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外面流传杀卢老头子的刺客已经找到了,是一个和卢家久有积怨的江湖小派干的好事。今晚,要清的毒清了,要养的伤好了,要避的风头都过了,苌家庄所在的岱岵山不过在卢湖山庄相对的另一个山峦,快马加鞭只要一天路程。
过了今晚,将又是两人分别的时候。
「不用你送了。我已经麻烦了太多……你也是时候回卢家庄了。」见木子欲开口的样子,苓蝶漪补上最后一句。
木子听罢,也只是定了一定,淡笑着:「我明白了。」然后两人在树上维持轻靠的姿态看月。
苌摄风就是想要加害木子,他怎能让木子跟自己回去?其实苓蝶漪也好想告诉木子,事实上现在连他自己也已经回不去了。他违背了苌摄风的意思,苌摄风迟早回知道自己起了异心,就算他肯放过自己,回去他身边只有心伤一途。
「在想什么?」木子?柔的眼神,令苓蝶漪好想把心防全都拋开。
「我在想……也许从来有什么人是真正属于黑暗的。在内心深处,多灰沉死气的人内心总有那么一处,冒着小小的火花,在被这段记的拥有者的遗忘中,妄图提醒自己的存在。」木子一听眉上挑了一下,苓蝶漪的漂亮双眸像盛满一池月光,也看着木子,径自看着月。
「那么,是否想起来就会幸福了?为着曾经得到而再得不到的美好?」
苓蝶漪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苍茫记忆中的美都是像落日般艳丽又转眼即逝。
「我时常梦到看到光,想走上前去,满身却被烈火焚烧,直至痛极失去意识,最后看见的,包围自己的还是黑暗。」无止无尽。也许从来真的有什么人是属于黑暗的。苓蝶漪却明白,自己绝不会属于灼热明媚如淋浴春暖阳光底下光明和?暖。
顶多,像那牢房中抺偶尔燃点起的小灯,那在灯光燃起时会有人用力的抱紧他,湿热借由别人的汗水唾液传递到他单薄冰冷的身体,削薄的胸膛被反复啜咬,下身被迫蠢动动起来名为欲火的狂热,这就是和自己相配的……
身上忽然一紧,一双微抖壮臂紧紧的把自己嵌入怀里似的搂着。
「木……木子?」
木子像压仰着什么似地,在怀中人耳边吐了一句:「你跟我走吧。我们走到远远的,找一处能让我们重新回去的地方。」
原本预定要实行的计划,偏了原位,认定了的信念,现在已模糊不清。一切一切,在怀中人这镜花水月似的容颜面前,都要崩分离析了。
木子咬牙,什么杀父之仇,这个仇本就理亏在自己这边。
当下,只想好好爱着他,爱着他,这个身体和心灵都像琉璃般澄明却易碎的人儿。怎么忍心,再令他受到伤害?
再多的仇,在面前这双子夜幽泉似的眼里,只有沉淀。不需提起……
苌家庄。
两人,即夜就趁着夜色行动。苓蝶漪答應和木子一起遠走,只是,自昨晚起手臂上一處就隱隱痛,今晚臂上的痛越發加劇了,痛處漸次浮起一個清?的紅印。这才想起,这和苌摄风一直叫他服的那种不知名的药有关。
每到接近月圆之夜,苓蝶漪都有听话地服用,只是今次因为之前的种种,既有服用也有带在身。虽然不知那是什么药,无论如何,身上有这样异状,怎样也得先把那一直服了几年的药带出来,木子加上自己的药理认识,一定可以查出药效。
如果是毒也就罢了,如果是非服不可,苓蝶漪一定要知道自己应服什么药才得已保命。自知体弱,说不定,其实是用来维持身体某些机能的良药。可惜自己一直对苌摄风百般信任言听计从,竟就连几年来持续服用的药是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和木子约定好,苓蝶漪自己一个潜进去取药,木子在外头林里等。过了约定的时辰还不见他出来,木子就入去救他。
还在林中树影独自往苌家方向前进,苓蝶漪脑里闪过木子刚才于树上的奇怪发言。
「蝶漪。」被呼唤的人转过头来,木子在他耳边道:「答应我,如果有天我要比你早去了,我希望,我最后见着的人,是你。」
为什么你会这样说?为什么你好象知道一切?听到好心痛。你认为我不会重视你吗?我其实想听你说……
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月色下,一个原应放于自己房中的药瓶被树上一只白玉般的手捏在指间。
「过来。」愉快的轻唤,发自少年于迷蒙月色下犹自朱艳的唇。
看见苓蝶漪眼里不同于以往的一击即碎,多了那么点豁出去的意味,映雁却笑意更浓。「陪我聊一下吧。这么多年的情谊……说完就放你走。」然后把那药瓶收入怀中。
根本就得选择,苓蝶漪在心中思量。映雁会在这里截住自己,他也大概已经知道木子的所在位置了,大可以一把抓住自己然后去抓木子。映雁喜欢苌摄风,恨不得自己能消失得远远的,这次自己自动抗命远走,少年会帮自己把药瓶带出来就可证明。对苌摄风而言用的人不必留,就算终被抓了回来也只有死路一条。就算苌摄风对自己的温柔是假的也好,早看不顺眼苓蝶漪受苌摄风百般痛惜的少年对这样的发展应该求之不得。现在要和自己谈的,大概是要自己滚得远远的,揶揄自己,警告自己别再妄想回来之类的吧。
只要现在顺一顺少年的意,就可以取得药瓶,如映雁所愿,两人走得远远的……
苓蝶漪一飞身,如云降岑头的轻飘飘落在映雁身旁。两人破天荒地并肩坐在树上,说的,出乎意料,却不是苓蝶漪预料中的话。
「苌主人告诉过我,我原不是苌家庄的人。你知道,苌、苓、柰家三家庄的人需多,其实真正属于家族里的人可能只有不过十个,其它的只是择地投靠的门客或是家仆下人。我却不是他们任何一种身份。苌主人告诉我,苌老爷还在生的时候,交带过他要好好照顾我,说我是某种原由失忆了,友人给他看管的儿子,苌老爷死后这责任自然落在少主人身上了。」
苓蝶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只是暗自忍耐,想着不能过了和木子相约的时间。
「后来,我常常在梦中看到好象属于过往的记忆。一个哥哥,我的亲哥哥,记忆中只有他的一双大手,包着我的小手,一样的晶莹如白玉,一样的粉嫩柔美,这就是最后的记忆了。」
映雁断续缓缓说道:「看不见样子,可是梦到最尾总是听见他的哭声,还有远我而去的背影。我想要跑上去抓住他,却总会有个男人按着我,对我说,你不跟着哥哥,哥哥会比较快乐。后来我就在梦中常常问他:哥,你快乐吗?哥,你心里有我吗?为什么你不想见我?为什么要拋下我?」平日冷漠充满揶揄和冷嘲热讽的少年脸上此刻正蒙泷覆上一种迷雾似的色彩,既遥远,又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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