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花女孩》10

    10

    隔天,才早上九点多妍依就来我家把我叫起来。

    强迫我好好的敷面膜、化妆、挑一套最好看的衣服等等。

    「我又不是今天就要去结婚了,有没有必要啊。」

    「霍又安,这次,妳要是再跟我扯那些没共同话题什幺的鬼话,我一定家法伺候。」

    我一听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莫名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次这个人很不一样,以前那些妳爱的理由通通用不上,我嫁女儿就看今天了哈哈哈!」

    看的出来她很认真,因为她还把她战斗用的化妆品都搬来,替我上了个像韩剧女主角没上妆一样的妆感。也把她那套价值不斐的淑女型洋装借给我,最后,帮我捲了微捲的头髮,镜中的我像是我未曾谋面的双生姐妹一样陌生。

    来到餐厅后,他们早就先一步的来了。

    我尴尬的笑着,看了眼平常那只存在于脸书大头贴里的人,我很快的就移开视线,用着平常完美的社交面具,从容应对。

    「那幺,还是正式的介绍一下,这位是谢柏奕,这位是霍又安。」赖文威的介绍毫无点缀,让气氛立刻就乾了起来。

    旁边的妍依马上了个白眼,「你的介绍烂死了!不如不说!」她马上堆起笑脸的看着谢柏奕,把他看的当场冒起冷汗来。

    「先点菜吧。」谢柏奕紧张的说。

    我非常能理解他的感觉,如果我被那种标準媒婆的笑脸直直的盯着看的话,我应该会找机会立刻逃跑。

    点完菜后,妍依立刻迫不及待的说,「重新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女……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霍又安,单身四年,没暧昧对象也没炮友……」

    「妳要不要乾脆把我的身高体重还有健检资料也一併说一说算了?」我立刻打断她的话。

    想不到她拍拍我的肩,「妳说得对,我刚刚在妳家也找到了健检单带来了,总是要人家知道妳多幺健康、多幺适合结婚生子啊。」

    我很想继续维持我的社交面具,但还是被她气得冒出了一小条青筋。

    谢柏奕大笑出声,这一笑还停不下来,都笑到流泪了,最后他才喘着气的说,「看得出来妳们真的是好朋友,而且,我还满惊讶妳也有这一面的。」

    「怎幺说?」赖文威问。

    「因为,平常在脸书上面交谈,妳总是公事公办的感觉,当然这样很好,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但……其实我一开始还满担心,妳会不会排出一个超级制式化的行程。可是,妳的行程却处处充满温暖跟惊喜,比如去大阪的时候,特地安排的猫之家,还是去台东的时候,跟当地的原住民一起过夜,吃着最道地的料理,那都是任何旅行社办不到的。」

    他说的真挚,而我也因为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夸奖我的规划能力,而紧张得不知所措。当然外表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谢谢你。去猫之家的时候吓到了吧,猫的数量可不少。」那是我自己去的时候无意间逛到的地方,我想一般人很难相信猫之家是由一整个社区的人一起领养的,那块地方打理得很乾净,社区全部的人都很团结,把彼此的工作分配得很好。

    「是有一点吓到,可是那里的猫被照顾得很好。外人进去参观的时候得遵守很多规则,也因为这些规则,让那里的猫不会像我们的猴硐一样……」他点到为止的说着。

    「对了,我都还没谢谢你寄那幺多张明信片给我,几乎每换一个地方,就有一张。」

    「哈哈!因为,真的很想好好谢谢妳啊,而且觉得妳很厉害,连那种妳没去过的国家,妳都能排得那幺好。」

    其实,我讨厌人家一直顺着我的话的感觉。这不是被虐狂还是有病,有时候我只是敷衍的说了一些话,期待对方能看出敷衍,并且直接点出自己的看法,或是大胆吐槽都没关係。我就是没办法忍受这种,毫无想法的感觉。

    像刚刚提到猴硐,他也只是点到,并没有往下说为什幺自己会这幺认为。

    好吧我知道我又在龟毛,又在放大检视别人了。

    因为,我只是忍不住想,刚刚这种话题,如果换成失眠的人,他又会怎幺回答呢?我很想知道他的答案,这种好奇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也许根本不会再连络了。

    忽然,我被妍依用手肘推了一下,才赶紧回神。

    「抱歉、抱歉,她啊,老是这样,聊天聊着就会突然恍神,也不知道飞去哪个世界了。」妍依打着圆场,我提起精神专心的回到话题上。

    这顿饭吃得比平常还要久,餐后的甜点饮料我们喝了很久。毕竟也是自己的客户之一,我没有对他那幺拒人千里,而是快速得找到跟他聊天的节奏,专挑他会有兴趣的事情聊,他们都很开心我能有这样热络的反应。

    「啊、阿威,我昨天公司的样品是不是还没拿去收好在车上?」妍依用很差的演技说,赖文威也马上点头配合。

    「是啊,后座都被塞满了耶。」

    「柏奕,可以麻烦你送我们又安回家吗?拜託啰。」

    谢柏奕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那对情侣速度很快的当场原地消失。

    「依照他们那种熟练的方式,妳应该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吧。」

    「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个明眼人。」

    其实,他也不是那幺糟,撇开他不太会完全的发表自己的意见之外,我们聊得算开心,尤其,他很懂我正在做的这件事有多煎熬。

    「妳知道我最佩服妳的是什幺吗?不是妳没去过的地方还能排得很好,而是──妳总是把一个委託的行程,当成是自己要去的一样用心。这样其实满失落的吧,空有一份行程,去的人却不是自己。」他边开着车,边说。

    这一刻,我有一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看穿了内心的感觉。就像突然有刺客,静悄悄的闯入,直到秘密曝光我才惊觉他的出现。

    「也还好啦。」我假装正经的随便敷衍。

    下车后他也跟着下车,趴在车顶上的看着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啊。」我礼貌的回应。

    「我怎幺觉得,这会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一餐?」

    可怕的直觉。

    「那就要看你寄的明信片的有趣程度了。」我不再正面回答,而他也不再烦人的追问。

    我们礼貌的说了再见,礼貌的,也许再也不见。

    「不,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还能再见几次。」我想听听他那在不熟的情况下,不好意思讲出来的想法。

    忽然,有人在背后点了点我,然后一张笑得猥亵的脸就这幺贴我很近。

    「七月已经过了,妳是还在放荣誉假的那只吗?」

    「嘿嘿,很不错唷!气氛很好唷!还互相说再见唷。」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什幺时后躲在暗处偷窥,看她这脸笑的像中乐透一样。我懒得理她的按了电梯,她依旧一路黏着我进家。

    「说嘛说嘛,这次果然很有机会吧。我看妳也不讨厌他。」

    「是不讨厌。」

    「而且好像也有点好奇他?」

    「这难讲。」

    「明明就有!」

    「要喝咖啡吗?」

    她一脸不死心,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妳跟那个失眠的人最近进展顺利?所以陷入两难了。」

    「两难什幺啊,偶像剧看太多喔。妳以为那种两男一女的偶像剧公式现实真的会发生?」

    「是已经发生了啊。」

    「不会,永远不会。那个人不会再跟我联络了,我说失眠的人。」

    「吵架了喔,怎幺可能,妳不是不跟不熟的人吵起来的吗?这不像妳。」

    不像我。

    搅拌着咖啡的手,停了下来。

    我端起杯子啜饮一口,不对,这个味道不对,这个我不对。

    「咖啡妳自己喝吧,我要出去。」

    「去哪?」

    她眼见我不说,也没问,毕竟她是如此的了解我,「我会帮妳做好晚餐放冰箱。」

    「嗯。」

    等我来到『once』前面,还在喘着气,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也许因为是平日的关係,一进去发现人不如那个晚上多。

    我依旧选了跟上次一样的位子坐下,懒得思考的点了一样的咖啡,那有点慌乱又茫然的心,好像在这里才能得到安定一样。

    我忍不住悄悄东张西望了一下,却没看见可能是『失眠的人』的人。

    「找人啊?」上次的女孩将咖啡放好,淡淡的问。

    我自嘲的笑了笑,「说什幺找人,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找的人长怎样,又或者,会不会出现在这。」

    「今天的妳,比上次来的时候焦躁。」

    是超能力吗?

    她微笑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上舞台。我注意到旁边的客人似乎都不意外这样的即兴,表情个个显示出自己很幸运的样子。

    我的位子是舞台正中央,只见她又瞥了我一眼,才缓缓闭上眼睛,自然的拨动和弦。

    我从没听过这样特别的音乐,明明是没有人声的纯音乐,但那些音符好像都能知道此刻的人们想要听到什幺般,恰好的搔到心中痒处,恰好的把每个人的心情串连在一起。时而寂寞孤独,时而忧郁无奈,把那些压抑的心情,代替我们的宣洩出来。

    真,神奇。

    十几分钟的演奏很快就结束了,结束得很突然,因为她看见一名男人走进来后就停下了。

    「你去好久,我说了要赶曲的。」

    「抱歉、抱歉。妳快去吧,这里有我。」男人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女人转过来对我点个头后,就走上了二楼。

    虽然有点遗憾不能跟那女人多聊几句,但这段演奏,奇妙的让我那份烦躁,都消失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过这里的音乐。」我有点落寞的呢喃着,然后将咖啡特地在口中含了一会才吞下,试图,将寂寞也顺便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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