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分卷阅读11

    “什么?”陆友铭惊讶,“为什么呀?你都不看看是谁寄的,万一……”

    陆友铭还没说完,和臻不以为然扫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关你什么事?

    陆友铭顿时打住,“那,我们也没权扔掉的。我还是回去给你退了吧。”他说着拿出笔,准备做上标记。

    “笔。”和臻突然伸出手。

    陆友铭愣了一下,把笔递到他手里。

    和臻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握着那只塑料圆珠笔的动作也显得很优雅。他就着陆友铭抱着盒子的姿势,刷刷两下签了个名字,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陆友铭都没反应过来,兀自点着头,把快递往他手里塞,和臻条件反射般退了两步,目光瞟向门口的垃圾桶。

    陆友铭愣了一下,把签收联撕下来,真的走过去把包裹扔了进去。他耸耸肩,反正已经签收了,扔掉也不关自己的事。他把签收联和笔塞进随身携带的挎包,转过身准备走,却发现和臻竟然站在原地看着他。

    难道在等我?他心里狐疑,但还是走过去打招呼:“那和经理再见。”

    和臻没有说话,却随着陆友铭的脚步,一起走出了大厅。

    “你是送快递的?”声音清清淡淡,夹杂一丝疑问。

    陆友铭停住,回头笑:“对啊,我就是个送快递的。”

    就是个送快递的。和臻是第一次知道吗?

    也是,第一次见面是撞车,虽然留了公司地址,但他交给了司机处理。后来几次见面,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好像很熟一般,但实际上,和臻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和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以为你是医生。”

    陆友铭在听到医生两个字时,心脏重重地抖了两下!

    他强装镇定,笑着对和臻摆摆手:“我还有快递要送,和经理再见。”说罢,大步朝着停在路边的车跑去。

    眼角涩涩的,可能风太大了吧。

    ☆、孤独患者

    陆友铭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的快递盒子发愣。

    他坐上车之后,又神经兮兮地跑回去把垃圾桶里的包裹捡出来,理由是:万一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扔在公司被有心人发现,对和臻影响多不好。他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无非就是被那些因乱丢快递而惹出什么麻烦的新闻所影响。

    但是这会儿……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拿出笔把上边的收货地址和收件人名使劲涂黑。其实这样不就行了,干嘛把这东西带回家来?陆友铭耸耸肩,顺手把盒子扔在了沙发一旁的地上。

    或许自己是被和臻最后说的那句话刺激到,脑袋不灵光了?自己哪里表现得像个医生了?和臻有见过像自己这么粗鲁的医生吗?

    他一边摇头一边走进厨房下面。望着锅里沸腾的面条,陆友铭心里也翻腾起来,和臻说的没错,他应该是名医生的。

    陆友铭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他人生中背诵的第一本书,不是《三字经》,也不是《儿歌》,而是《千金方》。

    他出生的那个县城,并不富裕也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一说起他的父亲陆知问,却是无人不晓。陆知问是一名地道的中医,待人和善,一生清贫乐道。

    但是他脾气却很倔,而且非常守旧。这点在陆友铭看来,应该算是优缺参半。

    他父亲陆知问原本兄弟二人。陆家是从清朝末年便传下来的中医世家,但是到了陆知问这一代,比他多读过几年书的胞弟却对西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很是推崇。这在观念保守的陆知问看来,是对家族的背弃,两兄弟最后竟因此不相往来。

    陆友铭从小便被父亲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小时候放学,别家孩子都是各种放风玩耍,他却要在家跟着父亲学习辨识各种草药,以及背诵它们的药性。好在陆友铭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随着年龄增长,他也不再认同父亲死守中医的态度,于是大学报的专业是中西医结合。

    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顺水推舟般被既定。只是他万没有想到,他的人生中竟会出现一个宋千宁。

    他当初辍学的时候,还安慰小宁,自己毕竟有很扎实的基础,等到小宁毕业,他再拾起也不迟。

    然而进入社会他才知道,他太天真了,生活远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在艰难的生活中维持梦想,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最初是打算找与中医相关的工作,但是并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去药店打工,但是很快就发现,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支撑他和小宁两人的生活。

    经过多番挣扎,陆友铭放弃了。这一放弃就是7年,他今年26岁,还年轻,但是对于想要重拾中医来说,却又是有点尴尬的年纪。

    他吃完饭,把尘封在床底下的一箱子书翻出来,有他读大学时的教材,还有古老的、来自祖上的医书药方。

    他用手指抚摩着散发出陈旧气息的书,恍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他好像,还没有为自己努力过一次。

    *

    自从把沐沐的画交给穆云歇之后,陆友铭就待在快递公司,恢复到往常的工作状态,等待开庭。只是他心里开始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天吃午饭,他突然对钟诚说:“阿诚,如果哥把这快递点转让给你怎么样?”

    钟诚正夹菜的手一松,筷子掉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巴:“为什么呀?”

    陆友铭帮他把筷子捡起来,冲冲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想。觉得干够了。”

    “不干活吃什么啊?”钟诚接过筷子,继续吃饭。

    “反正我还有一些积蓄,而且我想干点别的。”陆友铭说。

    钟诚把盒饭往旁边一搁,蹲到陆友铭身前,问:“铭哥你又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了?”

    陆友铭拿筷子敲他的头,“整天就知道赚钱赚钱!你小子哪儿那么缺钱?”

    钟诚努了努嘴,说:“人家还得挣钱娶媳妇呢!铭哥你以前跟小宁哥在一起时不也整天就知道赚钱?”

    陆友铭顿时被噎了一下,他喝口水,兀自笑了笑,立即转移话题:“怎么,你小子谈恋爱了?”

    钟诚面上一红,一脸傲娇地说:“要你管!”说完端着盒饭跑其他伙计身边去了。

    陆友铭笑,这小子开窍了呀?可他转念又想,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爱人了?

    说起来,他18岁对小宁的许诺——一定会一辈子对他好,还真是应验了。他们才分手,自己就死了。

    只是这重活一次,可没喝孟婆汤,前尘往事依旧压在心坎上,挥也不散。习惯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生活,突然又变成一个人,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是寂寞吧。

    一想起这个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还有一个身影。纤细的背影,冷淡的表情,那个人也很寂寞吧。

    不然为什么那天他问和臻怎么会突然带自己去疗养院时,那个人一向如深潭般清澈的眼眸晦暗了几分,他声音落寞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陆友铭理解为,他是在表达他想有人陪他去,而那天正好陆友铭在他身边。

    陆友铭敲出一根烟,点上。他那时的眼神,让陆友铭联想到河边初遇那晚的情景,和臻露出孤独的眼神,祈求自己抱抱他。那晚他是喝醉了,也正是喝醉了,才把自己的孤独和寂寞表现得那么**。

    会对一个人产生关注是很微妙且没有预兆的。可能是你喜欢他,也可能是讨厌他,或者他身上有某一种特质让你觉得想要探究。而陆友铭之所以会关注起和臻,他很清楚,是因为心底的愧疚。他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能弥补那称得上已经发生,也同样称得上还未发生的过错。

    *

    几天后,浮尸案首次开庭。

    那天,文正自然是到场了,然而文家到场的也只有他一个。陆友铭心里泛起凉意,等下文非走出来,望向听众席,会不会难过?

    他还受着伤,也不知道心情怎样?即便文正托了关系,能保证他看守期间,有良好的食宿和医疗条件,但是想起这个19岁的孩子,陆友铭还是一阵心疼。

    不过文非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得多,他目光很平静地扫过文正和陆友铭的脸,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想必穆云歇和他沟通的很好。

    审判开始。最初的公诉人和辩护人出示证据进行法庭调查阶段,和稍后进行的辩护律师发表意见阶段,这期间,双方都显得沉着有序。直到那幅画出现,作为被告方呈上的新证物,显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双方开始进行一场有声无形的搏斗。

    从最开始的,有关孤独症患者的记录是否能作为物证?到这幅画是否存在失真?最后甚至还怀疑画作伪造。原告方也确实难缠。

    但穆云歇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在短短几天内,研究了沐沐所有的油画,并请了专家鉴定。沐沐作为一名孤独症患者,临摹的天赋从6岁便开始显现,现如今她15岁,“复制”过的画作有一千多份,但没有一份存在纰漏或者个人艺术添加。对于景物的“复制”,自然大部分都无法还原场景。但从最近半年的画作来判断,她对景物的“复制”,同样精准。

    所以她这幅画完全可以作为还原凶案现场的有效物证。她从某种意义上,算作是“目击证人”。

    这一认定,让画作的真实性不再存在任何怀疑。

    但是,在此前提下,原告律师提出了质疑——凶手可能是男扮女装?

    从画面中来看,凶手身高至少有170公分,站立姿势很中性,重要的是第二性征并不明显,身材看起来跟原本就纤细的文非并无太大差别。单凭长发来判定性别,未免过于草率。

    然而穆云歇似乎对他的质疑很是满意,他顺着这个质疑来反推:如果要证明文非男扮女装杀死赵宏义,那么必须找到相关证物——假发和当晚所穿的黑色棒球服。

    20分钟内,杀人、换装、自伤。随后被送往医院,还未出院便被警方带走,那么他的假发和衣服必定不会被藏得很隐秘。

    案件出现了新的方向。

    此次审判,因证据存在疑问,宣布休庭对证据进行补充调查。

    陆友铭在听到休庭之时,松了一口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整个案件已经开始转向对文非有利的一面。如果非非没有杀人,那么想从他身上再找到相关物证,自然是不可能。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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