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
「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绿湖满头大汗跑进办公厅,韩蝶衣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接过她递来的琉璃骨扇,打了开来,果真是自己丢失的那把。
「妳在哪里找到的?」韩蝶衣喜不自胜地问。
「就小姐床头的长筴盒子里,放了玫瑰细钿的那一个。」绿湖笑着答道。
在她原本放的地方?
韩蝶衣一怔。不可能,她都找过好几回了。
「绿湖,今日可有谁到过我房中?」
绿湖獃了一獃,「没有呀。」
「妳再想想。」
绿湖偏着头,想了一想,「没有呀。小姐,您是怀疑有谁偷拿了,又放回来吗?可是您让我不要张扬,奴婢可没敢告诉别人,若真有人偷了,应会认为您未察觉,早早脱手卖出,怎会又偷偷送回?」
是呀,若是燕王拿的,势必不会如此善了——
韩蝶衣苍白一笑,「也是,说不定是我记错了。谢谢妳了。妳帮我把扇子收回原来的地方——」她正要将扇子交给绿湖,忽而又想,此次无事,不代表下回也无事——
「怎幺了?」绿湖问。
「没事。等会儿我自己拿回去放好了。妳先回去吧。」
绿湖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告退离去。
韩蝶衣坐回桌前,打开扇子,轻抚着上头字迹,万分不捨——
她身边留着关于上官硕阳的东西本就不多,这字说的虽是绝断之语,却是她难得的留念。可是,既已情断,便该断得乾净彻底,若是留着这把扇子,让人察觉了,怕是会连累上官硕阳——
韩蝶衣叹了口气,还是取过利剪,将扇面裁下,点火焚去。
是夜,李睿回府,召她陪寝,笑语恬恬,温柔缱绻,与平常无异,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未料,睡到中夜,李睿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殿下!」
被惊醒的韩蝶衣坐起身子,门外同时传来小顺子的叫唤,「殿下,您没事吧?」
李睿双目赤红,胸膛不住起伏,瞪着韩蝶衣,许久不语。
韩蝶衣被他看得有些害怕,轻道:「殿下,您又作恶梦了?」
「殿下,您没事吧?小的进去看看好吗?」门外小顺子又唤,没听见燕王的回应,又道:「娘娘,王爷怎幺了?需不需要小的进去帮个手?」
「殿下——」
李睿已慢慢稳下心神,回道:「小顺子,你去熬碗安神汤送进来。」
「是,小的立刻就去。」
门外传来小顺子急匆匆的脚步声,韩蝶衣轻问:「殿下梦见什幺了?」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有了缺口,再怎幺装作无事,也不能缓减它瓦解的速度——
李睿抚着她仍旧白晳柔嫩的脸蛋,发觉自己已无法对她说出梦中所见。「妳先回房去好吗?」他轻道。
李睿对她向来痴缠得紧,从未有睡到半夜要她离去之事。
韩蝶衣微觉愕然,但还是乖顺地点头,「好。」
她穿好衣服,告退离去,在花厅里碰见了手捧安神汤的小顺子。
小顺子一见到她,微微一怔,但还是行了个礼,「小的见过娘娘。」
「顺总管,这安神汤有何用途?」韩蝶衣好奇地问。
「这是王爷为恶梦所扰时惯服之药,只是自征西岐国回来之后,已有大半年不曾服药,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幺了。」小顺子答道,「唉,这药凉了不好,小的先送进去了,娘娘慢走,小的告退。」
韩蝶衣闻言怔然。这时间算起来恰巧便是她丢失琉璃骨扇之时,难道真是燕王拿走了扇子?但他既然察觉了她与上官硕阳之事,又为何一声不吭?
李睿房中的灯火又暗了下来,应已是重新入睡,韩蝶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叹了口气,默默地返回倚竹院。
* **
裴仲康让龚烟岚密见了燕王,谈了什幺韩蝶衣并不清楚,只知道燕王回府后,神情抑郁,应是没有劝下龚烟岚。
龚烟岚果真如愿博得太子的注意,离开了悦音阁,入住西华寺带髮修行,待风声过后,便改名换姓,嫁入太子府。
韩蝶衣担心太子若追察她的出身,会牵扯上燕王府,与裴仲康商议后,将十数个个性资质俱佳的孩子送往各地燕王军遗孤村寨,原来的平安小村则纳入其他出身的孤儿,改为一般民间的慈幼局。
至于悦音阁因已在重整燕王府产业时,便已名列第一波转手名单,倒是不担心太子由此得知龚烟岚与燕王府的关係。
中秋过后,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月,燕王奉旨赴北疆主持换防之事。
韩蝶衣旁敲侧击,由裴仲康口中探知李睿确实已察知她与上官硕阳之事,只是隐忍不言,对李睿不禁心生歉疚,又想两人到底还是要相处一辈子,总是得抚去李睿心中疙瘩。所以一得知他又将赴北疆,韩蝶衣便忙为他张罗行囊,又熬了数夜,亲手为他缝製冬衣。
临行前夜,韩蝶衣在倚竹院布了桌酒菜,为他送行。
李睿接过冬衣后,第一个飘过的念头竟是她是否也为上官硕阳缝製过冬衣?
他看着她眼下的青影,知道她为这衣裳定是熬了数夜,也觉自己有此猜疑太不应该,但心中确实已无她送他佛珠时的欢喜之情。
李睿微微扬起唇角,淡道:「辛苦王妃了。」
「殿下不喜欢吗?」韩蝶衣难掩失望,「蝶衣不擅女红,许是做得不好——」
「不,极好。本王很是喜欢。」李睿浅笑道。
韩蝶衣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又或者是李睿真的变了,她总觉得他待她不似以往,虽也温柔体贴,和颜悦色,但似乎隔了一层什幺。
绿湖在此时送了秋蟹上桌,问:「小姐,厨房问花雕酒没有了,换上元红酒可好?」
韩蝶衣点了点头,绿湖将酒壸摆上桌,正要退下,忽听得李睿问:「妳为何仍唤王妃为小姐?」
「因为少爷说——」
「绿湖。」韩蝶衣忙喝住她,提起酒壸为李睿斟了满杯,「绿湖只是叫惯了没改口,殿下若是不喜欢,让她以后改口便是了。」
哪有什幺喜不喜欢?只不过以前不知实情,未曾留意,现在已知实情,便觉这倚竹院处处都有上官硕阳的痕迹,在在都令他难堪不已——
李睿没有答腔,喝了杯酒,觉得有些坐不住,勉强又吃了几口菜,便道:「本王还有些事未处理,先回房去了。王妃也早些休息。」
「殿下——」韩蝶衣起身。
「怎幺了?」李睿回身。
韩蝶衣右手置于尚不明显的小腹之上,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他,她的月事迟了。然而,先前中秋夜一事,让她彻底看清两人之间的现实,她虽独佔枕席,李睿也不再让她喝汤药,但他在床第但之间的表现明显是不想让她有妊,不管为何原因,她显然还未到达能为他生儿育女的标準。而现在他又因折扇一事,对她的热情不再,此时让他知道此事,这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韩蝶衣犹豫了会儿,想说出口的话语,终究是吞入肚里,「蝶衣恭送殿下。」
李睿轻点了点头,推门离开。
韩蝶衣看着阖起的房门,心头闷闷的,想哭,又掉不出泪来——
绿湖又端了酒菜进门,见房里只剩韩蝶衣一人,不由得一怔,「王爷呢?」
「走了。」
「走了?但这桌菜几乎都没动呀——」绿湖喃喃地,「小姐——」
「嗯?」
她瞪她一眼,绿湖连忙改口,「娘娘,王爷是不是有心事呀?奴婢瞧他这些天似乎都闷闷不乐的,就是和娘娘说话也不见笑容,和从前大不相同。」
韩蝶衣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
世事彷彿偏爱火上加油似的,燕王离京,龚烟岚嫁入太子府,未久,宫中突然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
韩蝶衣身为燕王妃,即是皇家媳妇,也进宫去侍奉了几回汤药,心知皇帝应已时日无多,果不其然,过了几日,皇帝昏迷,由太子监国。
事情来得太突然,裴仲康有些措手不及,忙修书要燕王儘速归京。但太子的动作更快,一掌监国印信,立即命东宫府兵团团包围住燕王府。
裴仲康遣人出门问过,只说京中不静,宵小横行,太子担忧燕王不在府中,难以顾及家眷,特遣府兵保护。
标準的官样说法,裴仲康听闻后,只摇了摇头,亦无他法。
韩蝶衣当时正坐在办公厅,也听闻此事,问道:「先生,不觉得圣上这病来得奇特吗?」
「娘娘此言何意?」
「燕王离京前,曾带蝶衣进宫请安,当时圣上精神甚好,还与王爷打了场马毬。」
裴仲康微凛,忽又冷冷一笑,「咱们在宫中的耳目确实是不如他们东宫,但他们这幺硬干,可是以为燕王殿下什幺準备都没有?」
「先生的意思是?」
「燕王在外,有军队傍身,也不是非得听命于太子。只是老夫不知,王爷他能不能狠下这个心。」他看了韩蝶衣一眼,暗叹口气。
韩蝶衣自然明白裴仲康的言下之意。若是燕王举兵反叛,留在京中的她和燕王府家人马上会被太子送上绞台祭旗。
她迟疑了会儿才道:「有一事,蝶衣一直未告诉先生。」
「何事?」
韩蝶衣走向裴仲康,撩起了袖子,「先生通医理,不如先为蝶衣诊诊脉?」
裴仲康胡疑地看了她一眼,将手搭上她的右手脉门,片刻之后,面露喜色,忽又叹了口气,问了韩蝶衣的月事情形,道:「应有三个月了。王爷知道吗?」
「王爷在府时,蝶衣尚未察觉。」韩蝶衣撒了个小谎,「先生认为咱们应该让燕王知道吗?」虽然燕王府已被东宫人马团团包围,但裴仲康十数年来花在情报网路的精力物力也不是白花的。明的不成,还有暗的可走。
「娘娘认为不该吗?」裴仲康问。
「蝶衣担心影响王爷决定,更担心这孩子无法平安来到这世上。」
裴仲康沉吟了半晌,道:「若是皇上有个什幺三长两短,这国丧礼节严苛,以妳的身体状况,应是瞒不过太子的耳目。」
她也是作如此想,才会在此时将此事揭开,否则依她原本的打算,燕王年底回京时,月份已大,也由不得他说不要这个孩子。
「如果圣上真有不测,王爷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叛了,二是滞留燕京,而这个孩子不是身死,便是成了太子的筹码。」尤以前者的可能性大些,但韩蝶衣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只道:「蝶衣翻来覆去地想,若是要避开这两种命运,惟有蝶衣离开燕王府。」
裴仲康脸色大变,「王爷绝不会允的,妳这话也万万不可对他提起。」他叹了口气,「娘娘与王爷相处年余,难道还摸不清他的性子?」
韩蝶衣还记得年初在上官府饮宴时,李睿发的那场脾气,自然明白裴仲康所言不虚,但她实在想不明白李睿明明就还怗记着故王妃,为何一定要她留在府中,再说她也想不出其他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先生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裴仲康沉思了许久,道:「先通知燕王吧。真要送走妳,也得燕王同意,否则不论结果是好是坏,老夫都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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