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红颜》分卷阅读22

    待众人离去后,景弘帝指着旁边的座位让周池羽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朝儿,你可想清楚了?”,

    周池羽起身跪倒在景弘帝前,从书匣中取出册子,呈给他,道,“儿臣有事禀奏!”,

    周池羽如此慎重的举动,让景弘帝颇为意外,从她手中接过册子,细细翻看起来。

    景弘帝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澎湃的怒意在眼眸汹涌着,却沉吟不语。本以为皇帝定会勃然大怒的周池羽,约有些意外,脸色苍白许多。

    景弘帝重重把册子扔在案上,沉思许久,终说道,“册子你从何得来?”,“是乱军抄薛飞家时而得。苏大人知情后,佯为乱军向父皇求情,施计得之,快马加鞭送到儿臣手中”,

    “此事干系颇大,牵连薛氏一族,务必严查!”,景弘帝脸上阴晴不定,命李承前摆驾华宫观,周池羽知他性情优柔寡断,必是要与太皇太后商议。

    天色暮白,景弘帝疲倦走出殿,沉着脸,眼眸有了笃定,看到候在外面的周池羽,单手撑着头,微眯着眼打盹儿,开口道,“李承前,送公主回羽殿”,

    周池羽睡的很浅,闻声醒来,仔细瞧了他的神色,道,“父皇心中可有决定了?”,“朝廷之事,自有太后跟朕决议,你且回去歇息”,景弘帝并不作答,周池羽直直跪下,毅然道,“儿臣不敢妄议朝事,一心只为让母妃安息,求父皇还母妃公道”,

    景弘帝深深看了眼周池羽,稚气渐褪的容颜,初初有了梅妃的绰约风姿,那样透着灵气的人儿,尚没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就黯然陨落。

    “贪赃枉法、置造巧伪之徒,朕绝不姑息,以消祸荫”,景弘帝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周池羽低头,嘴角挑起浅笑,如鸟翼划过水痕,一闪而逝。

    翌日,景弘帝授意昭宁公主前往沣州平定乱军,御赐天龙印,见印者如圣上亲临,可号令驻守在庆营的将士。

    众臣闻之皆是惊讶,三皇子周越更是百感交集,喜忧参半,忧的是,一则兵权素是皇子手里最重的筹码,他征军西蜀,立下赫赫战功,父皇都没赐兵权,而周池羽平定乱军,竟侥幸得之。

    二则,以平定乱军之功,可为母妃向父皇求情,免去禁足凝容殿的责罚,这次是失去了绝好的机会。

    可他心中喜的是,此行变数颇多,周池羽若率庆州军镇压乱军,可保自身安危,却难让苏沐雪毫发不伤,一旦苏沐雪有个三长两短,苏家人定不会让周池羽好过。

    若要招抚乱军,平安救出苏沐雪,周池羽定要以身犯险,且不说那帮乱军凶残成性,如果把佯装招抚,严惩格杀的口风放出去,周池羽凶多吉少。

    周越低头,转着眼睛,思虑万千,但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庆幸犯险前去的,不是他。

    薛氏家大业大,外祖父薛贵和贵为朝廷重臣,近亲外戚皆是官衔在身,势力颇大,景弘帝对薛贵妃不过略施薄惩,哪有生死不见的仇恨,过些时日,向父皇求求情,就没事了。

    周越不想承认,他怕,他不敢,前去犯险平乱军,邀功为母妃求情。

    然而,一切都似乎超出了周越的意料。

    午后,景弘帝颁布圣旨,称户部尚书薛贵和、户部侍郎郭恒、沣州城主薛飞、知县薛番……等臣子,结党营私、克扣秋粮、置造巧伪、亏损圣德,危害江山社稷,今削去官职,缚送法司,纠-其恶行,以消祸荫!”。

    景弘帝命礼部尚书石中玉暂代户部尚书之职,并提拔多位处在中立派的朝官以填其职缺,如此,原本受薛贵和打压而不得不偏向苏派的石中玉,为其为首的中立派在朝中重新站稳了根基。

    薛贵和、郭恒等一干人打入大牢,缚送法司定罪,圣旨下后,没多久,景弘帝就命人赐白绫、鸩酒、匕首三样到凝容殿。

    周越脑中嗡然作响,他连如何走出殿外都不知,厚厚的乌云笼罩在皇城之上,纸片大的雪花簌簌掉落着,彻骨的寒风呼啸着,模糊了视线,仿佛阴霾遮蔽着眼,看不清远处。

    片刻,周越的头顶和双肩都堆积了厚厚的雪,身边的官员行色匆匆,不曾行礼,甚至没有望他一眼,“殿下,回宫罢”,小太监举着伞在他身后说道,周越僵硬的转身,恍若未闻的走着,原本前方平坦、宽敞的路,突然变得艰险、难行,福祸不知。

    第35章 花开

    “今夜雪下的真大,明日路难行,公主殿下得多备些衣裳”,夏菱吩咐宫女收拾物事,周池羽推开窗,让凛冽的寒风灌进来,她怔然望着远处盛开的梅花,开口道,“夏菱,备轿,去凝容殿”。

    夏菱的手一顿,命太监唤来夏画随行,打点着备轿出殿。

    轿辇路过殿外的西北角时,清新而凛冽的暗香漂浮而至,周池羽纤手探出,打起帘子往外看了眼,道,“顺道去趟玉蝶亭,料想那处的梅,今夜开了”。

    轿辇改了方向,往玉蝶亭而去,尚在远处,就看到玉蝶游龙梅,枝条蜿蜒,雪白花瓣,傲然而立,尽情怒放。

    亭顶积雪,绿檐下的风铃,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发出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叮叮声。

    周池羽落轿,绛红的鹿皮靴踩在纯白雪地里,一下没到脚踝,她直直站立,神情平寂,幽深的眼眸,望着母妃生前最爱的梅花,在风雪欺凌下,不惧严寒,傲然盛放。

    雪势渐消,眼前的梅影,在风雪中的身姿愈发清晰,梅树下堆积的厚厚雪堆,突然动了一下,站在周池羽身后的华玉,双眼微眯,身形飞快跃起,挥出一掌,劲风大作,往雪堆击去。

    雪堆的雪随风滑落,一个脑袋僵硬的往后转来,站着前头的夏画轻咦,就在夏菱在她身旁低呼,“小纱!”的同时,夏画脚步往华玉掠去,两枚袖钉从袖口打出,往华玉的手射去,阻碍她的攻势。

    “哼”,清脆的冷哼声,从树梢轻飘飘落下一个敏捷的身影,脚尖点地,衣袖挥动,卷住射向华玉的袖钉,凌空翻身,左手往华玉的胳膊轻推,借力重新掠上了树梢,隐去身形。

    而华玉被推开的胳膊,顺势挥舞,恰好扇在了赶来的夏画脸上。

    眼花缭乱的一瞬,待周池羽的住手两个字出口时,华衣早没了身影,华玉和夏画面对面站着,夏画脸上赫然一个泛红的巴掌印。

    夏画武艺算是不错,却在华玉、华衣二人手里吃了亏,不由怒瞪着华玉。

    华玉甩了下手,面无表情的看她眼,一言不发地站到周池羽身后。

    夏菱跑过去,从雪堆里刨出脸色发青的夏纱,她不知在树下跪了多久,站都站不起来,双脚无力地瘫在雪地里。

    “小纱!你犯什么傻!这么冷的天,你不要命了!!”,夏菱顾忌着在场的周池羽,低声说道,悄悄把怀里的手炉塞到她僵硬而冰冷的手里,解了身上的披风,给她围上,两手搓着她冰冷的脸。

    夏纱的眼眸渐渐聚焦到夏菱脸上,还有走来的夏画,她缓慢地转了转眼珠子,喉咙发干的说道,“夏菱、夏画,我终于明白她的话了,她说死了倒好,好过这苟且偷生……现在,我每一天都充满痛苦、内疚、自责,生不如死,我活不下去了!!”,

    说完,夏纱不再说话,只是转头望着玉蝶游龙梅,面如死灰,“你,像什么话!”,夏菱低声斥着,偏头紧张地看周池羽,唯恐惹她不悦。

    雪势重新下大了,簌簌雪花落下,很快就在她们身上积满了雪,“扶她去亭里”,周池羽微蹙着眉,吩咐道,

    夏纱闻言,身体剧颤,双脚直接跪倒在地,不肯去,只哀哀求道,“你们走吧,让我在这里陪她,求你们了,走吧,都走”。

    夏菱不知该如何,见周池羽神色微厉,不容拒绝,只好和夏画把夏纱架起往亭里走去。

    那曾经是二人欢好的亭子,充斥着她的羞怯、不安的低吟,也是把二人带向噩运的亭子,让夏纱的身体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太监和宫女在亭边拉起长帷,挡风蔽雪,把亭子跟风雪纷扬的外界隔离开来,

    “你们都退下罢,本宫有话跟夏纱讲”,周池羽淡然说道,连华玉都支开了,她秀眉微蹙,显然更不愿意留在亭里。

    周池羽看着夏纱跪在一旁,枯瘦而铁青的脸,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眼眸如死水,不起波澜,已是一心求死,再无生恋。

    “明日,本宫派人送你出宫,在宫外有宅子安顿你,虽非富贵,但保你衣食无忧”,周池羽淡淡说道,一心出宫的夏纱,此刻并没有惊喜,反而抱着头,低声说道,“奴婢不会出宫去”,

    周池羽眼眸闪了下,语气冷淡,“你是死是活,本宫不在意,可是,本宫许了承诺,自不会违背”,

    “求公主让奴婢自生自灭”,夏纱跪下磕头,生无可恋。

    周池羽拢了袖中的手炉,缓缓道,“出宫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出宫后,可寻夫婿,嫁人生子,过寻常人家的自在日子,一世衣食无忧,你可真想好了?”,

    夏纱不知疼痛的重重磕头,道,“奴婢性情软弱,亏欠她一生,只求随她而去,下到黄泉,十八层地狱,无论是拔舌、下油锅、血池,奴婢都会陪着她”,

    周池羽似乎有些不悦,极快地说道,“夏纱!逝者已逝,无论你怎么做,溪贵人都不会活过来,你何必一条路走到底!阎王爷给你这条命,落的枉死下场,别想下世投胎为人!”,

    周池羽是气急了,信口而说的话,却让夏纱听的惊恐,她心性懦弱,最恐死后下地狱,不得超生,往日里,这种话是绝对能够劝服她的。

    夏纱低头,深吸了口气,神情笃定了些,磕头不起道,“公主殿下不必多言,夏纱已有决定,只求陪她赏了这玉蝶游龙梅,就随她而去”,

    如此严重的话,都没能打消夏纱的死意,周池羽蹙眉,脸上浮出恼怒,语气却放轻了,略带了无奈,道,

    “若本宫说,宫外的宅子和绣坊是溪贵人给你置的,你可会改变主意?!”,

    “若本宫说,是溪贵人用她的死,换了你的生,你可会改变主意?!”。

    夏纱猛地抬头望向周池羽,不敢置信,以为干枯的再流不出泪水的眼底,迅速蓄满了泪水,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摇头,满脸悲切。

    周池羽轻呵了一口雾气,道,“罢了”,她低头思索许久,缓缓道,“你可记得,在罚你去浣衣局的那年冬,你染了伤寒,高烧不退,卧病在床……”,

    夏纱依稀记得,那年的寒冬腊月特别的冷,掌事嬷嬷让她打水洗衣,那水冰冷彻骨,她的手冻僵的没有知觉,把一桶水洒了小半出去。

    掌事嬷嬷嫌她笨手笨脚的,做事动作慢,把剩下的大半桶水从头浇下,还罚她跪在外面,没过一个时辰,她就意识模糊,昏厥过去,之后一直卧病在床,浑浑噩噩。

    “浣衣局没人肯为你请太医,最后,是小蚂蚱回到羽殿求本宫,真好笑,她那时口口声声称与你此生不见,却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求本宫救你”,周池羽望向玉蝶游龙梅,嘴角笑意嘲讽,

    “你二人,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倒还好意思到本宫眼前”,周池羽想起雪夜那一幕,涌起些不舒服的感觉,却比当时的厌恶淡了许多,

    “夏菱、夏画闻之,皆为你求情,本宫方命太医去浣衣局看病抓药,说是要再晚上一刻,你这条命就没了……”,周池羽轻描淡写地说道。

    夏纱醒后,烧已退去,倒以为掌事嬷嬷,不敢做出伤人性命的事,请太医救了她,殊不知其中另有原委。

    周池羽扫她一眼,道,“小蚂蚱见本宫救了你,感恩戴德,说些愿为本宫生死以赴的话,可她这样的冷宫宫女,又能为本宫做的了什么呢?”,

    周池羽话锋转过,“可不曾想到,父皇巧合间,竟临幸了她,甚至赐她性命,封她为贵人……一切都似冥冥中自有安排”,

    夏纱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震惊的望向周池羽,嘴唇嗫嚅着,周池羽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如此,她倒成了本宫手里极有用的一颗棋子,于是,小蚂蚱,不,是溪贵人,跟本宫达成共识,用她的命,换你一条生路!”。

    “是你,是你……”,夏纱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周池羽脸色微凛,眼尾锋芒毕现,道,“这条路是她选的,心甘情愿选的,而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夏纱凄然抬眼,泪水滴落在地,纤细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

    周池羽继续说道,“她为你在宫外添置宅子,她为你购了绣坊,雇绣娘;她知你想出宫,知你想活着;

    她用命,换取了你想要的一切。

    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只为了给你一个,她想要的,却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梦

    而现在,你告诉本宫,你还想要寻死吗?”,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