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相思莫相负》分卷阅读49

    千寻却道:“公主,你答应她吧。”

    牧音一惊:“啊?你这话怎么说?”千寻叹道:“你答应她吧。或者对小师妹来说,这是最好的解脱。”

    牧音道:“守一辈子陵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是解脱啊?”千寻好脾气地一笑:“公主,你说这话,好像你没有爱过一样。”

    千寻的话如同刀锋搅进了牧音的心脏。她脱口而出:“是我不能理解她吗?是我变了吗?”

    千寻叹道:“对于小师妹来说,从小公主离世那一刻起,生活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强行将她留在洛京,甚至强行让她参与事务,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加速她的毁灭。小师妹说她不会自杀,那么在这个人间,小公主的陵墓就是唯一让她觉得还可以活下去的地方。不要阻止她了,让她去吧。就算有朝一日她真地后悔了,她随时可以回来啊。何必要勉强她呢?”

    牧音听完,神情有所缓解。她点点头:“是的,我去对她说,她随时可以回来。”接着又盯住了千寻:“千寻,和我说实话,你觉得我已经不会爱了吗?”

    千寻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牧音只听到她清和的语声传来:“公主,自从上次在丹梁见到你以后,我就明白你对我的爱是不会变的。”她抬起头,看到烛光中的牧音面色惨白,满脸紧张,心中不由一阵窒息。

    “可是,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千寻用了一种烟水迷离的调子,恍恍惚惚地说,“我知道,你心底现在难以抉择。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牧音呆呆地问:“什么话?”

    千寻道:“在我嫁到大秦之前,如果我问你,愿不愿意抛下一切跟我远走天涯,你会毫不迟疑地答应我,是不是?”牧音点头。千寻又道:“可是现在,我问你同样的一句话,你能够答应我吗?”

    87、难舍第八十七

    87、难舍第八十七

    牧音似乎听到了自己心中有强烈地震的声音。千寻的问题总是能戳中她心里最深最深的部位,她对她是没有办法设防的。抛得下吗?牧音不知道谁在问,是她自己,还是千寻。她耳边远远近近无数个声音在问她:抛得下吗?抛得下吗?

    然而,千寻问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牧音来回答。她若不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她不会问得这么直接。看到牧音眼波里闪过种种复杂的神色,千寻微笑道:“现在对于你而言,我不再是唯一了。或者说,爱情不再是唯一了。你苦心经营才获得今天的成功和地位,这些东西听起来虽然是身外之物,可在你努力的过程中,它们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你自身的一部分。现在的大周是公主的大周,百姓是公主的百姓,朝臣是公主的朝臣,它们都是你的价值和信仰所在。如果我把你从它们身边拖走,即使我可以永远陪伴你,你也不会满足的。”

    牧音听得冷汗淋淋。她从未这么想过自己,因为她早已隐约发现这种变化,心中恐惧,从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每次稍稍接触就远远逃开了。可是,什么都瞒不过千寻的眼睛,千寻的心。

    “可是,”牧音仍然不愿意去分析那个自己,她心乱如麻,强行扭转了话题,“我可以不做这道题的。”

    千寻轻轻一笑:“你可以吗?公主,这并不取决于你,而是取决于我。要是我让你必须做呢?”

    牧音扁了扁嘴,似乎像个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一样。千寻知道牧音被自己的话冲击得乱了阵脚,便轻声细语地引导她:“公主,你若想当一个好君主,旁边需要的陪伴不是我,而是蕙儿。”

    牧音嚯地起身,刮起一阵微风,将面前的烛光都吹得左摇右摆。她惊恐地看着千寻,似乎她刚才说出了来自地狱的信息一般。千寻却仍旧不为所动:“我的身份太特殊,公主,这一点你很清楚。如果你继续和我有什么瓜葛,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千寻慢慢捋着自己肩头的垂发,“我和你的关系也太特殊。我对你的影响力太强了,对于一个君主来讲,这很危险。所以,”她不带表情地一笑,“你看,公主,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是回避不了的。”

    看到牧音脸上一阵冲动,张开嘴要说什么,千寻忙打断了她:“不要对我说你可以给我和以前相同的答案,千万不要。公主,那是极端不负责的,我受不起。如果你现在放弃继承权,朝廷会乱成什么样,那是可想而知的。而且,我早就对你说了,我来不是要打乱你的生活。对于紫儿,我也需要有所交待,我不想给她一个感情生活过于复杂的母亲。”

    千寻拉过牧音的手,双眼直视她苍白的容颜,缓声道:“所以,我根本成为不了你的备选项。让我走吧,公主。我知道咱俩会一直爱着对方,这就够了。”

    牧音的双眼渐渐湿润。想了半天,她还是冲口而出:“可是,我舍不得你。”千寻咬紧了牙关:“可是咱们非得这么办不可。”她轻拍着牧音的手背:“而且,你不会永远看不到我啊。让我和焕儿,还有楚兰一起走吧。”

    牧音有些发懵:“你说什么?”千寻道:“我见过焕儿,她说打算回大秦看过父王后,就和楚兰去南方隐居。我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文焕是紫儿的亲姑妈,我们三个一起抚养她,也足以弥补她失去父亲的遗憾了。否则,只有我们母女两个人,太寂寞了。”

    牧音苦笑一声:“你们要去过神仙的日子,将我扔在一边么?”千寻微笑:“别说小孩子的话。公主,你是战士,你在人生中越战越勇。我们都只是逃兵罢了。”牧音笑道:“好个高帽啊。紫儿如果将来一不小心迷上了功名利禄,你们一定让她来找我。”

    千寻的嘴角勾起,像一弯浅浅的月牙一样。

    牧慈入葬那天,林素瑶骑着马,从上到下一身缟素,护在棺木旁边。皇帝老迈心衰,在宫里已经哭得不能自持,被牧音劝住,没有来送行。牧音亲自带队,送葬的队伍拉了足有几里地。时当暖春,牧慈竟然连这一年的春花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牧音已经答应了林素瑶的请求,并特地恩准她,无论何时,如果厌倦了陵地的生活,马上回京,马上另委重任。林素瑶嘴上谢恩,心中却比谁都明白,不会有那一天。

    林素瑶望着茫远的天际,知道那里才是她的归宿。如果这时有谁看到她,看到她高挺俊秀的身姿,年轻而姣好的容颜,特别是那淡远安详的眼睛,任是何人,也不会想到她这不仅是在为小公主送葬,更是为自己送葬。谁也不会愿意去相信,这正当妙龄,青春焕发的女子,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一生都埋没在大山深处的皇陵之中。

    只有林素瑶明白那种如饮甘霖的滋味。在人间,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让她感觉到小慈没有离开她。只有这一个办法。她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边露出悲悯的微笑:

    别了,凡尘。这里不再有我的留恋。

    牧慈入葬的第二天,萧文焕就要同大秦的使臣一道,启程北返。那个晚上,叶楚兰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红肿的双眼回到云庄时,萧文焕已经整好了行装,正坐在屋里静静地等着她。

    叶楚兰一声不吭地靠到萧文焕怀里。萧文焕忙紧紧搂住她,在她耳边一吻。她知道叶楚兰今天肯定是身心俱疲。牧慈和牧音一样,都是她从小的朋友。叶楚兰和牧慈不像与牧音那样有着极深刻的友情,而更像温润的亲情。亲眼看到和亲妹妹无差的小公主下葬,心中一定难过到极点。而萧文焕明天又要出发远行,叶楚兰的心情一定糟透了。

    然而,萧文焕知道,最让叶楚兰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些。她吻过叶楚兰后,直截了当地说:“兰姐姐,你相信我。别太难过,别太担心,对身体不好。要是我回来时看到一个病恹恹的你,我可怎么带你走呀?”

    叶楚兰似乎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低声道:“我哪里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你的父王和你们的太子。”萧文焕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好多遍了,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太子是很淳朴的人,就算我父王要把我怎样,他也不会配合。再说,我弟弟会帮助我的。再说,我自己会一千一万个小心的。再说,”她又低头吻了叶楚兰的脸颊,“现在不光你在等我,千寻和紫儿也在等我。我一定回来,一定。”

    “要多久?”叶楚兰抬起一对哀伤的眸子,“今天我们把素瑶留在那里,景象真是凄惨极了。看到她们阴阳永隔,我也好害怕,”她把脸埋在萧文焕的肩窝里,“我害怕,万一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萧文焕笑道:“胡说!”她拉起叶楚兰,看到她已经满面泪痕。萧文焕怜惜地擦去她脸上那些晶亮的道子,柔声道:“兰姐姐,不要胡思乱想。我必须走这一趟。除了之前告诉你的那些原因,还有一点,也许对我来讲,比那些理由更为重要。”

    叶楚兰怔怔地看着她。萧文焕道:“你还记得克托泉吗?还记得那片大漠吗?还记得‘深夜’吗?”叶楚兰怔怔地说:“怎么可能忘得了呢?”萧文焕拉着她,走到床边,两人肩并肩坐下。

    “我要回去,再看看大漠上的日出日落,看看克托泉的水影光形,我想再吹一吹我们北国的烈风。因为,”她无限怅然地吐出一口气,“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了。”她拉过叶楚兰的手,“南方的明山秀水自然好,可我是大漠和草原的女儿,对那里总有着割不断的牵挂。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去了南方,我不忍心。”

    叶楚兰还是怔怔的,半晌才道:“焕儿,我……我是不是好自私,把你和故乡分离得那么远?”萧文焕搂过叶楚兰的肩膀:“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家乡的山水是我生命的来处,可你,你就是我的生命本身。”看叶楚兰听得红润上脸,萧文焕接着一笑:“如果不是怕有麻烦,我还想带着你一起回去呢。”

    叶楚兰叹道:“我真想和你一起去一趟。”萧文焕道:“不行,你是大周的高官,这个时候怎么能随便出入大秦呢?兰姐姐,听我一句话,在这里等我。我向你保证,不会很久,我一定能回来。”

    叶楚兰不再说什么了。她从萧文焕的怀抱里抬起头,轻轻搂住对方的腰,无限温柔地吻上对方的嘴唇。

    第二天,送走萧文焕和大秦的使节后,牧音将叶楚兰带回毓清宫,温言安慰了她好久。叶楚兰眼角还留着泪痕,面容却还算平静温和。她感激地冲牧音笑笑:“公主,你真好。焕儿说了她会回来的,我……我总等着她就是了。”牧音道:“你相信她就好。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叶楚兰道:“我们想去兴州,大概在大周和南娄接壤的一带吧。”牧音摇头道:“那不是离我太远了?而且你们三个不事农商的女子和一个小孩子,靠什么生活呢?”叶楚兰迟疑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牧音道:“怀州怎么样?在洛京和兴州中间的位置。那里物产丰富,我给你们钱,你们用自己的名义买几个田庄,这样就衣食无忧了,好不好?”

    叶楚兰犹豫道:“这……”牧音道:“你是我的首席功臣,劳苦功高,难道还不能得几个田庄吗?还有谁敢有异议不成?”叶楚兰道:“倒不是我不肯,我只怕焕儿……”

    牧音道:“哦,那个倔丫头啊。你就和她说,不要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民以食为天,经营农庄是最要紧的大事,不是谁都有那个能耐的。她要是能经营好了,也算她的本事。她要是心里不舒坦,将来赚了利钱拿来还我,这总可以了吧?”

    叶楚兰笑道:“好,那就先谢过公主了。”看叶楚兰眉间的愁云散去了很多,牧音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叶楚兰后,牧音心神不宁,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牧慈的后事已经办完,蕙儿却还住在储灵宫里,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自从在驿馆和千寻长谈以后,不管牧音自己心里再怎么糊涂犹豫,她也明白了,蕙儿是她必然的选择。可是,她怎么去对蕙儿说呢?难道告诉她,因为我要保住我的地位和权力,因为千寻已经是个“不可能”,所以她又来找她了?要蕙儿,这也是自己的心思啊。她怎么说清楚呢?

    彷徨间,出乎牧音的意料,皇帝派人来找她。

    政变之后,牧音虽然大权在握,但并没有减少对皇帝的尊重。日常用度,晨昏定省,还是和从前一样一丝不苟。倒是皇帝,渐渐适应了清闲的生活,也就安富尊荣,不再过问朝政和宫里的事,因此,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牧音。

    父皇难得传见,牧音不愿有怠慢,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来到皇帝的寝宫。这两天,因为痛惜幼女之死,皇帝的精神状态有点恍惚。牧音看着一脸沉痛的父亲,几日之间好像苍老了好几年,心中一阵痛楚,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陌生。

    牧音还没有回过神来,皇帝已经开口道:“音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皇帝很少说这种话,因为若是平时对牧音说这个,谁都听得出来,那话语里不无讽刺。但牧音知道,今天皇帝对她说的这句话,是实打实的真心话。因为她已经看出来,皇帝对权力已经没有渴望了。

    牧音道:“儿臣份所应当,谈何辛苦。” 皇帝点点头:“你大哥最近怎么样?”牧音道:“最近事情太多,没有顾得上去瞧他。想来还是每日借酒浇愁吧。小慈出殡那天,他也喝得醉醺醺的,没办法叫他参加。”皇帝摇摇头:“这孩子就是不争气。你以后不用管他,也不用给他事做。他不是成大事的料。”

    牧音心想:该管还是要管的。嘴上却恭恭敬敬:“是。儿臣明白。”皇帝叹口气:“你二哥和你妹妹去后,朕觉得什么都没意思起来。你大哥又成了这副样子。四个孩子,等于就剩了你一个。音儿,你将国家管理得很好,还夺回了北燕,你比你两个哥哥都强,也比朕强。唉,朕如果早日立你为嗣,又可省去多少烦心事呢。”

    牧音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以她的立场,根本没有办法对皇帝最后的那句话发表任何意见。一张嘴,就是错。所以,她傲然而立,不声不响。皇帝也并不期待她有什么回答,接下去道:“朕老了,当皇帝也当累了。你去和陶家、叶家合计合计,不用等着朕驾崩了,朕这就传位给你。”

    88、终章第八十八

    88、终章第八十八

    三个月后。

    明天,牧音即将举行登基大典。虽然,她早已是大周实际上的掌权者,可毕竟,即位与否对她而言,其意义绝不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忙碌了一天过后,月上柳梢时,臣仆们纷纷告退,她这才从书桌后站起,缓步踱到毓清宫的庭院之中。

    牧音打算登基后,也不搬离毓清宫。这里有太多太多的记忆。不管是欢喜的还是哀伤的,都是她十分宝贵的财富。她的天堂和地狱都在这里。看着天上的新月,这几年的一幕一幕缓缓滑过她眼前。牧音素雅的脸上露出一丝沉稳中带着些释然的笑意。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牧音回头,正好迎上蕙儿温柔的笑靥。蕙儿走到牧音身边,乖巧地挽住她的手臂,和她并肩而立。

    “公主,明天,我就要改口叫你皇上了。”蕙儿的声音在暖风中让牧音感到一丝清爽,“还真不习惯呢。”说着,那纤细的女孩儿掩口一笑。牧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些温暖,有些酸楚,又有些迷惘。她搂住蕙儿的腰,柔声道:“蕙儿,你对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蕙儿挑了挑两道精致的细眉毛:“我不明白,公主在担心什么呢?”牧音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其实和皇上、陛下比起来,我更愿意听你们喊我一声公主。你能不能不要改口呢?”蕙儿笑道:“又说这么任性的话。我若不改口,岂不是大不敬吗?”

    牧音怔了怔,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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