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回到,有你所在的那个世界。
“大致是明白了……”莉莎瞥了眼两个萎靡不振的男人,觉得还是得靠自己,“接下来换你了。”她走到抽抽搭搭的雷面前,掏出手帕将对方的脸擦干净:“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伊诺克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温暖的掌心覆过冰冷的面颊,雷抬起头,清澈的瞳孔中映出莉莎的身影。泪珠已被手帕带走,只余下干涸的泪痕,蜿蜒出曾有的印记。
记忆中也有一双手,抹去眸中滚落的透明伤痕。再睁开眼,便是云开雨霁的彩虹,仿佛魔术师的奇迹。
雷眨巴眼睛,感到莫名的安心。
这两双手,一样温暖。
“我是被……西比尔用空间魔法带到这里来的。”想到那个诡谲难测的神祇,雷咬着嘴唇,心有余悸。
“他,他脸是黑的……嘴巴好大好大,笑起来、笑起来整个花园都在抖……
“他骗我说要跟我玩……然后……然后……”雷双拳抵着脑袋,万分苦恼的样子,“突然有很亮很亮的光,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然后……”他然后了半天,也没然后出个所以然。
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雷扁嘴:“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莉莎:“……”
艾尔弗雷德:“……你在花园里见到西比尔?”
“嗯嗯!是又大又漂亮的花园,跟那个西比尔一点都不相称……啊,那个!”雷双眼骤然睁大,一脸惊恐,“我,我还在花园看到了我自己!”他想起自己缩在花园角落的时候,确实瞥见西比尔脚边蜷缩的人影——蜜金色的发,纤细柔软的四肢。
雷烦恼地原地转起圈圈,蓦然又破颜一笑,脸上写满了欣喜与骄傲:“对了,那个不是我,是跟我交换了身体的公主!”
‘公主……是说伊诺克吧……’莉莎黑线地想道,‘他还没有放弃那个妄想啊……不过照他所说,我施展魔法阵时见到的果然是伊诺克……
‘在那之后,西比尔恐怕是将伊诺克与雷换回了各自原本的身体……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方便雷的阻击吗……?还是说……有什么非换不可的理由……’
“你还记得到这里之前,你和……公主所在的那个花园的位置吗?” 活像吞了只苍蝇,艾尔弗雷德神情古怪地问道。
“嗯……”雷眨眨眼睛,小尾巴晃来晃去。他看看艾尔弗雷德,又怯生生地瞄瞄莉莎。
‘果然……小二龙根本不可能知道嘛……’莉莎擅自在心里给雷起了外号,顺便鄙视了下问问题的艾尔弗雷德。
“我知道啦!”被莉莎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轻蔑激起自尊心,雷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我,我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龙,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当然知道
啦!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昏迷之前明明就不知道的结果一醒来就知道了好像脑子他自己突然就知道了一样……”说着说着底气越来越不足,变成了像是碎碎念般的嘀咕。
“停停停!”莉莎被他知道来知道去知道得头都大了,一面给又被她吼得缩到艾尔弗雷德身后的雷一记卫生眼,一面开动脑筋。
“脱线龙所谓‘知道’的路线图,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很可能是西比尔用法术印在他脑中的!”莉莎又随便给雷起了个绰号。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艾尔弗雷德顺着莉莎的思路总结。
去,还是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虚飘飘的一点也找不到码字的感觉,于是写出来的就都是大白口水话了……
☆、第六章 虚伪的时间(上)
是阳光。
金色的、温暖的、灿烂的。
脚在跑动,踏上的是坚实的土地,头却有些发晕,他知道不是因为天上的炽热。
景物在身侧慢慢后退,艾尔弗雷德由着一旁的人抓紧他的手。虽然有少许茧子,那仍然是一双柔软的、属于少年人的手。手的主人他很熟悉,前提是他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而非西比尔造出来愚弄人的幻影。
转过似熟稔又陌生的街道,远处长长的通路不见终点,挂向影影绰绰的未知。
眼光散漫地瞟过抓着他手的杰西,艾尔弗雷德心里想的却是莉莎和雷,不知他们那里情况怎样。
回到记忆的岔路口。
彼时,他们决定让雷带路去找伊诺克,即使前方是龙潭虎穴。
艾尔弗雷德跟未来打了个赌。
赌愚弄人成性的西比尔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死掉。加上手中大主教所给予的圣枪苍穹,这是他仅有的依恃。
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算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当穿过幽邃的洞穴,来到雷头脑中记忆的地方时,呈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座小城。那像是他度过童年时光的地方,却又有着微妙的相异。
比如招展的橘色旌旗,碎裂的石子小道,还有大爷缺错边的胡须。
艾尔弗雷德有一瞬间失神,及至反应过来,一旁已没有莉莎与雷。
“艾尔哥哥!”远远传来少年清澈的呼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瘦长的身影就小旋风般刮到眼前。
艾尔弗雷德:“……”
“快快!”少年扯住艾尔弗雷德,双腿像马达不停的轮胎转转转,“伊诺克姐姐要生了!”
不等艾尔弗雷德有所反应,拽上人一溜烟地开跑。
伊诺克,姐姐,要生了。
伊诺,姐姐,要生了……
啊……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
一刹那,比起惊讶与可笑,首先到来的是心虚。仿佛意识底层某个最幽微龌龊的愿望被人窥视,□裸地曝晒于阳光下。
从来不曾宣之于口,因为这是自己也不敢知晓的秘密。
不必再烦恼爱与不爱,不必再烦恼责任与否。如果伊诺克是女性,那么自己至今为止的所有困扰都会迎刃而解。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多么的,卑鄙。
希冀他人的改变,来迎合自己的愿望,掩饰自己的软弱。
艾尔弗雷德望着蜿蜒的巷陌,清楚地感到内心有什么轰然崩落。
莉莎有一个秘密。
就像藏宝人无法将他的宝藏与别人分享,真正的秘密,也应该是只有一个人知道的。
所以,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觉得她可以保留这个秘密一生。
直到面前这个女人出现。
莉莎可以清晰的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他们三人谨慎静默地前行,洞穴潮湿黑长,仿佛产道
。然后几乎在通过洞穴的瞬间,她就成了孤身一人。
左边,不见艾尔弗雷德;右边,不见雷。
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的女人。
女人有着长长的粉红色发辫。藕色的裙裾拖曳在地,稍稍前行,便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嘴角带着笑,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倒映着莉莎苍白的脸。
莉莎“知道”这个女人。
最后一次凭借记忆画下妈妈的身影时,笔下所诞生的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她记得年幼的自己手中蜡笔的触感,那时她刚刚失去妈妈不久。她会跑到任何一处留有妈妈回忆的地方,摇着大人们的手要他们带她去找妈妈。但是所有的人都只是沉默,留给她一脸的悲戚与怜悯。
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你们这些叛徒!’小小的她想道,‘你们这些把妈妈一个人留在黑暗中的叛徒!’
她不再央求他们,转而执起了画笔。笔下的妈妈露出温柔的笑意,仿佛她们一直在一起。
“孩子,妈妈很想你。”面前的女人张开手臂,似乎想要拥抱她。
假的。
莉莎很明白,就像那一张张徒有其表的画。
他们是对的。她想起记忆中那一张张缄默或是欲言又止的,大人的脸,仿佛无声的黑白电影。只有孩子才可以肆意地沉溺于悲伤。
妈妈已经不在了,那些涂鸦也好,面前的女人也好,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幻想。西比尔利用了这一点,他向来擅长此道。
默默捏紧拳头,白魔法悄然在指间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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