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跨上红玉，红玉似乎也感受到我全身散发出的冷意，不由得长嘶了一声，我前倾身子抱住红玉温暖的脖子，彷彿这是我唯一的依靠，嘀咕着，「红玉，我们必须阻止他，对吧？」
「驾！」夹紧马肚，朝雪零峰奔去。
雪零峰的入口两旁种着两排高大的白杨树，高挺的白色树干，心状的树叶，随着秋风飘动沙沙作响着，悦耳动听，白杨树叶此时已染成灿烂的金黄色，洋溢着浓浓的秋意。
「师父，我回来了。」我跳下红玉，伸手触碰那高大的白杨树，用面具轻轻摩擦着，师父的笑声彷彿又迴荡在整个雪零峰里。
一路步上雪零峰，片片回忆如走马灯在脑中飘过，有快乐的、开心的、悲伤的、绝望的、失望的……
阿慕，我们终是走上不同的道路了吗？
到达顶峰上，顶峰已有些早冬的皑皑白雪铺在芒草上，鼻尖呼出的气化做白雾，而我的心，也是那样的寒冷。
那人一身水蓝色的长袍，背对着我看坐在最高峰处，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微仰头，闭着眼享受高峰上的冷风，冷风吹起他身后灿烂夺目的金髮，连捲翘的睫毛也在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着。
那样的如诗如画，那样的……让我不忍走入……
「阿慕。」我轻声呼唤着。
那人睁开眼，缓缓转头，笑颜道，「如玉，妳来了阿。」
金色细软的髮闪耀着炫目的光芒，如绿宝石般的瞳衬的他秀美的脸越发白皙，身在皑皑白雪中一身水蓝色长袍，也丝毫不影响他绝美的容颜。
你总是柔柔地笑着，可是，阿慕……
你的笑容，再也温暖不了我的心了。
「怎幺髮上有了碎雪也不知道。」我走向前轻拍掉在他金髮上的冰冷碎雪，小声地的嘀咕。
「哈！我都不知道呢！」他摸摸微凉的头顶，朗笑道。
我在他身边坐下，和他欣赏同样的风景，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如果，时间静止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李慕，大唐三王爷，其母是外族鞑靼，因此长的如母般绝美的容颜，其母却因企图联繫母族对付大唐因而遭到御思帝下令斩首，而李慕也因而受到牵连，成为大唐最不受宠的皇子，长年在外无招不得入京，在李慕最惨澹的日子，他年仅十三岁，而后被燕归人收为弟子。
「来的时候看到了白杨，想起了师父了呢。」他望向湛蓝无云的天际，有些感叹的说。
「恩。」我也是。
「那年若是没遇到师父，我现在会在哪里呢？」李慕叹了口气，呼出白色的雾气。
「大抵会和乞丐抢食吧！」我闭上眼试着想像着小时候的他，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愣了一下，噗了一笑，双眸瞇成了弯月，「如玉妳讲话还是这幺不解风情啊！」那如绿宝石的眼珠转了一下，说道，「妳一个姑娘家怎幺还是带着这幺难看的面具！」说罢，便伸手要来取下我脸上的面具，我身体微后仰，错开了他的手，他一愣，看着自己扑空的手。
「如玉……」李慕垂下眼帘，睫毛下的阴影映在眼窝下，有些失落。
「阿慕，我喜欢你。」我口气彷彿是在说着今天天气真好，听不出喜与怒，更听不出告白后的该有娇羞。
李慕全身一僵，抬头看我，随即笑道，「如玉，妳还太小，真知道喜欢的定义吗？」
全身的血液在那瞬间停止，渐渐的，从脚趾，一路寒冷到头顶。
「阿慕，五年前，你说：如玉，妳这幺小，不知道什幺是喜欢吧？；三年前，你说：如玉，等妳长大些，才知道喜欢。；今天，你说：如玉，妳还太小，真知道喜欢的定义吗？。」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已经渐渐麻木了，将所有的痛隔绝在门外了，那把原本就插在心上的利刃，被我用力拔出，千疮百孔，但我相信总会结痂的。
人都是会长大的，只是一路陪着我走来的你，竟变的不再是我所熟悉的，究竟是我从没看清你，还是一但爱上了，就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你是，红燕也是。
李慕不说话，凝视着我，脸上有些许歉意。
眼眶中的泪水被我隐藏在双眸里的角落，先示弱的人，才是输家！
「我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幺了呢！」他莞尔一笑，带着玩笑的成分。
我缓缓起身，冷风吹扬起我身上的白衣，我伸手拿下面具，露出我再普通不过的真容，眉眼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阿慕，师父说过，如果确定了自己的道路，就要不惧的走下去，你，确定了吗？」
李慕秀美的容颜剎那僵住，开口道，「什幺……？」
「你确定了吗？」我不厌其烦地重複道，「那个人，值得你这幺做？」
李慕低下头，似是知道我口中所说的〝那个人〞，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嘴角扬起，「如玉，为了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幺。」
我握紧拳头，低头看着他残忍的幸福笑容，我亦残忍的说道，「那幺，请你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
他一愣，瞇起眼，顿时一丝杀气闪过，「如玉，妳不和我站在一起吗？」
「你从来不是贪心的人不是？既然决定为了她不顾一切，又何必来要求我站在你这边？更何况……」我顿了顿，双瞳露出坚定的光芒，「这里，才是我的家。」语毕，我旋然转身，走回来时路。
「妳身上的血迹是怎幺回事？」身后的李慕冷声着说。
我脚步没停，甚至连头也没回。
李慕在后方看着那走远的白色身影，如瀑的黑色秀髮用水蓝丝带繫起，在空中拂扬着。
是什幺东西，一去不复返了？
「对立的位子，首先，要斩断敌人的武器。」
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又迅速飘散空中。
那个曾经跟在自己后方追逐的女孩，在恍然间已经这幺大了？李慕望向天空。
走回到白杨树下，树叶飒飒响着，绑在树脚下的红玉看见我兴奋甩甩马尾，我伸手抱住红玉的脖子，轻轻磨蹭，呢喃道，「好红玉，我从没想过有和阿慕对立的一天……你说，是我赢还是他呢？」
红玉不明白人类的忧伤，却感染着我的情绪，鼻尖喷出热气蹭蹭我的脸。
天色已晚，雪零峰通往盛京的路上一到晚上相当兇险，不仅有各类猛兽，也有着专门贩卖人口的各色不肖商人。
「红玉，去澳城找客栈暂住吧！」我跳上马，摸摸红玉柔软的马鬃，说道。
红玉摇摇马尾，用飞快的速度到达澳城。
澳城的气氛相当诡异，街上空无一人，我紧戒的回顾四周，连锦绣阁都提早关门了。
这是发生什幺事了？
「妳就是玉面公子？」身后传来不清晰的中原语。
我握紧疆绳，面具下的眼微瞇，却藏不住眼里浓浓的失望。
「我是，阁下是？」回过头，看到的是不只一人，而是三、四个人站在不远处，每个人身穿黑色斗篷，让人看不清真面目，也给人异常的诡异感。
「原想敢阻拦我们好事的玉面公子是个人上人，倒没想到是个小鬼头。」为首的一人嗤了一声，表示不屑。
我晃晃脑袋，脑中迅速运转，左转？不不，还是右转吧？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哦？」
「要不我们来打赌吧？」那人续道。
「……哦？」我扬起嘴角，「赌什幺呢？」
「赌你今天会死在这里。」
「……哦？」我瞇起眼，双眸在面具下绽放出寒光，「试试？」
「动手！」那人一声下令，身后的人拔出利剑朝我扑来。
我把疆绳反转了一圈套在手上，用力拉起，红玉吃疼的长嘶，一跃而起三尺高，从那群人头顶飞跃而过。
「红玉！进树林！」我胜利一笑，却没想到那群人竟然追了上来。
「追！别让他跑了！否则就提头去见主上！」
我快马加鞭奔进树林里，那群人却骑着马紧紧跟在我身后。
树叶浓密交错，黑暗中被马惊起的尘土飞扬宛如鬼魅般的狼烟四起。
我双手握紧缰绳，突然眼前冲出一道黑影，红玉吃惊的长嘶一声，前蹄跃上空中，越过那道挡在面前的黑影。
「唔……」那黑影半跪在地上发出呻吟，全身沾满血迹，一头长髮纠结不堪，身上华丽的金红色锦服被划出一个大洞，伤口处源源不断冒出血。
我回头看了那黑影一眼，原本从容的心顿时提到最上头，悬着，悬着，最后怒吼着，「李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