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可以压抑心底的那生生被撕裂般的疼痛？不妄求，不妄予。如果可以做到如此，是不是便可以做到放手？
没有答案。无非是思索和无尽的痛苦。
哒哒的皮靴声穿过前院传来过来。
“报告方少将，你要的人都已经带了回来。”陆参谋走到方绍杰身前行礼个军礼，朗声道。
方绍杰的思绪被陆参谋的一声话语打断，他回转头来，眼眸的温柔刹那消失无痕，剩下的只有眼底那沉沉的如云层包裹的黑。
“哥。”清洛望着方绍杰的憔悴的神情，轻轻地呼喊了一声。她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他。
方绍杰望向清洛的目光是复杂的，然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方绍杰的目光越过清洛，停留了在被扣押的夏玉彪身上。
“好久不见了，夏将军。是不是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啊？”方绍杰笑起来，那阴沉的目光如同刀割一般。
“是啊，好久不见。我还真的很想念你。方家的余孽。”夏玉彪仿佛没有见到方绍杰如刀一样的目光，他反而更开心的笑了起来，他那声音里透露出的寒气比还未融化的雪水还冷。
方绍杰的眼睛微眯，他有些疑惑的望着夏玉彪，他说余孽，难道？
“哥，方家的惨案背后其实主谋是夏玉彪。你和我都错怪了文家。”清洛望着夏玉彪张狂的脸，见状，便简单的将事情缘由重复了一遍。
夏玉彪在清洛说话的时候并未打断，他就是要方绍杰知道这个事实，他就是要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他，一个区区方绍杰，竟然敢挑衅他的权威，他当然要看看他那痛苦挣扎的表情。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方绍杰身体绷紧，脚步微微后退半步，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震惊了。
“是真的。我们对文家报仇，其实是错的。”清洛清凉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她不受控制的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索绕在心田的人。
文书娴，她如今可好？
“你，骗人！”方绍杰疯了一般冲到清洛面前，抓住她的衣襟用力摇晃，他眼睛通红，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我没有说谎。这些都是真的。所以，可以告诉我，书娴，是不是在你这里。你，是不是抓了她？”清洛并未挣脱方绍杰的手腕，反而伸手握住了方绍杰的手，她的手比他更用力，那双望着方绍杰的黑色眼眸里是从未有的认真。
夏玉彪微微眯着眼，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他喜欢看这样的戏码。挣扎，痛苦，矛盾。人性中的丑恶一面，他都喜欢看。
“文书娴？”方绍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他握紧清洛衣襟的手松开了下来。
“书娴，她怎么了？”方绍杰语气中的寒冷让她心惊。
“她，死了。”
“你骗我！”清洛一愣，摇头大喊道。
“如今，她的棺材便放置在大厅里。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方绍杰甩开清洛抓住他的手，后退半步。此刻的他，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冷静阴沉的方绍杰。
“不，不肯能！不可能！”清洛喃喃自语，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然后不顾一切的推开身边的人，朝着大厅里奔去。
路，并不长。很快，清洛便走进了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正中央，赫然放置着一黑色的楠木棺材。
清洛的脚步变得缓慢起来，浑身颤抖的她似乎不敢靠近棺材。
然，再长远的距离都会有走完的时候。清洛终于走到了棺木面前，她瞧见了棺木里的人。白色的衣衫，长长的发丝，一切都是那样的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她瞧不见棺木里人的
面容。棺木里的人的面容竟然面目全非，全然瞧不出生前的摸样。只看到那红色腐烂的肉，此刻在黑色棺木的映衬下更显得说不出的恐怖。
这不是文书娴。清洛靠在棺材前，不肯相信事实。然，她却在低眉的瞬间，瞧见了尸体发丝旁放置的一根木质发簪。
弯腰，轻轻拿起。转动发簪，空心的发簪里掉出几颗白色的珍珠，珍珠落到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清洛的表情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她望着散落在地面的珍珠，沉默的一言不发。
方绍杰跟随在清洛身后，他背着光芒，瞧不清他的表情，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清洛身后，仿佛是一栋雕像。
夏玉彪缓缓的走了进来，他望着大厅里神色各异的两个人，笑的愉快。
“既然你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是不是该了解我们的事情了？”夏玉彪手一挥，陆参谋带着手下的士兵一起冲进了大厅。黑色的枪头对准了方绍杰和文书娴。
方绍杰血红色的眼睛望着陆参谋，声音无比阴冷：“陆参谋，你想反叛？”
“呵呵，我不过是拿人钱财j□j。你给的，还不够多。”陆参谋笑的很的开心，他喜欢看方绍杰那愤怒的双眼。这样的眼睛让他觉得够刺激，够解恨。如果不是方绍杰的出现，方绍杰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权利和财富都该是他的。他恨他，实在是太久了。
方绍杰冷哼一声，忽然转身逃出怀中的手枪，一个箭步奔到夏玉彪身前，黑色的枪口对准了夏玉彪的额头。“你敢开枪，我就杀了他。让他们退下去，马上。否则，我开枪。”方绍杰的声音冷如寒冰，没有丝毫情感。
夏玉彪的微笑从面部隐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杀意。
“下去，都退下去。”夏玉彪冷冷对陆参谋道，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没想到方绍杰反应的如此之快，他还想等等，等着看他痛苦挣扎的表情。
砰砰。两声枪响，方绍杰和夏玉彪同时倒在了地上。红色的血迹染红了大厅。
方绍杰和夏玉彪不敢置信的望着彼此，开枪的人不是他们，而是陆参谋。
“你们都该死，所以，这两颗子弹是送给你们的。这样你们的恩怨都结束了。”陆参谋笑的张狂。夏玉彪也好，方绍杰也好，在他的眼底都是一样，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他要用夏玉彪的尸体，在曹督军那里去领赏。而方绍杰呢，不过是个替死鬼。
死亡是平的的，对于任何人。方绍杰和夏玉彪望着彼此不甘心的眼神，最后闭上了眼睛。一场游戏的结束是如此之快，眨眼间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
清洛望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忽的大笑起来，她笑的疯狂，像是要将所有的难以言说的痛苦都这样笑出来。
眼泪在她的眼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那笑声太过于清凉，比月色下的雪花更寒，比黎明前的朝露更冷，比空荡的田野更荒芜。
“够了。不要再笑了。”二楼的楼梯口，走下来一个粉色的人影。她缓缓的走到陆参谋身畔，轻轻的偎依在他身畔。
清洛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瞧着偎依在陆参谋身畔的人。肖红玉，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参谋，既然你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把夏玉彪的尸体抬走，去曹将军那里讨赏就好。这些无关的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罢了。这处破公馆，这么不吉利，我看你也不会喜欢。”肖红玉的目光在清洛的身上停留片刻，很快的便移开了。那瞬间的眼眸里到底包含了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抬着夏玉彪的尸体，走。”陆参谋一声令下，没有犹豫的走掉了。
肖红玉走在后面，经过清洛身畔的时候，身子停了下来。她望着清洛空洞的眼眸，沉默。末了，她轻声的道了句：“人死如灯灭，一切都过去了。你可以重新生活。再见了，保重。”说罢，肖红玉便跟随陆参谋的脚步而去，没有再回头一眼。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天空的云彩还未曾散去，而一场无声的杀戮却已经收场。地面上未干的红色，依旧是那样的夺目，美丽的像是那永远不可触摸的云彩。
清洛手中的木簪落到了地上，滑落到一片红色里。
无声最是不过此时。
还剩下些什么呢？清洛麻木的去思索，然后她发现手中，心中，原来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除了这样一具如同玩偶一般的躯壳。
跪在棺木前，清洛将头埋入膝盖里，放声大哭起来。
都说世间好，痴怨却不少。
日日说欢笑，谁言心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就结文。
或许要结束了，有点失落感。
☆、第二十章 醉魂一梦
七天后。
冬日的寒冷终于过去了，漫天的大雪被融化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温暖的，多情的，仿佛情人温柔注视的目光。
然，这样温暖的阳光下，却有一个地方散发着丝丝寒意，那温热的阳光似乎也融化不了这隐藏在深处的寒凉。
城郊，荒芜的一片林地里。
文书娴和方绍杰的坟墓就安葬在城郊的这一片荒芜的林子里。林子很大，四下除了干枯的树叶，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坟堆。荒草和落叶交织的残意，是这片林子所独有的一道风景。
人，死了，不过眼前的一堆黄土。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负累，通通都掩埋了。人一生看上去这样的长，又是这样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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