不甚在意的拍了拍喻尝祁的肩膀,“既然兄长回来找我了,那就免得我去找你了,今日宫中有事,爹要我过去,正好兄长陪我一同……”

    “你看见我身上有东西丢下了么?”

    喻尝祁看他,突然语气凝重的截断了他的话。

    章岁辛为人平时何等心细,听他这么一说便想起了喻尝祁以前最好带在身上的那条穗子,依稀记得自己有一次拿来玩弄,还被他亲手胖揍了一顿。

    “你说的是那条穗子么?我倒是没看见,兄长你该不会弄丢了吧?”

    “我……”

    见得喻尝祁无言,章岁辛不由得再次眯起他那双桃花眼,“哎呀,平日惜之如宝的东西就这么被你弄没了,你说说你可对得起那位姑娘么?”

    “什么……姑娘?”

    章岁辛却瞅着他一阵轻笑,“你也不用瞒我了,你平日不喜金银玉器,却偏偏一条手织的穗须贴身的紧,看那不是姑娘送的,又是谁送的?”

    喻尝祁突然无语,想起这家伙年纪不如他大,当年京城里那事情发生时,这孩子还只知道玩泥巴,索性也就懒得再开口解释。

    “行了,不用愁了,我知道那东西对你多重要,回头我派人把欢宜坊掀个地儿朝天的找找,你就先陪我进宫去?”

    章岁辛腆着脸抱住了喻尝祁的胳膊,见着这人眉目略有松动,便挥手朝身旁的仆人吩咐准备轿撵去。

    *

    “进去还是不进去?”

    章岁辛为人平生仗义执言,路遇不平之事必定拔刀相救,虽然习惯性在外人面前塑造一个胆量过人的英雄形象,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内里不过就是个半斤对八两的草包。

    喻尝祁看他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前脚急匆匆地被拖着赶到了宫里,后脚却因为这人怂的不敢进去而停留在此处。

    原先章林就已经得了周立宵首肯来内廷探望皇后魏琊,毕竟一家人不说,皇后这么多年和皇帝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已经超出旁人的预想,如此厚爱之恩,足够章林有资格来见过自家的长姐。

    顶着周围宫人们看新奇一样的目光,喻尝祁懒得再开口,身子一斜,脚便已经踏进了门槛。

    “哎,不是,等等……”

    章岁辛一急,一把扯着他袖子又将他整个人拉了回来,只见愁眉苦脸,“不是,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喻尝祁看他。

    章岁辛偏头瞧了眼里面,依稀可以透着央厅的隔纱窥见室内的人影,侧耳分明还可听见不时相谈甚欢的笑语声。

    “我……”支支吾吾,“你确定我现在进去,我爹不会骂我?”

    章岁辛平日虽然习惯性放浪,但却是十分怕爹的,章林一等武将,统军练兵亦是常态,可想而知堂堂一个在沙场上纵横半生的老将军待人处事会是何等的严格,不仅严格,而且还变态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喻尝祁虽然没见过章林教训章岁辛的样子,但是从这人的反应和不时脸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挂彩,心里就已经明如镜。

    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将军为人处事自有原则,平生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更何况娘娘也在此,他又怎么会不顾你情面当众责你呢?”

    “说的好像没错……”章岁辛低吟,“那,我爹要是说我了,你切记一定帮我拦着?”

    *

    “岁辛来了,怎生不进去?”

    熟稔的声音传来,喻尝祁还未接话,转身便看见了周克殷一脸亲和的笑意。

    太子殿下为人亲善,一笑便是如缕春风,周围不少年纪小的宫婢见他纷纷略有羞赧的低垂下头去,喻尝祁一礼还未成型,周克殷却一把扶起他,面带歉疚地恭恭敬敬还了一礼。

    与上次那般难得一见的倔强不同,喻尝祁心知周克殷因为上次一事对他心怀愧疚,便也勿在多言,只是微微一笑。

    周克殷放了心,抬眼朝喻尝祁身后的章岁辛看去,那人却是一脸濒临灭顶之灾的神情,看向周克殷也不自觉带了点埋怨。

    “岁辛这是怎么了?”

    他话未说完,室内已经走出来了一个宫婢,看来方才周克殷那一声,魏琊许是听见了。

    章岁辛的脸色不由得十分难看,在晚宴结束时也不见好转。

    喻尝祁照着他交代的事情把话原封不动的跟章林复述了一遍,虽然复述的有模有样、有理有据,但他还是感觉得到老将军已经知道了部分内情。

    “要多谢王爷照顾我家犬子了,这孩子自小便不曾让人省心过!”说着,章林第三次拍了拍章岁辛的脊背,后者一口茶汤还未咽下,差点儿被拍出些许,好在章岁辛嘴巴一向紧实,再一次被他苦笑着咽了回去。

    喻尝祁看了他一眼,继而不动声色地道:“岁辛如今年纪见长,自然懂事了不少,老将军不必客气。”

    他话语亲切客气,自小与元孝他们拜把子时,章林自然也在一旁教导过他不少,对他亦是视如亲子,只是碍于身份,总是免不得见外些。

    章林闻言,笑的越发惬意,留刻了些许眼纹的星眸依旧烨凉,白面美须,貌似书生才子,一眼望去亦是没有半分盛气凌人的将军气势,偏偏人生的俊朗,留着一副胡须看着也更加儒雅。

    只是手上的劲儿却是实打实的厚实,再次一巴掌拍在章岁辛背上,后者大气不敢出的闷哼了一声,章林却像揉兔崽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这么大了也该省心了,只是我一心想让他学着王爷和殿下半点儿,偏偏又不争气!”

    看了眼章岁辛幽怨的眼神,喻尝祁弯了弯嘴角没再出声。

    “我如今和长子一心做事,唯独这小子颇为大不成器……”章林一边叹气,一边露出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惋惜,另一只手眼要看再次打下来时,章岁辛终于不再装草包,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章林哀怨道:“爹,我想娘了……”

    话音未落,喻尝祁便注意到章林的神色隐隐有了变化,掩去眼中的落寞,章林再次哀叹了一声,一把将章岁辛捞进怀里,狠狠揉了几下。

    那动作虽然有些粗野,喻尝祁却看得出来章林是有几分愧疚的,章家世世代代除了嫁出去的皇后魏琊,剩下的全是男丁,当年听说先代家主建功立业后曾遇见一术士,那术士言章家注定阳盛阴衰,克妻克女,世代便是女儿命薄。

    原本先代家主只当玩笑话,不假思索便赶走了那术士,谁知日后一语成谶,当真世代夫人命薄,多子无女。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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