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GL)》分卷阅读89

    ☆、第十五章

    这一讲,便讲到了深夜时分。重枫问得极尽详细,对手姓甚名谁,是哪支苗人,背后多少部族,手下几员大将,身高年岁,使得什么兵刃,善于哪种军阵打法,性子又是如何,彼此关系怎样,又是否有联姻。

    她有时问得着实古怪,连对方几房小妾,小妾性情如何都会问询。而水叮当也实在算个人物,虽然皱眉连连,有时需要思索良久,却总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来。不过水叮当此前被重枫连番作弄,对重枫颇为不满。现下终于露出真面目,不在装傻充愣,自然想找回场子,于是偶尔也有拿捏姿态的时候。每每此时,重枫左一句“绑了扔到水池里”右一句“不想要南王称号了?”恩威并施,激得水叮当咬牙切齿,不时朝作壁上观的秋静庭哭诉几声“你们中原人大大的坏!!”这番插科打诨下来,倒显得格外的热闹。

    待到侍女上厅添了灯油,吵闹声也终于渐渐的低了下来。重枫细致的看着自己那满满的记录,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她捧起纸张,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抬头看到水叮当正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灌茶汤。她的目光只在她身上顿了顿,便不自觉的移向了一直等候着的秋静庭身上。秋静庭正垂首看着手中的南蛮地图,烛光映照在她脸颊上,显露出一抹象牙白,和旁边几缕青丝映衬,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真是如玉的美人。

    重枫呆呆的看着,她虽然曾和秋静庭共享**之欢,此刻心中却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情,只是有些呆愣的在心中翻来覆去的想些痴话。若她肯许她一生,肯信她爱她,就算她想要这江山天下,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必然会竭尽心力的帮她,助她,就算做这天下的恶人,她也会甘之如饴。

    重枫的静默引来水叮当的侧目,她看看重枫的眼神,又望望秋静庭,眼珠一转,嗤笑一声:“殿下姐姐当真是个好脾性嘞。要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弄个起看窝,看窝不抽呐一鞭子。”

    她的话说得十分狠绝,虽然也是笑眯眯的模样,但想来在当初,还真没少这么抽过人。若是以往,重枫肯定少不得要回几句让水叮当跳脚的话来。只是她见秋静庭闻言抬头看向自己,就急忙尴尬的扭过头去,一语不发,让水叮当更是得意,忍不住就数落起重枫来。重枫虽然不说话,但耳朵却一直竖着,注意着秋静庭那边的动静。不多时,就听到秋静庭话音淡定的打断了水叮当的数落:“天色已晚,既然事毕,我们也该回去了。”

    “殿下姐姐不妨事嘞,窝早就吩咐了下人准备好房间啦”水叮当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她顿了顿,又道:“殿下姐姐,窝嘞阿爹就给窝剩那么点儿人啦。你跟窝个准话,有多少嘞把握?”

    秋静庭安静的听完,没有开口,似乎在沉吟。她的沉默让重枫也有些吃不准起来,扭头看着她一双眼在烛光中晦明难辨。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那双眼就直直的对向了重枫,跟着,秋静庭笑了起来,她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重枫的方向,说道:“她说有几分把握,就有几分把握。”

    “她?”水叮当顺着秋静庭的手指看着重枫,见她紧紧的抿着唇,虽然极力控制,仍忍不住轻颤的身体。水叮当唇角一撇,显露出了不屑的样子,说道:“是不是噢?她也可以?”

    重枫浅浅的吸了口气,微笑着转向水叮当,说道:“殿下信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她的信任。”她显然是心情大好,对水叮当的态度也格外的宽和起来,耐心的解释道:“我虽无十成的把握,但七八成总是有的。剩下几分,也全看天意了。”

    水叮当皱着眉头上下的打量着重枫,她到底是在淳朴的南蛮长大的人,虽然心眼多,但到底学不来中原人那套弯弯绕绕,说话也就直白且不客气:“那既然这样子,如果出了啥子事,也莫要怪我不讲情面。如果见势不妙,窝是会把部下抽走嘞!他们把性命交到窝手头,窝是不会让他们白送命。”

    重枫闻言,站直了身,笑眯眯的拍了拍水叮当的肩膀,道:“若你们水家都是你这样轻言放弃的人,也难怪会被别人赶下去了。”

    “你晓得啥子!!”水家的覆灭是水叮当心中一道抹不去的伤痕,她听到重枫这样说话,气的双眼通红,伸手啪的一下打落重枫的手,吼道:“窝阿爹英雄盖世,如果不是呐个人在背后偷袭,阴了窝阿爹,窝阿爹他……窝阿爹他……”

    重枫按着自己的手,她看着水叮当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却倔强着咬着自己下唇,不让眼泪落下。她就突然的想起了这个世界的爹。那个男人,也同样的英雄盖世,却那样萧索的死去。她也曾过得快意安然,也曾心怀怨恨,那样的绝望又强迫自己去面对这个残酷世界。这些心情她都了解,所以她静默了片刻,这才叹息着说道:“任何人都可以抛弃你和你的部族,唯独你不能抛弃自己。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活下来,才到了这里的?不用我再说一次吧。”

    她见水叮当安静不再说话,于是朝秋静庭看了看。秋静庭了解她的意思,叹息着来到水叮当身边,说道:“本宫说过的话,不会食言的,你放心就是。”

    两人并没有在水叮当那过夜,待到水叮当情绪稍稳,就告辞了。回到马车上,车内点了一点小烛,两人彼此无言。过了许久,秋静庭忽道:“太学院在南蛮经营了什么?”

    重枫一愣,随即心惊,看着秋静庭。秋静庭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见那地图上道路标注极为详尽,又不似官道,想来是在那里运输经营了什么才对。”她顿了顿,又自问自答一般的说道:“若是我的话,南蛮虽然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但土著蛮荒,手工不精。若我想在此地长期经营,又能在恰当时机,握其命脉根基。想必也只有一物可以做到”说罢,她看着重枫,目光狡黠,笑道“是盐,对么?”

    重枫长长的叹了一声,回道:“是极。你……你当真是聪明得很。”她突的明白过来为何女皇也要对这个女儿另眼相待了。她总能细微之处找到事情的关键所在,不会被外在蒙蔽,又心怀仁慈。这样的人,若真的当上皇帝,想必是百姓之福,能成仁义之君的吧。

    秋静庭得了重枫的回答,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反倒是板着脸孔,说道:“你可知道,贩卖私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太学院本该是教导学生为国,教化百姓的地方,却这般滥用权职,以权谋私!”

    重枫听出了秋静庭话语中的怒意,她却异常的平静。太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其实再了解不过了。时间过去几年,她依然忘不了那一夜带着她的震撼。前一世的经验总她不信鬼神,说穿了就是个没有什么信仰与信念的人。可是在那一晚,她看到了那样多的人,不同的身份,沉默而安静,安静却又笃定着,他们所带来的,除了惊讶之外,给了重枫另一种冲击。她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一群人,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汇聚在一起,有的人愿意舍弃星见那神秘的术法,有的人情愿将家业高位拱手。而那个理想,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重枫明白,那会延迟很长很长时间,跨越很多很多朝代,需要经过许多代人的努力,才能看的到曙光。而待到那个时候,皇权大概都已经消失,现下还活着的人们,也已经死去。可是他们却不在乎这些。

    那个时候,沐清封将玉符交到她的手中,也无形间,将这一份理想的重压压在了她的身上。若说当时她不懂,而三年之间,点点相处,她却比任何人都理解这份理想背后那份沉重。理想主义或许是这个世上最天真,最纯粹,看似脆弱,却又最为坚毅的东西,足以贯穿一个人的铁石心肠,令其产生共鸣和敬佩。

    “这就是太学……这里也,不是太学……”

    重枫低低的说道。这是当初沐清封对她说的话,但现在重枫却恍惚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太学从不属于皇权和一人之朝,而当权者哪怕聪慧如同秋静庭,只怕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大概也不理解这个道理。她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再看秋静庭,却反而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因此面对秋静庭的愤怒,她反倒是镇定下来,说道:“太学已经不复存在了,无论如何,它已经没有了。”

    秋静庭闻言,看着重枫,静默片刻,突然问道:“我哥哥他……”

    重枫一愣,随即失笑道:“殿下你想多了。”她笑得十分大声而欢畅,只是心中却不见半分的欢笑,块垒郁结,当真是难以释怀,那笑声陡然一停,她盯着秋静庭,冷笑道:“殿下你既然不信太学院,又何必做出那一番姿态来?”

    她说的自然是面对水叮当时,两人表现出的那份信赖,那曾让重枫心怀侥幸,只可惜,随即就秋静庭打得粉碎。她坐得端正,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紧紧的拽着,放在膝盖之上。她正视着秋静庭的视线,道:“殿下明鉴,太学之所以助公子一臂,一是私情,公子用人不疑,此乃其二。第三么,太学素来与星见不和,其中倾轧,殿下恐是不明,但这战对太学而言,却是不得不应,不得不战。”

    她说罢,朝着秋静庭一拱手,就要踏出马车。

    “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秋静庭的话。

    “道不同,又何必强行一路?”重枫回首答道。她一声长笑,揭开车帘,踏入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疯子吧,她终于对小公主摆脱自卑心了

    ☆、告假

    才写了不到1k字。。。看样子更不了了,今天,合十,大家周末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这是距离朱雀大街两个街道远的一家酒楼。登高而上的话,就可以看到朱雀大街上散乱而立的点点青衣,在这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帝京中尤为明显。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日的时间。自从不久前秋静庭上书,愿亲率少量精兵扫平南蛮叛逆起,因了谢君撷的沉默,朝野内外就陷入了争辩的混乱中。大臣们有的上书劝解,有的则赞扬秋静庭有信有义。而在朝外,曾因太学的倒台而惶惶不安的青衣学子们,也似乎终于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时常汇聚在一起争论不休,甚至分作几派在朱雀大街上辩论。

    “殿下实在是托大!南蛮民风彪悍,地广人稀,岂是少量精兵可以荡平的?更何况她一柔弱女子……”

    “殿下乃国之储君,无分男女,这样做正该是我辈表率!”

    争论声从楼下传下,二楼坐着的都是雅座,在座的人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像楼下那般大声喧闹,只是听到这争论时,声响也不由一窒,随即人们就露出了无奈又习惯的笑容,各干各的了。而靠在窗边的酒桌旁,坐着的三人却似乎被楼下的争论吸引,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静静的听起来。

    这三人乃是一女两男,女性身长体纤,皮肤不若帝都人那般白皙,而是带着生命力的小麦色,眯起双瞳微笑时,也让人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那种活力。而在一旁的两名男性则是一对双生兄弟,坐姿不如女性那样随性,从那带了几分拘谨的神态来看,地位显是在女性之下的。

    “少主似乎心情大好。”双生子中的兄长名章伯谈,性格要活泼许多。他见少女笑意盈盈,凝神听下方学子争论的模样,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兄长!”弟弟章仲楠性子和兄长完全相反,颇有些不安的拉了拉兄长的袖子。他偷偷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见她黑发软软的垂落下来,盖住了前额,只那双眼微微的眯着,神色轻松。他们兄弟二人和这个闻名已久的少主相处不久,只是在记忆中却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态,倒真像是心情极好的模样。

    “嗯……”少女懒洋洋的回应着,笑着低下头去饮酒,再抬眼时眸光中闪动着一片灵动之色“你们猜上一猜,为何皇上放任这样的……”她弯着眼指了指楼下,学子们的争议声还在不停的传来“这样的情况出现,却迟迟不表态。”

    章仲楠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他的兄长显然没有他那般小心谨慎,却也是愣了下,紧接着就抿抿唇,带了丝兴奋的回道:“属下猜测,陛下定是为了等什么。”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见她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满心的兴奋,却也识趣的压低了声线,问道:“少主可有什么消息。”

    少女看着眼前的青年眼中那闪亮的八卦光芒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我可什么消息想法也没有。”她见章伯谈一脸的失落,似乎还喃喃着不信任的模样,于是陡然将脸一肃,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一严整神态,兄弟俩自然不敢懈怠,也急忙摆正了脸色。章仲楠定定神回道:“消息都已发出,只是调集人手,挨个游说都需要时间……”

    少女沉思片刻,罢了罢手。她的神情已不是此前那样带着慵懒柔和的轻软,而是一片冷然的肃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知道在需要的时间里,你们是否能带来最后的结果。”她侧过头去,将手臂放在窗栏上,眯着眼看着远处那些青衣的学子们。雪下得越发的大了,可那些人还是汇聚在那里,没有散去。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迎着风雪展开枝桠的一棵棵青松那般。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少女默默的注视着,直至被飘扬而进的雪花迷了眼睛,店家迭声道歉着走进合拢窗页,这才仿佛回过神一般转过眼来。她看着面前兄弟俩不安好奇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们时间并不多,务必在开春前完成所有的部署。”兄弟俩用力的点了点头,眼中升起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的兴奋。少女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最后却又坚定的说道:“人在红尘之中,酒色财气最是迷人心志。无论行到何处,身在哪里,都该想想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兄弟俩闻言,对望一眼,又齐声道是。章伯谈顿了顿,又笑道:“少主这话和院中的夫子一般无二。”谁都知晓少女并未在院中修习过,论出身学历也不过是一个偏远边城的秀才,若论学识,那是完全无法和院中那些饱学诗书的夫子们相提并论的。章伯谈这么说话,也有些溜须拍马的意味。

    “我现下可不就是夫子么?”少女笑答,并未将章伯谈的话放在心上。她立起身子,将放在一旁的织锦白狐圆领的斗篷展开披在身上,谢绝了兄弟俩的护送,踏出酒楼。

    兄弟俩目送着少女远去,章仲楠低声问道:“兄长,我们不是公子那方的人么?为何还要这样全力相助殿下呢?”

    章伯谈轻轻的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弟弟,说道:“事之无常起落,并非我们眼下看到的那样便是那样。大家都在等。而我们只要遵从上位者的意愿,然后看着事情的发展,就可以了。”章仲楠想了想,点点头,不再言语。

    大雪下得极大,不多时就在地面上积下一层薄薄的白色。酒楼门口现下并没有人走动,所以那颜色还白得十分的纯洁,让人舍不得在上面落下痕迹。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轻轻的抬起脚,将脚尖小心翼翼的印下那白色。脚下和雪交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少女顿了顿,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片迷蒙,拢了拢自己的衣领,让那毛皮妥帖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这才满意的踏入了风雪之中。

    章伯谈刚才说的话,她自是赞同的,只是她却不能对他多说点什么,只是对于这个敏锐的青年多上心了几分。这样的风雪天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难以忍受的恶劣天气,相反她还带着几分恰意悠闲的行走在街道间。她在心里暗自盘算这一切,和当初的惶恐不安迷茫比起来,她现下更加的悠然淡定,可以仔细的去思考这盘大棋上的细枝末节。

    她就这样一边思考着,一边在雪中漫行,偶尔抬头的时候,看着远方的白茫茫的颜色,似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自然也看不到远处的城门,以及,更远处的湖泊建筑。可是,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这帝京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