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你又不是卓文君。」陳明軒斜覷我一眼，因為還在上課，他悄悄的用氣音說。
我點點頭把本子拿回來修改，再推過去的時候，上面已經變成了：
當你凝視著我時，我也凝視著你。
「夠了，尼采會哭的。」陳明軒不小心噗哧笑了出聲，尷尬的朝老師點點頭道歉。
而我用眼神示意，再來嘛，好歹我也是中文系的，雖然沒有一手好字，但幾篇詩詞還是不在話下的。
陳明軒也來勁了，迅速的默了一篇鳳求凰出來。
「我們倆可都是男的，要說動物的話也是國王企鵝*7。」換我斜覷他了。
想了一下，我們兩個變成了企鵝然後輪流孵蛋，雖然模樣挺可愛也挺溫馨的，但陳明軒搞不好走一走就滑倒了，蛋也裂了，再想一想南極的氣溫……算了還是放棄吧。
「上課在默鳳求凰啊？」老師默默走到我們旁邊，呵呵一笑。「下禮拜把這篇抄個二十遍上來啊，讓老師見識見識愛情的偉大。」
……老師您別鬧了。
15
最近班上有些風言風語。
我大抵還是知道的，畢竟我和陳明軒從沒想過要遮著掖著，依舊該幹嘛就幹嘛，牽手時也沒動過避開他人的念頭。
如果連談個戀愛也要遮遮掩掩的，那多痛苦。
幸好這個問題我和陳明軒一開始就談過了，雖然我們都還沒向父母坦承，但在學校卻沒想過要避人耳目的談戀愛。雖不到低調，但也沒高調到向每個人宣示說江子承和陳明軒在一起了的地步。
所以那些流言蜚語我還不放在心上，畢竟那些人也只是背地裡說說，要不是大胖有次去廁所聽到後跟我提了幾句，估計我連這事傳出去了都不曉得。
而陳明軒依舊是那樣子，該吃飯還是該吃飯的時候從沒耽擱過，跟班上人相處仍一派自然的模樣讓我覺得說不定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只是不說不提，那些鳥事仍然避不過。
某天下午的必修課，我和陳明軒依舊坐在一起，他認真的用手機看小說，滑滑滑的速度十分之快，而他已經持續這模樣一上午了。我則坐在旁邊翻著明天報告的內容，想抓時間把稿子弄熟點。
我們倆右手牽左手，陳明軒看到重點劇情的時候還會不由自主的抓緊我，或者是思考內容的時，食指會下意識的點擊著，雖然他本人一點也沒意識到這些小動作。
也許是中午飲料喝多了，我有點想上廁所。湊過去陳明軒那看了看時間，這節課的老師是出了名的愛遲到，上課晚到個十幾分鐘是常有的事，同學也樂的跟著晚到。
我跟陳明軒說了一下便掙開手，而他只是嗯嗯兩聲就繼續看小說了，我懷疑就算我現在說我跟大胖在一起了他也是一樣態度。
算了，反正也不是沒見識過這人認真看書的模樣，看到吸引他的小說，不理人還算正常，誇張點說廢寢忘食也不為過，通常都要一把收走他的書，緊迫盯到他吃完飯還是睡著才行。
我笑了笑，怎麼連上個廁所都能想到陳明軒。
只是回到教室時我就笑不出來了。
陳明軒在哭。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趴在桌上側著頭，臉面著牆的方向，肩膀微微的顫抖，連指尖也發抖著。
而坐在最後面的三個男生放肆的大笑著，其中一個從嘴型還能夠依稀判斷出「死同性戀」。
我走回陳明軒旁邊，按捺住憤怒拿我的外套幫他擦臉，他閃躲著不想讓我看到他抽噎的模樣。
後面又在起鬨了。
我揉了揉陳明軒的腦袋，大步走到後頭一把翻了他們的桌子，其中一人的飲料還翻倒在地，流了一地的珍奶。
「你他媽幹什麼？」可能是被翻倒飲料的苦主，他直接破口大罵。
「幹什麼？就他媽翻你們桌子！」
「操！死基佬還有臉……」
我直接截斷話，上前揪住對方衣領。「基佬又干你們屁事！我在跟陳明軒談戀愛你們也管的著？！少在那邊愛吃肉包就說大腸包小腸的不好！」
「罵小啦！愛搞基不會回去哦？」
我氣極反笑，天知道我跟陳明軒還停留在牽牽小手親親臉的純情階段。
「阿承……」陳明軒也被嚇到了，他從後面揪住了我的衣擺，手裡還抓住我的外套，袖口被浸濕了一角。
陳明軒的眼角還泛紅著，鼻頭也紅通通的像隻麋鹿，還不時的吸了幾下鼻子，這模樣放在平常我還會打趣個幾句，但現在我只想痛毆這幾個王八蛋。
「你們想看搞基？成。」我拉過陳明軒，在其他人驚愕的抽氣聲裡親了下去，軟軟的。
我沒有持續很久就結束了這個親吻，這畢竟不是一個適合親熱的地點。
「你他媽跟你女朋友親熱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避著別人？還以為別人沒看到你手都伸進她衣服裡了？」
我換下一個，正是剛剛被揪衣領的王八蛋。「少在那邊見不得別人好，談個戀愛還要經過同意你們是住海邊？！」
我轉到最後一個珍奶苦主，把地上那杯幾乎全倒的飲料塞回對方手裡，還順手對方衣服上抹了一下手。
「我再重申一次，我跟陳明軒談戀愛不是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事，管好你們的嘴巴，沒腦也別急著讓大家知道你們智缺。」
我轉過身拉走了陳明軒，經過位置上的時候隨便收拾了東西，離開這個讓人火大的教室。
打開門正對著老師的臉，我點點頭就越了過去，而被我抓住手的陳明軒小聲的講了句不好意思。
回到寢室時只有一個學長在，學長看到我們這架勢還以為吵架了，拿了手機就摸摸鼻子走出去，臨走前還迅速的拍了我的肩要我冷靜點。
我很冷靜，我把陳明軒帶到我位置上坐著，塞了一隻他喜歡的蛋黃哥到他懷中，手指摩挲著剛剛過於用力而艷紅的唇瓣。
「對不起，我沒想要用這種方式吻你的。…我只是，太生氣了，我氣我沒早點解決這事，我以為不理睬他們就不會怎樣，是我太高估他們智商了。」
我語速很快，到了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了。我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摸了摸陳明軒細軟的髮絲。
「你休息一下，別想太多。我去學餐買你最愛的那家甜死人的飲料。」我本想湊過去，像平常一樣親親他的臉頰，但想到剛剛不經腦的舉動，又默默的縮了回去，拿了錢包就往外走。
飲料店意外的多人，我等了一下才拿到陳明軒平常最愛的可可亞，甜的讓人喝一口就不想嘗試，偏偏陳明軒愛的很。
我拎著飲料，裡頭還有一杯烏龍奶是要感謝學長的。見識到了今天那幾人的所為，我不得不慶幸在這寢室裡，沒一個拿歧異的眼光看我們，依舊和藹的相處著，連一個不熟的同系學長還會拍拍我們說「這條路不好走」。
等我回到寢室後已經是快二十分鐘的事了，我旋開門，裡頭的陳明軒感覺一副又哭過的模樣，桌子上還堆了幾團用過的衛生紙。
「那幾個人又來了？」我跑到他旁邊，連飲料都來不及放下。
照理說不太可能的啊……雖然這時間管理員伯伯去巡邏了，但進宿舍是要刷卡的，更別提進寢室也需要鑰匙，而剛剛那三個人可是騎機車上下課的。
「沒有，我只是很高興……真的。」陳明軒帶了點鼻音講話。
「高興到哭？」我挑挑眉，高掛的心總算放下來了。「嚇死我了你。」
陳明軒握住我的點他鼻頭的手，十指交扣的，我這時才注意到他另外一隻手還握著手機。
「我真的很開心，我們的愛情不需要遮掩著，我可以昭告世人說我找到了一個多棒的人，而他的名字叫江子承。」
「別那麼高調啊。」我空著的另一隻手拉過椅子，偎著他坐下。
陳明軒只有在告白那時說過喜歡我的話，而我也不需要時時刻刻掛在嘴上的「我愛你」。我們的相處從一開始的膩歪逐漸像老夫老夫一樣自然而放鬆，每一次都感覺更靠對方一點，比起互訴衷腸，我們更喜歡以行動證明。
只是這難得的告白，卻輕輕的撞擊著我的內心。
「我認識了一個改變我的人，他曾寫了蒹葭給我，不同的是我不是他求而不得的人，我喜歡他，而他也喜歡著我。他叫作陳明軒。」
陳明軒笑的傻氣，雖然因為哭過而打了個小嗝有點不合時宜，但我也跟著笑了。
「所以我剛剛打了通電話給我媽。」陳明軒的頭靠在我肩上，只要一低頭就可以感覺到他的髮絲貼在我的臉上，還伴隨著淡淡的洗髮精香味，薄荷的。
我有點僵住。「阿姨……怎麼說？」
「你也知道我爸媽的事，我媽對感情的事看的很開。雖然她一開始有愣住，但她說不會阻止我，只要我幸福就好。」陳明軒輕輕的蹭我一下。
我是真的傻住了，跟家人出櫃的事我們本打算畢業後再透漏幾句，如果家人反對的話再慢慢磨，真不行的話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是陳明軒在我買飲料的時間就完成了這一切……我有點錯愕，但小小的喜悅從心底蔓延。
也是時侯該回去跟父母講一下了。
「但是啊。」陳明軒突然抬頭，一個用力過猛剛好直擊我下巴。他歉意的幫我揉揉撞到的地方，尷尬的繼續說。「我媽要我找個時間把人帶回來讓她看看可不可靠。」
「那有什麼問題。」我自信的鼓起胸膛，雖然我不擅與人相處，但卻是個實打實的長輩殺手。
「……啊，關於剛剛我要跟你說聲抱歉。」陳明軒默默的離我幾步遠。「在班上的時候我是因為習齊*8的關係才哭的。…雖然我很開心你為了我們的感情出頭，但他們那幾個的話我還沒放在心上。」
「……陳明軒。」我的聲音很平靜。
我搶過他的飲料狠狠吸光，而陳明軒一臉又快哭的樣子。……我果然怎樣都不能習慣這種甜啊。
算了，偶爾為之。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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