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语洛神》泪语洛神 八章

    泪语洛神 八章

    今晚,碧宁宫的所有迴廊、厅堂又全亮起了灯火。

    明眼人早该猜到,圣上今晚又是临幸郭妃,决定在此度过一夜**。

    薄如蝉翼的纱帐遮掩住两具火热交缠的身躯,却遮掩不住那如狂涛一般的绵密爱语。

    「圣上……」**初歇,身上那副伟岸身躯毫不恋栈的翻离她那娇美**,而后裸身揭开纱帐,一如平常一样,坐在床边喘息。

    原想勾住他的玉臂悬在空中,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她不禁气恼着,也不禁思索,为什幺他总是如此?

    他都是这样的,每次总在固定的时刻来到她的碧宁宫,什幺话也不说,只等沐浴完之后,他便狂烈的封住她的唇瓣,一把将她推向床榻,而后便是一如方才那样的翻云覆雨。

    他对她纵容,她知道,可她没有一次在身躯交缠时,见着过这个男人的心,彷彿在他身下的,只是一具足以让他好好发洩慾望的身体,而不是……他的妃子,他的妻。

    就因为他从不告诉她,因此她才大胆猜测,他的心是不是仍放在那个甄宓身上?不然他为何总是露出那副寂寞而无奈的表情,为什幺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只是个工具,她想得到他的心,很想。

    打从被选进宫里之后,她一直告诉自己,她要让那天子心中只能容的下她,眼底只能看见她,虽然这真是空想……因为皇宫嫔妃如此之多。

    可是她是真的爱着这个男人,不光是她只能爱他,还有,他那邪气而霸道的味儿,不管是在处理国家的事情上,或是诗文里头,甚至是……床笫之间,他都是这样的,她喜欢这样的他。

    因此,当他每次身体在这里,可心却飘的好远好远时,她再也无法忍耐,她承认她贪心了,可是她除了能向他索求金银财宝或是其他种种恩赐时,她最后的希望,还不就是「贪心」?

    贪他的心,寄望自己可以在他那广纳天下的心中,分出一块小小的位置,就够了,至少她拥有他心中这幺一小部份,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

    她伸指抹去脸上的汗珠,而后同样裸着身子,娇媚的偎在子桓那宽厚的背上,「圣上,臣妾……臣妾想告诉您一件事情。」轻靠在他的耳畔,她很轻很轻的说着,而心里很甜,却有些紧张。

    「什幺事?」子桓握住她游走在他胸膛上的玉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引来身后人儿的一阵惊呼。

    「嗯?」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她,而后将她抱在胸前,「这样就受不了了?」这只是他能给的一点点刺激。

    「才不,臣妾喜欢。」郭妃摇头,一手环住他的腰,「陛下,臣妾……臣妾有喜了……」她羞涩而缓慢的说着,但她的眼可是紧盯住他好看的脸庞,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细緻的表情。

    「真的?」子桓睁大眼睛,而后淡淡浅笑,一手抚在那仍然平坦的小腹上,「真好,我又要当爹了吗?」他看着郭妃的身子,很轻很轻的说,可是眼底却像是回到了以前……

    『子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甄宓一脸雀跃,双眼闪烁着美丽神采。

    『什幺事情?』他等不及将她揽入怀里,一双鹰眼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爱妻。

    『我……』甄宓咬咬唇瓣,而后抚着自己的肚子,『我有孩子了。』

    他睁大眼睛,而后看着爱妻那仍然平坦的小腹,『真……真的?我要当爹了?』

    她淡淡点头,脸上同样有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他笑着将她抱起,在书房内不断转圈,『宓儿妳要当娘了,我要当爹了!』他朗笑着,而后停下动作,在她唇瓣上印上一吻。

    『妳说,要取什幺名儿好?』他彷彿已经看见孩子出世的模样。

    看他雀跃的表情逗笑了她,她相信孩子会有个好爹亲,『还没出生呢,怎知是男是女?』她笑着捏捏他的鼻。

    『这不是大问题,男孩会长得像我一样,女孩会像妳一样……宓儿,妳说是不是?』

    『是,那可不可以请你把我放下来?』

    『不放了。』他笑着说,将娇嫋的她抱的好紧,『直到妳生下孩子,我都不放了……』

    那是宓儿替他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叡儿,他的大儿子,有多久了,十一年前……当他得知宓儿怀了他的孩子时,他是那样高兴。

    「陛下?陛下……」郭妃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唤回,「您高兴吗?」他的反应好淡,让她满腔喜悦显得有些可笑。

    「高兴。当然高兴。」子桓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不是他的宓儿,他知道的,因为她再也不肯像当初那样让他抱着她了。

    「可是,陛下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女人。」郭妃不满意他的忽视,他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子桓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朕是不只妳一个女人。」

    察觉他的心情有变,她只能暗暗收口,将其他想说的全给吞回肚子里。

    「臣妾以为陛下会很开心的。」似水朱唇送上,她吻着他的下巴,因她知道这是他最喜欢让她吻的地方。

    「朕没说不开心。」他将她抱起,让她跨坐在他的身上,而后缓缓律动起来。

    激情的火花似乎又将点燃,在他企图用激情沖淡两人间的不快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得说,「陛下……等等。」她推拒着,让他停下动作。

    「臣妾还有事情得说。」

    「有话快说。」他环住她的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那个……臣妾日前去宓姊姊那里走了一趟……」郭妃喘息着,仍然坚持把话语说完。

    「朕记得妳跟宓儿不好吧?」他的动作完全停止,「妳去那里做什幺?」他的语气跟刚刚的舒缓迴异,显得紧绷而低沉。

    「臣妾只是去给姊姊问个安,送礼而已啊。」郭妃不解,「陛下您何须如此紧张呢?」她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没有错,经她多次试探,在在显示着眼前的男人对那个甄宓,确实还保有一份情。

    这个认知让她嫉妒,她凭什幺?凭什幺这样霸佔这个男人的心思,论付出,她也不见得比她少,难道就只因为自己是嫔妃,而她却是正室吗?

    子桓微楞,他知道郭妃的心机颇深,但就因为这样的认知,而这样怀疑起眼前的她,似乎也不大公平。「是朕多心了。」

    见眼前的男子脸色稍霁,她才续道:「姊姊那里好多兰花,整个庭院都是兰花香气,臣妾好喜欢。」

    「她本来就很爱养兰。」提到爱妻的兴趣,子桓不免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郭妃将他那抹温柔神色收进心底,如果这是为她而发的,那有多好?

    「可是……」她语气稍停,选择此刻给他自己追问。

    「把话说下去。」他就不喜欢她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

    「姊姊那里不是有一个美丽的雕兰的柜子?」

    子桓点头,「那是朕送给她的,怎幺了吗?」

    她眨眨眼,咬咬贝齿,「臣妾送姊姊一支梳子,是从波斯来的象牙梳,质地温润细緻,陛下您御赐给臣妾的。」子桓点点头,见他还有印象,郭妃继续说:「姊姊她笑着,也说自己有一支象牙梳,而臣妾这支象牙梳是假的,您知道臣妾这个人好面子,于是就请姊姊将梳子拿出来看看。」

    他瞇了瞇眼,他是给了宓儿一支象牙梳没错,可是那支象牙梳,再怎幺说也不可能跟郭妃的相比……「我跟着姊姊走近那个柜子,结果……在姊姊打开柜子翻找时,臣妾看见里头似乎有几封莫名的书信,我当时问了,结果姊姊脸色好奇怪呢。」

    「书信?给谁的?」他看着郭妃,发现眼前的她,似乎有什幺顾虑似的,「臣妾……不敢说。」

    「碧儿,别瞒朕。」他唤着她的小名,抚了抚她光裸的背。

    「既然陛下要臣妾说,臣妾就说了……是、是姊姊跟安乡侯,曹植的书信……」

    子建?子桓捏住她的下巴,「说清楚,为什幺跟子建有关?是甄妃自己说那些书信是她跟子建互通的吗?」

    「臣妾……看见其中一封书信上的属名是这样的……」郭妃痛得快说不出话来,泪花在眼眶直打转,「陛下……疼……」

    子桓放开手,姑且不论郭妃这消息是真是假,光是得知甄宓有可能跟另外一个男人私通,他就不禁怒火中烧。

    「陛下?」郭妃捧起他的颊。

    他勾起一抹邪笑,「朕会查清楚,明儿个妳跟我一起到沁香斋去。现在,别让甄妃坏了我俩的兴致。」

    「陛下……」

    ###

    怎幺回事?甄宓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敢相信他会跟前几天来到的郭妃,一同来到这个沁香斋。

    「臣妾拜见陛下。」她的表情平静,敛裙行礼,「不知道陛下今日前来,有什幺事情?」

    「上来妳这里坐坐,欢迎吗?」子桓的语调不像跟其他嫔妃说话那般,反而有点身为人夫询问爱妻的味道。

    「谁能不欢迎陛下?请随臣妾入内吧。」她淡笑,比起当日她招呼郭妃所表现出来的热络还不及。

    一样是那简朴雅致的厅堂,跟他上次来没有太大差别。

    距离他上次来是多久了?他居然不记得了,但,这间厅堂,给他的,并不是什幺美好回忆。

    『这跟你说的誓言不同。』她含着泪,看着他的眼神是如何的如泣如诉。

    她总该晓得的,这个能容纳整个天下的男子,心中不会一直都只保留着她的位置,打从他登基,成为魏国的皇帝之后,她必须为他习惯很多事情。

    她不能再直呼他的御讳,不能甜腻的喊他一声子桓;他的怀里将不只容下她,他会有其他的,很多很多的妃子,而她只是其中一个;他不再只会多花时间陪她,因为国家大事比她的事情还要重要千倍。

    她并没有想要跟他的野心比较的意思,这毫无意义,可是她必须忍受着一日当中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的日子,只能待在这里,等待着这个原本深爱着、疼爱着她,眼底只容下她的夫君在夜晚点着灯到这里来,而且也不是夜夜能够见到。

    因为他不再只点她的灯,他会有其他女人,他可以去点别人的灯……她知道,可她很难这幺快接受。

    『宓儿……』他很想用说服自己的那一套来说服自己的爱妻:帝王妻妾成群实属正常,可是在看见她的表情之后,他说不出口……

    她仅是摇摇头,翩然转身,走进这个以后将成为她的居所的沁香斋,而后当着他的面,掩上房门,心中彷彿也如手中的动作一般,将心门掩上。

    她最害怕的事情总算发生了……

    他看着她倚着房门,像是在掉泪,这是他第一次在看见她落泪之后没有到她身旁安慰,因为那扇门,也因为,她的泪,是因他而起……

    「想起什幺了吗?」她回头,看见站在厢房门口的他,对着他淡笑。

    子桓回过神来,发现她已将桌子布置好了,茶水也接着端上来,「恭迎陛下上座。」

    刚刚那句话是幻觉吗?

    他甩头,撩起衣袍上座,而郭妃则随侍在旁。

    「子桓,说说你来这儿的目的。」甄宓冷眼相对,彷彿眼前的他对她来说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不知陛下与郭妃一同前来,所为何事?」甄宓行了个礼,恭敬的问。

    子桓宁定心神,喝了一口茶水,「碧儿,妳跟甄妃说吧。」

    郭妃点头,「姊姊,可以把当初妳拿出象牙梳的柜子打开来看看吗?」她将视线转到一道上了小巧的锁的柜子上。

    这整个沉木兰柜共有五五二十五道柜子,但在最不起眼的左下角的柜子里头,就摆着她所有的首饰,虽然所有柜子都可上锁,可只有这道柜子落锁,可见甄宓对此柜之重视。

    「是陛下想看的?」甄宓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而坐在位子上的子桓全然没有放过这点变化。

    郭妃点头,「好吧。」甄宓点头,将最上一排中间的柜子打开,在底层翻开一道暗格,取出钥匙之后,弯下身子,此时正要开锁的她头顶突然发觉一道黑影笼罩,「陛下何需亲自过来,等臣妾拿过去给陛下看就得了。」

    「朕想亲眼看看。」瞧她由方才的平淡脸色转为如今的潮红,令他更对里头的东西感到好奇。

    拗不过他,「好吧,其实里头也不是什幺值钱的宝贝……」甄宓将锁匙轻轻一转,「里头都是一些……这是什幺?」甄宓惊讶的看着里头,竟全是她所没见过的书信。

    「朕还想问妳这是什幺。」子桓不敢相信,碧儿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呈上来,朕要一封一封的看!」他拂袖回到主位,而郭妃带来的宫女随即伸出手来,将整个柜子盛到木桌上。

    甄宓缓缓站起身子,锐利的目光就定在郭妃身上,「那些东西是什幺?」

    郭妃回视她,表情是恁地无辜,「这个妹子我可不晓得,问问姊姊您吧?这是您的地盘,您总该知道那些是什幺东西吧?」

    当初的象牙梳是真有此事,她的确送给甄宓象牙梳,而甄宓也说自己有,但当她说想看时,甄宓的表情就是像现在这般羞涩,而后像刚刚那样,打开柜子,拿出那美丽的象牙梳来。

    要是她没有在柜子里动手脚的话,里面的确都是一些首饰,而且有十分贵重的,也有像那种不纯的象牙梳,不值几个钱的,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东西定有十分意义,不然她不会这样珍藏着。

    她正是利用了这点,再加上沁香斋只有两个人,一主一僕,想动手脚岂不容易哉?

    「妳看看妳写了什幺!」他怒不可遏,将其中一封书信摔在地上,正好掷在她的脚下。

    她写的?她拾起,翻开,里面的字迹真的……是她的字,可是这些内容,她根本不认得!

    其余的信大多都是子建的字,他看了一张,而后狠狠的撕碎,「这就是……这就是妳报复朕的方式吗?」他痛心的看着她,他知道对于她,在他登基之后,他是忽视了她,可他还是爱着她的,还是将她放在心上的。

    他永远忘不了在他登基那天,而后将她册封为妃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平淡,也无法忘记她当他的面,将他关在沁香斋外头的那一幕。

    他食言了,他说过会爱她一辈子,会只放她一个人在身上的;他知道自己理亏,可她怎能……用这种方式报复他?她可知这比谁去世了都还让他痛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她怒对着他,眼底闪出那股令人不敢侵犯的傲然。

    「臣妾不明白这些信从何而来。」她也很惊讶,虽然这些信真的都是子建的字,可是她一封也没见过。

    「别告诉朕妳没见过。」子桓站起身子,握紧她的手,「宓儿,当碧儿跟朕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朕还不信的,真的不信的,可是……」

    她倏地了解,整件事都是郭妃一手策划,想要至她于死地的阴谋。「郭妃妳……」

    「姊姊妳忘了?当初妳拿给我看象牙梳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里头了。」郭妃的眼神看起来澄澈无瑕。

    刚打理好外头的小春,一进门来就是这种阵仗,「这些是什幺?」她看着满桌的书信,以及怒火已冒至九丈高的子桓,还有一旁无辜的郭妃,以及搞不清楚状况的主子,大概已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主子被人设计了!

    「陛下开恩!这些一定是有心人欲加害主子的,主子不可能跟子建世子私通的啊!」护主心切的她立刻跪下替甄宓求情。

    「妳原本不是子建的ㄚ鬟吗?」在看见小春之后,子桓彷彿有种把所有事情全都弄懂的明了。

    「是啊……可是小春没……」糟糕,她的身分……「陛下您别乱想,真不是像陛下您想的那样的,不是的……」

    「这就是妳的用心?」指着跪在地上求情的小春,子桓将视线望向甄宓。

    他期盼着,她那恢复淡漠的表情可以显现出一些抗辩的神情,或是解释的言语,可等了很久,站在他眼前的甄宓仍然是那副表情。

    冷到不能再冷的神情。

    「欲加之罪……」甄宓看着子桓,心痛的神色在眼中闪烁,「原来你的信任,只有这幺一点,只看见了我的字迹,你就认定了……这些信是我跟子建互通的?」

    「妳要怎幺解释,这些字迹与妳与子建吻合的证据?」

    「我只说一次。」甄宓为自己做最后的抗辩,「信不是我写给子建的,我跟子建没能见过几次面,他又是我的小叔,我是怎幺跟他相处的你很清楚。」

    「妳认为我不知道妳给他的琴声吸引的事实吗?」子桓的神情骤冷,虽然仅是旁敲侧击,但他仍认为,她对子建并非全然无意。

    她惨然失笑,「那能拿来定现在的罪吗?」甄宓摇摇螓首,「原来……打从你册封我为妃的那天起,我们身为夫妻之间该有的互信,已经全然消失了。」

    她仰首,美丽的脸庞上有着不可侵犯的凛然,「将我打入冷宫吧。」再说也无用了,他相信的,是这些与她与子建笔迹相同的书信。

    看见她这般无畏的模样更让他怒火中烧,「妳以为我不敢吗?」

    「子桓……我怎幺会这幺想呢?你一定会这幺做的是吗?」她看着他,那张因为心痛与怒意而交织的俊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年呵护着她的,那一丝温柔神情。

    「来人,将……将甄妃打入冷宫。」子桓别开眼,挥手,要站在在头的侍卫将甄宓带下。

    两名侍卫恭敬的走进,「甄妃娘娘,得罪了。」两人伸手想将甄宓架住,却给她闪开。

    「我自己会走。」甄宓扬起头,由两个侍卫带领着,带着不像犯人的傲然,挺着脊梁走离这个生活数年的沁香斋。

    耳边仍然听见忠心的小春的呼喊,她回头看了看她,而后无奈的,继续跟上侍卫的脚步,徒留下,充满整个庭院内的,淡淡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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