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分卷阅读15

    安朋立即想起方才慌张离去的背影,道:“定是那个秃驴所为!走,我们探探去!”

    站起来刚想迈步,肚子里又“咕噜噜”叫起来,如沸腾了一般,惨道:“先前喝的茶里还有泻药!”

    冰释顿时也觉得肚子里不适起来。两个人忙不迭地四处找茅厕,几下子折腾得狼狈不堪。

    待两个人精疲力竭之际,邓文西等三个人才逍遥回来。看着他们眉宇间掩藏不住的得意神情,安朋顿时明白,这茶水中的泻药一定是他们几个为泻私愤早先放进去的。那么乘隙在杯中投毒的和尚又是水呢?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回到府里,安朋掺扶着冰释到凝香阁休息,经过蜗居的时候,见红豆和兰草两个侍女伏在桌子上睡熟了,猜想丁芙蓉并不在。

    两个人互不言语,各自想各自的心事。也没有心思去责问邓文西、禹期铭、侯显贵几个茶水中投放泻药的事情,知道他们只不过是为泻私愤而已,取闹够了就算了。冰释一直在反思着烟雨的话,安朋则在努力记忆那个寺庙里似曾相识的背影是谁。

    蓦地,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来,而且挥之不去。没错,就是柳应贤!

    当年柳应贤做内府管家的时候,安朋在他的手下做事,对他的背影再熟悉不过了,对他那走路的姿势记忆深刻,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自从他纵火烧了柴房企图伤害冰释之后,整个人就失踪了。极有可能遁入寺庙削发出家,那么他在水中投毒就很正常了。

    想到此,他脱口道:“小弟,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冰释疑道:“什么?”

    安朋道:“那个在茶水中投毒的僧人必是柳应贤无疑。我不会记错的!他原来藏在伏虎寺里!”

    冰释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忘记了,即便是柳应贤,而今他已经暴露了,必定又逃了。我倒是一直在想烟雨姑娘的话。安朋哥,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是虚伪的货色?就连丁叔叔,竟然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安朋哥,她说你不爱红粉爱男儿,说得我心里好难过,好痛!我真的是天下的罪人!当初我父亲千里奔波自缢身亡,后来丁叔叔又铲灭族人,就连他与王妃的再度重逢,也都是我惹的事端!竟然连累你被风尘女子所不齿!安朋哥,我……”

    安朋急道:“你切不可胡思乱想,这一切又与你何干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欲,自然会被自己的私语所左右其行为,这又能有你的什么责任呢?于我来说,对你的情义和喜爱是我的荣幸……”突地又想起,道:“我们今天晚上务必要去贤园,五伯和叶妹说符伯已病入膏肓,恐怕时日不多了!”

    冰释惊道:“那我们就去吧!”

    两个人顾不得身子难过,爬起来出了凝香阁。因为丁芙蓉不在,全府上下各色人等慵慵懒懒,无人注意两人的去向。

    两个人穿过杂院,越过墙头,进了贤园。这是冰释生平第一次在白天入园。只见园内秋树凋零,落叶如海。纵是这样晴朗的天气,竟也透出不尽的阴森。两个人还未穿过密林,就听得隐隐哭声传来。

    冰释叫道:“哎呀!不好!”

    拔腿前奔,过了房舍见符七龄居住的小草房前,五伯和叶秋霜正跪在符七龄身旁哭泣。符七龄仰卧在一片木门板上,已经魂归西天了。

    “符伯!”冰释叫着,跌跌撞撞扑将过去。摸着他的面颊,感觉皮肤冰凉。四肢僵直,的的确确是死了。

    冰释道:“没想到这悲悲切切的残缺一生,终于是结束了!”仰天长叹!

    五伯叹道:“他到底是解脱了。对他而言,活着真的不如死了痛快。他每日里都想着师弟,除了那曲‘问世间情为何物’之外,便懒得做什么言语了。不过他人很好,平常对我和秋霜照顾很多。这几年里我们也算是相依为命吧!过着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日子……”直说得老泪纵横。

    安朋听得出他话中的暗指,这里虽然是衣食无忧,但是如同寂寞空谷。纵是正常人住久了也会发疯。猜想五伯与秋霜将必走无疑了,那么,冰释也就又失去了两个朋友了。

    叶秋霜一边擦泪,一边道:“符伯临死前说,要与骆叔叔合葬。我们觉得不妥,没敢轻举妄动。幸亏你们来得及时。看一看怎么处置吧!”

    安朋道:“死者入土为安是天经地义的事。这贤园里埋了不知多少冤死的灵魂,就给他也葬在这里吧!”冰释道:“我将去塞北寻回母亲的遗骨与父亲合葬,符伯的心愿不能实现了……”

    话音未落,却听得有人朗声道:“符七龄生前痴情入骨,却未曾得偿所愿,难道死后也不能实现么?”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远远的却是丁芙蓉。众人惊慌失措。

    冰释脱口道:“啊,丁叔叔你怎么……”

    丁芙蓉走近,道:“如果不是我见你们神色慌张,一路尾随而来,还真不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老者与小丫头必定是几年前使你们与小王爷发生争执的卖唱老小,藏在这里倒是很安全!”

    吓得五伯、叶秋霜慌张地跪倒伏地,口呼:“老爷!”安朋也跪倒,道:“请大总管宽恕!”

    丁芙蓉并不理会,走近来,蹲下身去,看着死去的符七龄,叹道:“他唱了一辈子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临死了却还是一塌糊涂!这世间的糊涂事情还真是不少呢!”又回头望着安朋道:“你说是吗?”

    安朋的后背一阵发凉,心知情势不妙,依丁芙蓉的语气,他必是借符七龄错恋骆公子的事情暗指自己与冰释的私事。难道他知道了不成?安朋战战兢兢道:“小的不知道。”

    丁芙蓉道:“你自然是不知道。”又对冰释道:“那么你呢?

    ”冰释倒没有安朋那般惶恐,冷冷道:“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分别呢?自是情是人的福,也是害人物!”他自从得知许多事情的真相以后,对丁芙蓉的看法与态度一落千丈了!

    丁芙蓉又叹气,“唉!我也是不知道。”遂站起身来,丢下一包银子,道:“骆公子既然有合葬父母的意思,符七龄也就是多余的鬼魂了!他的抱憾也是咎由自取,还是葬在别处吧!”

    此言既出,冰释大惊,脸都变了色。一下子也跪了下来,叫道:“丁叔叔,你--”

    冰释听得丁芙蓉改口叫自己为“骆公子 ”,心知一切都是了断的时候了。这个了断又是怎样的他尚且不知,虽然他知道这个了断迟早要来,只是未料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而它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又是如此失落与心痛。他道:“丁叔叔,你不要我了么?”说着,泪水如珠,颗颗滑落!

    丁芙蓉扶起冰释,道:“骆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呢?你我缘份一场,我已经觉得三生有幸了。当初蒙令尊阴德庇佑,让我一个苦命的小子风光了数十年,心中已是感激不尽了。而今我已经完成他的遗愿,也应该落得个轻松从容了。你说是吗?”冰释不敢回答,只是流泪。

    丁芙蓉回身又对安朋道:“安公子年少有为,柳府今后由你执掌也算是幸事。只是你切不可迷情错意,当心符七龄的惨剧重演啊!”

    听了此话,安朋明白自己和冰释的私情已经被丁芙蓉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又听他说府上的一切将由自己执掌,知道他必定是有所不寻常的举措,刚问道:“大总管,你……”

    却被丁芙蓉打断,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从此以后,省城里面不会再有丁大总管这号人物了,也不会再有丁芙蓉了!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归宿,真是痛快!”

    安朋急道:“你难道是去找王妃不成?”

    丁芙蓉健步如飞,道:“那又何尝不可呢?哈哈……”一路狂笑,身影跃过树丛,消失在夕阳的光幕中。

    冰释道:“不知怎的,我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料,很是不安。”

    安朋道:“我也是。”

    两个人便不再说话了。快速地葬了符七龄,准备回府去,同时带着五伯有叶秋霜。

    五伯久经风雨,自是听懂丁芙蓉等二人的对话,心中味道复杂,难以言述,叶秋霜年少,一双清亮的眼睛只是扑扇扑扇地望向冰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丁芙蓉已经收拾好了随身的衣物,又在西厢房上香完毕,径直出了府来。他未走正门,图的是个行走方便。他的心只被一个想法占据,那就是立即带着翁绮虹走,离开这里,其余的事情全然不顾了。依照他来说,能够做到如此洒脱是经历了很难的思索的,所以一旦做出了决定,便不可动摇了。

    他刚备好马车,将随身的物品丢上车,正准备驾车而去,却见后门“吱呀”地被推开,闪出两条身影来,“扑通”一下跪在他的脚下,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腿,嘴里叫:“大总管,你不要走!要走也不要丢下我们!”

    丁芙蓉借着月光一看,认出是自己的两个奴婢红豆和兰草。叫道:“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伸手拉她们,她们不起身,只叫:“大总管还是带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婢!伺候你一辈子!如果主子不要我们了,我们就去死!”

    丁芙蓉无奈,见天色已晚,便将二人抱起推入车棚中。勒缰挽马,匆匆奔嗣王府而去。他费尽心计和口舌才劝动翁绮虹和自己私奔的,绝不允许时间耽搁而贻误。

    马车远远地将柳府抛在脑后,这瞬间,平素多愁善感的丁芙蓉竟然无所触动,他只是被心中的急切所驱使,恨不得马生八蹄,路变半程。

    嗣王府附近,丁芙蓉只身下车,嘱咐两个婢女看好马车不要声张,自己施展轻功飞身进了王府。

    丁芙蓉轻车熟路地绕过了大树假山,在王妃的寝室院子里落了脚。他只见王妃卧室内并没有按照约定点燃红烛,心中觉得有些诧异。

    暗忖:难道是绮虹变了主意不成?

    他翻过倚栏,贴近纸窗,轻扣窗扉,低唤:“绮虹!绮虹。我来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动静。他侧耳倾听,仍然没有声息。一颗心顿时被提起。他伸手推窗,再叫:“绮虹!”

    “小心啊!”一声疾呼,悲悲切切!

    但是为时已晚。丁芙蓉未及反应,头顶上已落下一张黑色丝网,都是由精钢铸丝拧入油绳织成的,将他从头到脚罩住。左右又涌出七八个骁勇的武士,手中寒光闪闪,俱是锐利的匕首!丁芙蓉奋力一挣,武士们将网收紧,冰凉的刀尖抵在他全身各大要穴上。

    室内各盏宫灯同时被点亮,顿时各个角落都亮如白昼。武士们按倒丁芙蓉,又用牛筋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才收了网,将他丢在地上。丁芙蓉勉强抬头,见自己面前的一把太师椅上,端坐着小王爷朱琪。

    小王爷朱琪的身边是几个素衣武士,挟持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王妃翁绮虹,她的发髻散乱,满面泪痕,叫道:“义兄……”

    完了!丁芙蓉的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当口,朱琪冷笑道:“舅父大人,深更半夜造访,恕未远迎啊!”

    “畜生!”丁芙蓉喝道:“还不快放了你母亲!简直是猪狗不如!”

    朱琪满不在乎,道:“你不用再嚣张了。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堂堂的丁大总管么?我再猪狗不如,也没有做出兄妹**的荒唐丑事!”

    “你--”丁芙蓉气的睚眦欲裂,愤然道:“我与绮虹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相亲相爱的,我们虽称为兄妹,但无半点血缘瓜葛,何来**?!”

    翁绮虹也挣扎道:“快放了你舅父!”

    朱琪冷冷道:“母亲,他自己都说并非你的兄长了,那我又怎敢高攀他做什么狗屁的舅父呢?哼!即便是不算什么兄妹**,丁芙蓉,你与他人妻室私通也总是事实吧!”

    “逆子啊!”翁绮虹一声惨叫,恨不得一头撞死,她心中又羞又痛,又无话可辩,只气得全身发抖。

    朱琪命令左右道:“你们送王妃去后房休息,注意,别吵醒了父王!”

    左右立即挟持着翁绮虹出去,丁芙蓉心中着急万分,但是手脚被绑得如同肉粽一般,根本丝毫难动。眼睁睁看着她被押出门去,惨叫:“绮虹!绮虹!--”

    朱琪狠狠地道:“别叫了,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父王要是知道你给他带了绿帽子,早就把你剁成七块八块去喂狗了!还是我对你好。”

    “呸!”丁芙蓉骂道:“小畜生,捉贼见赃捉奸见双,我今天晚上冒昧前访,你怎么可以污蔑你的母亲呢?”他已经语无伦次了,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承认与翁绮虹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只是拼命想解脱出去。

    “还嘴硬不是?”朱琪得意非凡地说:“我自然哟人证物证!”

    说完击掌两下,立即走出一个丽妆女子来。丁芙蓉并不认识她,她就是春归楼的名妓烟雨。

    烟雨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丁芙蓉,而后牙尖嘴利地道:“平日里丁大总管威风八面。多么气度不凡啊。今天晚上真是……呵呵,你一定不认识我这等下流人物,我却很了解你呀!怎么样?王妃的床底下很舒服吧?!亏得你能够委屈尊躯缩上半宿,等王爷走后在出谋划策私奔逃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总管的马车恐怕在墙外边等了很久了吧!”

    正说着,有人进来向朱琪报道:“小王爷,我们已经把丁芙蓉的马车牵回来了,还抓了两个车上的婢女!”

    立刻有人将红豆、兰草两个押了进来。见到丁芙蓉的样子,惊叫:“大总管!”

    正想扑上前,早被人拉了回去,挨了两记耳光,只得嘤嘤哭泣。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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