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科瑞欧全年最冷的时候可以达到零下40度。
就算快开春，手脚泡在还带着冰渣没化开的河水里渡河，对于亚兽人的西尔来说还是勉强了。上岸脱了浸湿的鞋袜，之后双脚双手还被对方揣在怀中捂着。就这样，西尔还是觉得四肢冰冷，全身畏寒，山林里阴冷潮湿的空气吸一口都让心肺发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西尔脑袋歪靠在穆脖子上，头晕的厉害，说：“你变为兽型载我吧，不然这样走下去明天晚上都到不了。”
穆想都没想就拒绝：“你已经受凉了，大氅也湿了，兽型载你在森林里速跑没大氅挡风你会发烧的。”
“趁我现在还能撑得住。”西尔坚持，“不然等他们追上来可真走不了了。”
穆还有点犹豫。理智告诉他西尔是对的。
西尔压下受凉引起的恶心反胃感，执意从穆怀里跳下来。
穆只好原地化为兽型趴在地上，此时西尔手脚发软，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多少，穆用尾巴把西尔卷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
西尔把飞鼠皮毯盖在自己的脑袋上，他牢牢抓紧穆的脖子上的皮毛，瓮声瓮气地说：“走吧。”
穆重重打了个响鼻，原地抖了抖，迈开大步向前奔跑。
饥肠辘辘的西尔趴在穆背上又是颠簸又是吹冷风，着实不好受。他一声都不敢吭，生怕穆担心他而减速耽误了行程。
谁都不知道追兵会在什幺时候发现他们渡河的踪迹，如果两人不能在追兵发现他们已经逃出雪山之前进入下一个城镇，西尔真不敢说自己和穆能有多大机会全身而退。
穆显然也知道，他听到西尔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声，心里也焦急的要命，矫健四肢的奔跑频率并未有所停歇，巨虎灵巧地穿梭在森林里向目的地前行。
穆全速在森林里奔波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赶到。
这个名叫苏芙的中型城镇距离穆所居住的科瑞欧村落三百多里。
穆在城外树林里停下来，背上的西尔已经没力气保持平衡了，头朝下从穆背上滑落。穆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用尾巴托住西尔。
“有没有摔到？”穆彻底变为人型，隐藏了一切兽型特征。
西尔摇摇头。
因为昨天过河时鞋袜都湿透了，西尔脚上连双鞋都没有，穆心疼的要死：“我先进城给你买双鞋。你等我一下。”
“别耽误时间了。”西尔抓着穆的胳膊，“长袍遮住，看不到的。走吧。”
穆犟不过西尔，俩人趁城门守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进城。
穆小声问：“先去医馆？”
“去赌石协会的分会驻点。”西尔烧得头疼欲裂，呼吸困难，解释：“赌石师协会是帝国最中立的势力了。”
每一位赌石师遇到危险都可以向协会申请避难。
穆担忧地说：“我背你过去吧。”
西尔安抚地捏了捏穆的胳膊：“算了，不要引人注意。”
来到冷清的赌石协会驻点，西尔已经烧的头晕眼花。
“你好，请问两位有什幺需要帮助的？”大厅里只有个亚兽人坐岗。房间里挂满了各类赌石师们家族们的徽章和协会的会徽。
西尔摘下自己长袍领口的徽章递给对方。开口说话时觉得嗓子眼里卡满了玻璃渣：“带我见你们站长。”
亚兽人看到手中华丽的徽章后有些吃惊，再看一脸病容但目光炯炯有神的西尔和严肃凝重的穆，他心怀敬畏地说：“请跟我来。”
推开里间屋子，一个负责人模样的年纪稍大的亚兽人坐在解石机研究手中的毛料，见西尔和穆很是惊讶：“你好，请问两位是……？”
“站长这是这位先生的徽章。”年轻的亚兽人把徽章放在桌上。
老站长看到徽章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伊格纳茨？”他急忙从解石机前站起来，像西尔鞠了个躬：“不知阁下光临，有失远迎。”
西尔点了点头，每说一个字声带痛得宛如刀割：“兽神在上。”他手虚放在空中，“在场各位是否愿意忠诚于西尔·伊格纳茨，并不对外透露任何关于西尔·伊格纳茨和其兽人伴侣穆的任何行踪。”
两位亚兽人面面相觑，同时举起手说：“兽神在上，我愿意。”
契约成立的那刻，穆上前把摇摇欲坠只凭一口气强撑的西尔横抱起，说：“这里有房间吗？”
“有的，不过是间很小的阁楼，请两位跟我来。”
“请问这里还会有其他工作人员吗？”穆问。
年轻的亚兽人摇头：“没有了，就我和站长两个人。”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来过。如果可以，也请两位当我们不存在。”穆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币，“麻烦了，请帮我买些退烧药、外伤药还有食物和干净衣物。”
年轻的亚兽人赶紧去外采购，站长连忙带穆去阁楼上的房间。
把高烧的西尔放到床上，穆拨开西尔额头上凌乱的发丝。站长识相的把被褥翻出来端来热水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西尔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小看这个协会驻点就两个人，整个建筑都是有魔法阵加持，没人可以硬闯的。”
穆手伸进被窝摸着西尔冰冷的双手，试图将其搓热：“你嗓子哑了不要说了。”
门被敲响，穆起身去开门。亚兽人把买回来的东西统统交给穆，小声跟穆说了药物的用法和剂量。穆道过谢关上门回到床边，先喂西尔吃了点东西，然后用热毛巾把西尔全身擦干净。
在擦到西尔被磨破出血的双脚，穆目光暗淡下来，小心翼翼地擦去伤口处的泥土，用从柜子里翻到的棉签沾取伤药抹在伤口。
西尔已经烧的有些发昏，也分不清哪里痛哪里不痛，吃完药，迷迷糊糊地看着穆：“你吃饭了吗？你跑了一夜了。”
“我吃过了。”穆的声音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快睡吧。”
西尔躺在床上，眼睛充血，他望着穆，喃喃地说：“老虎，你的尾巴呢。”
“进城的时候藏起来了。”
“我想抱着你睡，你变回来好不好。”
“床不大，我要躺上来你会睡的不舒服的。”
病歪歪的西尔眼皮一会闭上一会睁开，他伸手在空中抓了抓，“不行。我要你抱着我。”
穆抓着他的手，轻轻躺在他身边，毛绒绒的虎尾缠绕上西尔的脚踝。
西尔把脸埋在穆的颈侧，央求：“我想捏肉垫。”
穆乖乖地把手掌变为厚厚的虎掌。
吃完药的西尔觉得头越来越重，眼皮也再也睁不开，他捏着穆软乎乎的虎爪，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睡就是一天。
再次清醒过来的西尔发现自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浑身黏糊糊的，被子也被汗湿了。偏过头看到穆化为兽型趴在床边的地毯上闭眼休息。
西尔翻了个身。
穆耳朵动了动，睁开眼，见西尔醒了赶紧幻化成人型，伸手摸上西尔的额头：“退烧了。渴不渴？我先倒点水，你喝完再吃饭。”
“我想洗澡。”
“刚退热不能洗澡，我等会帮你擦擦。你先喝点水。”穆坐在床边把热水递给西尔。
退了烧的西尔完全没了昨天病怏怏的模样，精神明显饱满了许多：“你喂我。”
穆伸手去拿勺子。
西尔蹬腿，扯动还绕着自己脚踝的虎尾，撒娇：“用嘴喂。”
“……”
西尔不管不顾，张开嘴，金色眼睛亮晶晶地瞅着穆。
穆犹豫了半天，低下头亲了一下西尔，把人扶起来水杯贴上刚刚亲过的红唇：“喝吧。”
西尔不悦地喝了两口水：“投机取巧。”
穆红着脸，拿热毛巾擦去西尔身上的热汗，又帮西尔换上干净的衣服，把他抱到旁边的椅子上，转身去换掉汗湿的床单被套。
西尔想下地走走，结果刚踩到地上，脚底就一阵钻心的痛，他这才想起来他之前光脚走了很长一段路。
穆见西尔痛的皱眉，他闷闷不语把西尔重新抱回到床上，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脚背。
西尔摆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希望不要留疤。不然我就不完美了。”
穆眼底情绪沉淀，他低下头亲吻西尔的脚如果〖背。
西尔用脚尖挑起穆的下巴，挑眉：“你刚刚那是什幺表情，是在自责吗？觉得自己很没用？”
穆摸着西尔脚背，迎上西尔视线：“是。”
“你要真没用我现在不是躺在这里而是被人抓起来绑在地牢了。”西尔翻白眼，“那就是帮疯子，如果当时不渡河走水路我会怎幺样你怎幺不想想。”
理智是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不可预见性，并不是穆一个人能全部解决的；感性却让他陷入深深自责，让西尔受伤生病无疑是打击了他身为兽人的自尊心。
并且一路上他觉得他什幺都不懂，如果西尔当真昏迷不醒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穆化为兽型，趴在西尔的脚边，一遍又一遍地舔过西尔的双脚。
“你这是做什幺。”西尔不爽，轻踢开穆的虎头：“一根筋到死了吗？我最烦有话不说，摆脸色添堵的人了。”
穆急忙拿脑袋蹭了蹭西尔的肚子，低沉道：“我……对不起。”
西尔一手捏一只虎耳，左右上下一顿揉搓：“你没有对不起的我的地方，你第一时间找到逃离包围圈的路线，并且在第二天就带我来到了苏芙城。你很好的照顾了生病的我，你什幺也没有做错。”
“可我也没有做到最好。”
“什幺是最好？”西尔把穆的虎脸揉来揉去，挠挠他的下巴，抓抓他的脑壳，直到穆被他撸到发出‘呼噜呼噜’声，“耽误不必要的时间在路上磨蹭？还不如干脆了当的到了安全地点再做调整。”
“我知道。”穆碧绿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西尔，“你是对的，但是我还是会担心会难过，我向你道歉也是我事后唯一能做的。”
说完，穆像只大猫，在西尔身上蹭来蹭去，时不时还舔来舔去。
“如果你硬要道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西尔被他又舔又蹭的微微发热，他捧起穆的老虎脑袋，吹了口他那敏感的白色虎须，“你先变回来。”
人型化的穆撑着胳膊伏在西尔身前。西尔一把抓过穆的脖子往后倒去，趁穆措手不及摔在床上的时候翻身骑在他身上。
西尔舌尖舔扫过红艳欲滴的嘴唇，笑容娇媚：“换一种我比较喜欢的道歉方式。”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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