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刺痛。
因为走神的关系, 容零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完全不认识的路上。
简而言之就是——迷路。
还好兜里的手机及时响了起来。
看到廖逸的名字容零如释重负，立马接起来。
“喂喂喂！”廖逸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朝气，“宝贝儿你看一下时间，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等——得——好——无——聊……而且还很饿！”
容零：“……”
暮霭渐染，时间确实是不早了。
他本来想赶回医院陪廖逸去食堂吃饭的, 结果遇到了廖逸的爷爷，然后现在自己还迷了路。计划好的事完全泡汤，在廖逸面前容零有些说不出口。
有点丢人。
明明自己年纪比对方大，却总是不知不觉就成了需要被照顾、需要去依赖对方的那一个。
扶额无声叹气, 手机里廖逸追问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后，沉默了下来。
听筒里传来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容零张了张嘴，声音很小地说：“……我好像走错方向了。”
廖逸并没有取笑他。
“那你叫个车，直接让司机开到医院吧。我到门口去接你。”他这样轻快地说。
于是半个多钟头后，容零下车关上车门，身后听到的便是熟悉的清朗嗓音。
“零！”
穿着浅蓝色带暗纹的病号服，略宽松的衣服随性地挂在那人如模特般的身架上，精致的锁骨凹陷出令人遐思的阴影，修长干净的脖颈被夕阳镀上一层霞光。
廖逸脸颊现出梨涡，明亮的眼里倒映出容零的影子。
容零嘴角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扬起，快步走过去，想伸手给他一个拥抱，又想起这是在医院门口，不能太明目张胆。
注意到容零克制的神情和动作，廖逸笑了笑走过去，很自然地抓了一下他的胳膊，顺着容零手臂线条向下扯住了环保袋的带子。
蜻蜓点水的触碰让容零一阵儿脸红心跳，差点儿松手把袋子掉落在地上。
两人指尖不易被人觉察地纠缠了短短数息，廖逸把袋子拉到自己面前，好奇地往里张望：“你把电脑拿回来了？”
定了定神，容零开口回答：“嗯，还拿了键盘和鼠标。”
两人并肩往里走。
“都是我以前攒钱买的，有点儿旧了，不知道你用起来趁不趁手。”廖逸目光扫过环保袋，不无遗憾地说：“离开家去s市的时候我把霜冻之蓝一起带走了，早知道有一天你会来，我就把它留下了。”
猛地想起那套安静得有些过分的两居室，还有在那儿遇上的老人，容零看了廖逸一眼。
虽然对方希望自己不要告诉廖逸，但那毕竟是廖逸的亲人，关心他养育他的长辈。打了饭回病房后，容零把去拿电脑所发生的小插曲如实相告。
廖逸正含着筷子的一头，他听得愣了会儿神，然后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就这样？
容零挑眉看着他。
“他都说了让你别告诉我，”廖逸夹了根芹菜放进嘴里，“我就假装不知道吧，本来想打电话骂他一顿的……臭老头，不是说不管我的事吗？还偷偷跑去我那边……”
碎碎念了几句，抬头发现容零在看自己，廖逸摸了摸脸：“怎么了？我是不是把饭粒吃到脸上了？”
“没有。”容零收回视线，低头扒饭。
廖逸心很大，他也没多想，笑眯眯地拼命把好吃的往容零碗里拨：“吃点这个，这个鱼好吃，早上捕鱼船回来直接在码头旁边卖。还有这个，这个炖菜，汤头特别鲜……”
东西是很好吃，但容零没多大心思放在上面。
吃了会儿他放了筷子。
“你跟你爷爷……”
摆了摆手，廖逸不以为意：“不用管他。老头儿脾气倔，而且拉不下面子。”
那你跟他很像。
容零忍着没吐槽，他皱眉问了另一个自己很在意的问题：“他看到我会不会多想？”
“多想？想什么？”廖逸不解，继而明白过来，他笑了笑说，“哦你是说他会不会知道我们俩是一对啊。”
容零没笑，他表情很严肃，紧张纠结了一路，背心满是汗，他不断回忆在廖逸住处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自己的每一个反应，害怕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老人洞察人心的目光让他十分惶恐。
“没事，”廖逸拍拍容零手背，声音温柔地安慰道，“你都没说几句话，他从哪儿去想啊。别担心，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会去跟他说。”
“你怎么跟他说？”容零声音紧绷。
“我会告诉他，你不仅仅是我的队友，而且是我喜欢的人！”廖逸轻声说，“他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大不了跟我断绝关系，把我赶出去……”
“那怎么能叫做没事！”容零气得把筷子拍在桌上，桌板震晃，汤洒出来了一点。
抽了张纸拉着容零的手给他擦，廖逸平静而认真地告诉他：“真的没事。既然喜欢上了你，我就没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
容零瞳孔收紧。
“你以为我比你小，以为我把问题想得很简单。”廖逸语速放慢，“有些事情，可能我之前是考虑得比较理想化。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偷偷摸摸，把感情藏起来，去做别的选择。对我来说，我的选择就是你，没有别人。”
他拉着容零的手，眼神笃定，语气泰然。
态度是那样天经地义，没一丝动摇，廖逸的感情就这样直接而强悍地再次撼动了容零的灵魂，震得他眼眶隐隐发热。
随着廖逸的说明，容零了解到自己先前去的那套房子是在廖逸名下的。
从小就是优等生，一路各种奖金、奖学金拿到手软，廖逸没把钱拿去挥霍，而是都存了起来。他上中学的时候，学校离家比较远，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家都快半夜了，廖逸休息不好上课总犯困，所以就想在离学校近的地方买套房子。
“……去打听了一下，刚好有个熟人帮忙介绍，可以拿到不错的折扣，”夜了，两人吃过饭，拎着垃圾出去扔，顺便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周围没人，廖逸大胆地握住容零的手不放，他们沿着蜿蜒的小路慢慢走着，“我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压岁钱和奖学金加在一起，勉强够首付。剩下的，我找老头子打了个欠条，请他先帮我垫着，将来会还给他……你下午去的那个屋子记在我名下，等到我签约俱乐部，拿到了第一笔签约金，我立马就把债务都给清了。”
容零点了点头。
廖逸扣紧容零手指，略加重了语气：“讲道理，你偶尔也应该试着相信我，容零。”
“啊？”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廖逸看进容零眼底，“我们现在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别想着自己一个人扛，我会站在你面前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容零说，“这不是打游戏，我不是打野，你也不是辅助。”
这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现实，跟游戏里由0和1组成的数据不同。
游戏里死亡可以复活，输了可以再排。
但现实不一样。
没办法读档重来，也无法回城补给。
各种各样的压力和问题横亘在他们两人面前，根本没法儿绕开。
廖逸笑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保护你……好吧，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扛，一起去面对，这总行了吧？”
“……嗯。”
虽然夜里有时候会失眠，会盯着廖逸熟睡的脸心脏揪成一团，很多事情沉甸甸的压在心口，但容零也清楚，在事情真正到来之前，他担心也没有用。就想之前他想过的，两个人现在还在一起，能过一分钟就过一分钟，能过一天就是一天。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了变化，起码曾经牢牢抓住过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
有了笔记本电脑，容零每天在病房里玩游戏，廖逸坐在旁边拼命bb，吵得他头疼。两人经常会为了一些战术和视野控制的问题争论，吵完了继续靠在一起看比赛。
季中赛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遥远的南半球，来自各大赛区的顶尖战队激烈厮杀，要在短短四五天内角逐出最终胜者。
观看比赛，从上帝视角看到的东西会很多，容零耐心地跟廖逸交流着彼此的看法，偶尔会揉揉廖逸的头，捏捏他脸颊。廖逸分析中其中一方接下来的决策，会喜笑颜开地仰起头，跟容零交换一记缠绵的吻。
代表lpl出战的fas简直是一匹黑马。
他们在小组赛刚开始状态并不好，被弱旅外卡赛区大兄弟打得屁滚尿流，网上各路喷子恨不得把每个选手都喷死，嘲讽他们别打了，别继续给lpl赛区丢人，让他们不要浪费机票，直接游过太平洋回来。
廖逸看得很气，容零很无奈，软言安慰他。
而fas的表现很快就重重打了喷子们的脸，小组赛的失利很快就化作他们前进的动力，大比分战胜了北美赛区的头号种子，又将去年msi亚军斩落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