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无此声》分卷阅读41

    清洛的指尖在白色的宣纸上游荡,是恨不能将身体灵魂都融入其中,似乎只要指尖离开宣纸,那些与之有关的记忆便会如同烟云般消散。

    关于她,清洛剩下的只有这只言片语,之后也许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望着字迹,蓦然,她又愤怒起来,抓起来用力地揉成一团,扔进墙角。

    书案上的纸张被推倒在地,白纸散落各处。人都已经不在,留下这些还能有什么用?清洛笑着,凄凉的声音,孤寂的面容,有浓稠的血腥味道从口角溶出,湿漉漉的。她一阵头晕,站立不稳。

    她想起了,她服食了毒药,这是师傅留给她的仁慈。

    师傅给了她红白两颗药丸。红色的是解药,白色的是毒药。师傅说,爱情,对戏子而言是一种毒,这种毒缠绵不绝,终身难解。如果有一天,不幸遇见,又未能有圆满结局,那么这颗白色的药丸,就是戏子的归宿。红色的药丸留给对方,如果对方还有一丝情分,那就让他用红色的药丸为你解毒。如果,没有,那么天堂的彼岸便是归宿。

    她还记得师傅说起这话时的惆怅和寂寞,还有在手心滚动的白如雪,红如血的药丸。

    低头,书案上白色的宣纸滴落了红色的血,像是燃烧的花朵,美丽而妖艳。她望着白色的宣纸,陡然想起了一首词。

    轻拭嘴角,费力地研墨,提笔。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啼莺散,余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凌乱的笔记,一气呵成。放下手中的笔,清洛笑着走到床边,和衣躺下。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心如同沉入了冰冷的水中。

    从衣袖中取出木簪,握在手心,闭上眼。清洛最后看到是随风飘舞的青色的帷帐,美丽而荒凉,如同她的名字。

    夜更深,风更紧。

    远处的天边漆黑一片,如同帷幔将四下包围,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卷起枯枝发出的沙沙声,孤寂而苍凉。

    秋海棠在夜色中迈着凌乱地步伐前行,脚踝处隐约有血迹渗出。她的脚步蹒跚,然,却没有停下。她的眼底、心底都只有一个名字,清洛。

    “啊!”

    一阵轻呼,秋海棠在转弯处不小心撞到了蓝色的人影。

    “对不起。”熟悉的声音在秋海棠耳畔响起,她抬头,下意识地捂住了惊呼的嘴。她撞到的人,竟然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儿,文家小姐,文书娴。

    “秋海棠!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文书娴的惊诧不下于秋海棠。

    文书娴的话让茫然中的秋海棠顿然又想起了清洛,她带着哭声嚷道:“清洛,她要死了。你,你快去救她。”秋海棠眼角的泪再也压抑不住,担心和惶恐在遇见文书娴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她抓住文书娴的手拼命地握紧,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只是觉得如果文书娴在,或许,或许清洛就有救了。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清洛,要,死了?”文书娴的手陡然冰冷,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白天,她还见到了那个人,怎么会?

    “再晚,来不及了。你跟我走。”秋海棠来不及细想本应当在将军府的文书娴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荒凉的小巷里,她抓起文书娴的手,朝着清洛居住的莫府奔去。

    黑夜中,两条人影,在雪地里穿行。风雪在她们身后呼啸而过,雪地里细碎的脚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被白雪掩埋。

    莫府的大门,终于出现在夜色中。秋海棠领着文书娴从后门悄悄的进入。守夜的人睡得很沉,她们几乎听见了夜色中的呼噜声。几个穿梭,文书娴被带到了清洛居住的西厢房。

    清洛,在吗?她,还想要见到她吗?文书娴望着那扇木制的房门,怯怯地不敢推开。

    秋海棠没有发现文书娴复杂的心绪,她嘎吱地推开房门,没有什么事能比清洛的更重要。房间一片凌乱,白色的宣纸散落地上,清洛像是熟睡的人儿安静地躺在床上,狭长的眉眼紧闭,嘴角还带着熟悉的嘲讽的笑。

    “洛?”

    秋海棠冲了过去,跪在床边上摇晃着沉睡的人。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没有回应,除了那微弱的呼吸声,那张狂魅惑的容颜像是一幅冰冷的画像。

    文书娴握紧拳头,她站立在门口,竟不敢再向前一步,秋海棠伤心欲绝的表情让她的心陡然下沉,那寒比院子了的白雪刺骨,那痛比冰针扎入更绵长不绝。

    目光扫过地面,白色的宣纸上,有一首词,走过去,弯腰拾起,轻轻地诵念。

    “晓月坠,宿云微,……,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留待舞人归,即使她对她说忘记,她还在等待她吗?有什么模糊了她的视线,字迹被眼角落下的水珠晕开,变得了深浅不一。

    在文书娴握着宣纸发怔的片刻,秋海棠从床边冲到了她的面前,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夺下她手中的宣纸,给了她一清脆的耳光,怒斥道:“你究竟给清洛说了什么,让她如此想不开,竟然,竟然……?”秋海棠泣不成声。

    秋海棠悲伤欲绝的表情和指责让文书娴麻痹的神经有了一丝反应,她骤然想起了清洛对她说的话。

    “我没有什么贺礼。这木簪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希望,即使有一天我去另一个世界了,你看到木簪还能想起我。对我而言,你是唯一可以让我交付生命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救我的人。”清洛悲伤的表情和每一个字她都清晰的记得,记得那样深,仿佛刻入了骨髓。

    秋海棠摇晃着她的身体在她的耳畔说些什么,而她却充耳不闻。有什么事情仿若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是什么呢?她皱紧了眉头,指甲握进了掌心,眼神游离。

    蓦然,她望见了清洛手心握着的木簪,身体骤然颤抖起来,她顾不得在耳畔说话的秋海棠,她推开她,踉跄地跪倒在床边,眼睛死死盯着清洛手心中的木簪。

    木簪。她怎么能忘记木簪呢?清洛与她最初的信物。

    心在颤抖,她从衣袖中取出清洛送予的木簪,慌乱地想要旋转木簪,奈何手却抖动得厉害,木簪滑落到地上。

    秋海棠的目光落到了文书娴惊慌又惊喜的脸色,又从移到掉落到床边的木簪。当看到与清洛相同的木簪时,刷地,她的脸色苍白,紧抿起嘴角,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她似乎在瞬间明白了什么。

    压抑心中的伤痛,秋海棠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走向前为文书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木簪。

    文书娴感激地望了秋海棠一眼,接过木簪,旋转,一张字条和一颗红色的药丸落入她的手心。

    打来字条,潦草的字迹:

    娴:

    师傅给我红白两颗药丸,红色解药,白色毒药,也许早就预言了我今日的惨淡。戏子,本不该动情。

    谁笑戏子多情痴?浮生入戏,荒凉谁可语?同心销尽结难成,夜阑风雪葬香魂。

    洛绝笔

    字条从文书娴手中飘落,她哭倒在清洛怀里,哭落了满脸的胭脂。秋海棠拾起地上的字条,看罢,幽幽一叹,她的脸比白色的纸条更加惨淡,似乎透着透彻的绝望。

    窗外雪花仍在飞舞,谁在笑?谁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努力哦

    ☆、第十八章雪夜逃亡(一)

    第十八章雪夜逃亡(一)

    天空中的雪花像红梅花瓣散落,空中回荡着泥土似有若无的香,枝丫上堆积着厚厚的雪,银色的光反射到窗户上,凄冷而寂寞。

    莫府,后院,西厢房。

    药丸被送入了清洛的口中,文书娴和秋海棠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一夜的奔波,秋海棠似是累极,靠着窗户打着盹。文书娴趴在床沿边,却舍不得闭上眼睛。她数着清洛长长的眼睫毛,一根、两根,三根……

    不知道数了多久,她忽的轻轻笑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稚气起来,都不像她了。然,清洛眉毛、眼睛是那样的好看,让让深深地眷念。然后,她就这样一直数了下去,直到感觉到困乏,眼睛才不知不觉地轻轻合。

    风吹动青色的帷幔,时间在风雪中缓缓流逝。不知道过来多久,床畔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清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身体里那如同火焰灼烧的疼痛感消失无踪,轻轻地转动头,却瞧见了那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面孔。

    轻柔的呼吸,似有若无的幽香,都是那样的真切,真切得恍惚梦境。

    “我是在做梦吗?”清洛温柔地凝望着眼前的人儿,若水的眼里满是浓浓的宠溺。

    轻轻抬起手,想碰触眼前人,可手到半空,却顿了下来。如果,这只是梦境,是不是这样轻轻一碰,便如同朝露般消散了?

    兴许是她微微的动作惊醒了眼前的人,文书娴揉了揉眼角,缓缓地露出了那清澈若水的眸子。

    “你醒了?”文书娴惊喜的开口,当她瞧着清洛顿在半空中的手,露出在唇边的笑意又收敛下去,慌忙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边说着,一边手覆上了清洛的额头。

    清洛摇摇头,文书娴的手微微透着夜的凉意,放在因为药力而身体滚烫的清洛额头却是恰好,清洛垂下手,放松身体,微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温柔。“梦境,真的很温馨。”清洛浅浅的笑起来。

    “不是梦,洛,我真的在你身边。”

    急急地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被握紧,清洛感受到手心隐约传来的力道,她才真的意识到这或许真的不是梦。

    睁开眼睛,清洛左右打量一番,青色的帷帐,白色的雪花在窗外飞舞,地面上凌乱地宣纸,这是她的房间。然,眼前的人,俏生生地凝望着她,眉眼含愁,眸似清潭,道不尽的风情万种,不正应当在将军府的文书娴吗?

    “娴娴?”清洛低声呼唤眼前的人,那声音是那样轻柔,那眼眸是如此缱绻,包含了多少的情感,融入了多少的相思,仿佛这低低的呼喊便可以弥补这长久以来的思念。

    未语泪先落,文书娴擎着泪点点头,露出灿烂美丽的笑容。

    “娴娴,我,我……”清洛反握着文书娴微凉的手,恨不能将她揽入怀中,然,思及将军夫人四字,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似乎明白清洛心中所想,文书娴浅笑起来,眼底荡开一阵涟漪,她俯身在清洛耳畔,低声道:“我没有地方可去了,你可肯收留我?”

    怔怔地望着文书娴,半响后,清洛才明白这句话中的含意,狂喜的她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撑起手,将那浅笑盈盈的人儿拥入怀中。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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