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陈情书GL》分卷阅读8

    曹姨娘是铁了心要在今日招惹我,白玄微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前呼后拥,带着一群下人挤满了我的小院。待她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她还盘了一个复杂无比的四环抛髻,妆容也是格外用心,可惜我母亲丧中她只能着孝服,影响了她在服装上的自由发挥。

    我站起来朝她微微欠身,请她坐下。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我身旁,一把握住我的手,开始念起了我母亲种种的好,不时劝慰我节哀顺变,说到动情处眼眶还能配合着发红。我懒怠接她的话茬,只偶尔点头算作回应,顺便抽回了手。

    她念完了我母亲,话锋一转,“泽儿,你这么小的年纪没了母亲本就可怜,这些日子看你忍着悲痛忙里忙外,我这个做二娘真真心中不忍。不知姐姐的后事,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我不是不知道她平日的温顺是曲意逢迎,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她在我跟前装,可是要装,就给我好好的装到底。我母亲尸骨未寒,她就惦记上了景家内院,迫不及待的来我跟前摆正房的派头,装的也太不努力了。

    我朝她微微一笑,回道,“多谢二娘关心,长安城里这么多眼睛看着我景家,我就拼了全力也不能叫母亲的丧事失了礼数。”

    她面上略有不快,道,“你这话我听不明白,怎的请我帮忙就叫失了礼数呢?”

    ???

    你一个七品文官家的女儿,让你做这些事你做的来吗?你就是做了上的了台面吗?嫌弃你都听不明白?

    “我也不敢做主,您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去请示父亲。”

    她面上的不快之意更甚了,父亲这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她自然不敢去找不自在。她一时尴尬,又换了话茬,“说起来我家沐雨和沐雪啊,打小就长在夫人跟前,又有幸得夫人疼爱。前几日去了夫人院中,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走,周管家见了也不忍,就收拾了一间小房,给她俩歇息,也算是给夫人守孝了。我也知这样不合规矩,还望你看在她俩年纪小,不要计较。”

    她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回事,所以蠢人,在不知死活这件事上真是天赋异禀。

    我给她添了茶,“二娘哪里的话,两位妹妹也是一片孝心,回头我还要告诉父亲,他听了也会倍感,宽慰的。”

    我那两个妹妹,沐雨,沐雪。

    是吧,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

    第11章 搭台唱戏

    母亲出殡当日,长安城里但凡叫的上名的人物,大半都来了景府吊唁。

    我与三个哥哥一字排开跪在正堂,身后是曹姨娘及其他侍妾并一众庶生的兄弟姊妹,我们同立在棺前的父亲一起给来宾谢礼。先是三皇子,再有高太师,范国公,崔将军,接着六部尚书,御史大夫,门下侍郎,国子祭酒等等,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市野富户,直跪到我腿脚僵硬发麻,这家属谢礼才算完了。

    当今圣上尊祖崇老,单长安城周边的道观就有大小三十余家,道教在民间繁荣兴盛,以至丧葬仪式多半需要请此中高人做法方才符合规矩。虽然母亲平素信佛,但我家还是请来了近年在长安城里崭露头角的孟道长。待家属与来宾纷纷落座后,孟道长自母亲棺后缓步走出。他的弟子们迅速于大堂之中置好法坛。侍经,侍香,侍灯,击磬及击钟的一应执事训练有素各就其位。钟、鼓、铃声响起,孟道长手执法剑,脚下生风,一边踏着罡步斗,一边掐诀念咒,一左一右两名弟子挥动着桃木长尺紧随其后。

    “天尊哀悯救群速,九夜幽魂尽出离。” 孟道长口中念念有词,他每念一句,鼓声就跟着他的念词变化节奏,他的弟子们也于堂中变化着方阵,由**阵变至八卦两仪阵,又作十二都天门阵,让人眼花缭乱。

    鼓点愈发急促,法坛之上的灯烛火焰也愈长愈高,原本只有孟道长口中念念有词,渐渐的方阵中的弟子们也开始跟着念了起来。人声催鼓声,鼓声追人声,将这场法事推向高、潮。

    “径上南宫感受度,普皆同会入无为!”孟道长原地腾起,一声喝到。火焰忽然化作两道的人形,直燎上房顶,又于大堂之中投下巨大的阴影,气氛一时诡异至极。在场的人什么大小法事没见过,都知道这样的状况实在不寻常。此刻器乐之声也跟着停住,他的弟子们收了动作。众人都一脸震惊的望向那两道人影,孟道长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手捂胸口,跪倒在地。他面露痛楚,似乎在强忍着不适,又努力站起身子,道“景夫人不愿这样孤身上路啊。”

    崔家来的几个姨母闻声就是一阵骚动,崔将军则定定地看着我的父亲,其余人深知别人家事不好随意插手,位高权重如高太师、范国公也只表情凝重默不做声,三皇子年纪轻轻,涉世未深,见他们不说话,也便从善如流。我回过头去,目光扫视一圈,景家这边原本还有动静的几位也登时噤若寒蝉。

    大堂内气氛肃穆,大哥二哥站起身,同父亲一起走过去搀住孟道长,父亲问道,“不知该如何化解?”

    他话音刚落,坐在我身后沐雨和沐雪忽地一把推倒座椅,哐当几声引来注目。她们就这样站了起来,两人紧闭双眼,猛地伸直双臂。口中不清不楚的念着类似咒文的东西,只隐约能辨“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这几句。曹姨娘目瞪口呆来不及制止。下人们正要拦住她们时,孟道长大声道,“别拦着。”

    父亲心领神会,跟着摆手示意。

    只见沐雨和沐雪以一个怪异无比的姿势向母亲棺前走去,继而双双跪下,声音尖的凄厉“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

    这些都显然不是孩童会念的东西。

    孟道长看着她们,在父亲焦灼的目光下,犹豫着吐出两个字,“生殉。”

    “孟道长,你这话可要说清楚啊。”高太师终于开了口,三皇子也跟着附和。崔将军本欲说些什么,却似是被崔家那边的人拉住了,我母亲猝然离世,急病这个理由早就让他们心生不满,如今出殡生了变故,他们也乐得看我家到底如何处置。

    孟道长叹一口气,道,“景夫人对人世还有留恋,只有用活人陪葬,方能让她安心上路。刚才火焰中那两道人影正是景大人家这两位千金,她们被夫人选中,如今已经丧失智识。”

    不待旁人反驳,孟道长又接着道,“诸位可以不信,但还请不要见怪。贫道本可袖手旁观,却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说出这番话。”

    孟道长才说完,侍立在堂上的小厮司棋忽地魔怔了一般,瘫软在地,口中喃喃道,“沐雨小姐和沐雪小姐前几日去到夫人院中,一直闹着,闹着不肯离开。”他话没说完,就生生被其他下人拖走,曹姨娘闻声急得恨不能冲将上前,我看见父亲瞥了她一眼,眼中有浓浓的警告意味,曹姨娘只得强忍着不敢轻易动作。

    一阵慌乱后,又是一阵沉寂。众人都在等我父亲和崔将军放话,崔将军不开口,他在看我父亲对母亲之死的诚意,父亲则在犹豫该不该明面上开罪崔家。

    我徐徐起身,走近两位妹妹,对着众人跪下, “我作为景家的嫡女,我母亲的亲生骨血,如果母亲当真泉下难安,那我理所应当也心甘情愿代两位妹妹去陪母亲。”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三哥第一个急了,冲过来就要拉我起来。

    “简直荒唐!”父亲声音高了几倍。

    底下的人也坐不住了,堂中一时喧嚷,言辞中都不乏对孟道长和崔家的不满。

    我听着身边人交头接耳,又看看还在迟疑的父亲,觉得真是可笑极了。

    是时候了。

    我抬起头,望向正堂之外,一道白色的身影由正门翩然而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真好看,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她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凑到三哥耳边,小声道,“那人姓白,道行很深,我与她是朋友。”三哥读书不行,这方面却是一点就通,连忙迎了上去,介绍道,“这是白先生,是位隐居山野的道家高人,家妹与我曾有幸受过白先生的恩惠。”介绍完还有模有样的跟白玄微寒暄了起来。

    白玄微作了一揖,朗声道,“当今圣上仁慈宽厚,皇家规制的葬礼都鲜少生殉,你我更当效仿发扬。孟道长所言也绝非欺天罔人,只是此事大可不必如此。”

    她说完抬起左手,指尖微动。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母亲灵位旁供放的两个纸扎的小人儿倏然间似活过来一般,四肢有节奏的动作起来。细细观察,那两个纸人竟是在对着灵牌行大礼,就像两个真的孩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孟道长,看到这样的景象,无不瞠目结舌。

    一整套的大礼行完,她轻轻挥手,念道,“人世长夜苦,烦恼三涂中。烈火出喉部 ,常挂饥渴思。杨柳甘露水,驱热得清凉。净瓶法相生,魂神生大罗。”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叫人辨不真切这是一个凡人还是普世的神仙。仿佛带着一股子温润如水的力量,法坛上的高涨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我只觉心中也是一派祥和。

    “慈悲渡众水,润及於一切。甘露洒人间,一了百世苦。去吧。”话音绕梁,两个纸人徐徐飘起,飘出大堂,飘向高空,我那两个妹妹也神色清明起来,她们站起身子,小步的跑到曹姨娘身边,瞪大眼睛抓着曹姨娘的手一副撒娇的模样,与平常无异。

    “好,好,好。”高太师自座位上起身,“以纸人代活人,白先生真高人也。”一旁的范国公冷哼一声,道“不知崔将军有何高见?”崔将军不好再话其他,也跟着赞起了白玄微。白玄微笑着点头示意,不动声色的扶起跪在地上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景受手段很多的

    第12章 性·冷淡

    母亲出殡后,我顺势将白玄微引荐给父亲,父亲自然以上宾之礼相待,还嘱咐我要好生安顿她。我心中一阵好笑,将白玄微安排在了离我小院最近的厢房。之前她没个住处天天往我这跑,如今倒不知是生了哪门子的羞耻心,竟然一连三夜都没来叨扰我。我还在丧中,依然深居简出,她不来,日子一下就乏闷了。

    我精神懒怠,侧卧在榻上。寄灵一边替我揉着小腿,一边细细回报着这几日的听闻。

    “曹姨娘那日后,一直在自个儿的四锦院里休养着,我听说沐雨小姐和沐雪小姐好像完全不记得那日的事情,还吵闹着要去夫人的院子里住,结果被曹姨娘好一通管教。”

    “嗯。”

    “司棋还被关着,周管家遣人来问要如何处置。”

    “把人放了,罚他三个月的俸钱。你明日挑几件金银器物替我送与周管家,我听说他在老家的母亲近来身子欠佳,周管家为府上劳心劳力,可这百善,终归孝字为先。”

    寄灵会意的点点头。

    “这几日朝堂之上,可有什么事发生?”

    寄灵想了想,回道,“老爷书房的文波告诉我,今儿早朝,圣上寻了个由头责骂了崔将军一通。另外圣上此番与咱们府的赏赐颇丰,似乎还有意留二少爷在京中任职。”

    圣上一向耳目聪明,又派了三皇子来吊唁,出殡之事自然会传到他耳中,各家的表现他也是心知肚明。如今看来,成效不错。思及此,我嘴角漾起几分笑意,寄灵见了,也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又继续道,“再有就是,孟道长来府上好几趟了,指名要见您,都被我打发了。”

    “去三哥府上通报一声,就说孟道长唱砸了戏还要寻我家的不自在,让他多派几个手下盯着姓孟的,别叫他在外面胡说八道。这往后啊,长安城里没有孟道长,只有白先生。”

    我话音才落,白玄微推门而入,我冲白玄微勾勾手指,又对寄灵吩咐道, “跟你晓霜姐姐好好相处。下去吧,把外面伺候的下人遣走,你一人在门外守着就行。”

    寄灵乖顺的点头,又远远的冲白玄微欠身,白玄微跟她打招呼,她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白玄微来到我身旁坐好,自觉的继续着寄灵方才的活计,替我揉起了小腿,“你这个丫鬟还真是人如其名,怪不得能得你赏识。”

    “嗯。”她手法熟练,我舒服的半眯起眼睛,“你这几日去哪儿鬼混了。”

    “我这几日学了门新手艺呢。”

    新手艺?我不由想起了那两个纸人,“白玄微,你会的花招真不少,那日的纸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傀儡术,学的深了,可以操纵活人。不过讲傀儡术的书我就读了前三章,只能玩个纸人唬弄。”

    “你念的的那段经也真像那么回事,我原以为你就只管算命呢。”

    她会心一笑,道,“触类旁通,这些事儿都在我业务范围内,可惜从前没人请我做法,所以说,还是我们景小姐知人善用。不过你那两个妹妹年纪那么小,你拾掇孟道长给她们下咒……”

    我冷哼一声,坐起来靠到她身上,“嗯,现在知人善用的景小姐问你,去哪儿鬼混了?”

    她慢条斯理的自袖中拿出一支发簪,那发簪由红木制成,色泽匀实,隐有光亮,比之一般的簪子要瘦上几分,通体笔直,只在末端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风骨十足。她递与我时,我注意到她手上还有几处浅浅的刀伤。

    “年华灼灼,结发簪花。”她轻声吟出这两句,我正想打趣她怎么说话换了个风格时,她又吐出一句,“谨贺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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