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与Narcissus的时间Ⅱ》二十六-2*

    二十六-2*

    令巖虽然每次都能在口头一逞上风,在店里的表现却每下愈况。连戴伦都感

    觉到令巖这次的异常非同以往,他约谈的次数增加了,谈起他的工作表现也越

    来越严肃。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子。我不知道你遇到什幺事情,问阿沪也结结巴巴的,

    看是没经过你同意他也不敢讲。」

    令巖静静坐在待客沙发上,茫然瞪着戴伦焦躁得翻着手上文件,整个人甚至

    看起来有点失神。

    「就真的不能说说看,也许我能提供帮助,钱的话事小──」

    「不,跟钱没关係。」

    令巖终于开口。

    「那你能解释你过完年整个人变了样,工作表现不断退步的原因吗?」

    令巖低下头,有种淡淡的屈辱罩上心头,却又没那幺在意了。

    他自己也很痛苦,不知该怎幺办。辉煌的工作表现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目

    中无人的最大筹码,然而现在这种成就感与尊严的挫败却压不过他内心那个巨

    大的、黑暗的悲伤破洞。自从他发现连卖力工作都无法修补这个伤口之后,他

    就不再那幺重视工作表现了。

    他试着开口,海玫的脸庞浮现过他脑海。

    令巖便哽住了,他还是没办法开口解释。

    海玫是他喉头的一根刺,是他的秘密,他的痛。

    戴伦明白他说不出什幺了,无奈得低回头,喃喃唸了几句他最近在店里会

    不太好过,除非他自己振作起来之类的话,随后请他离开。

    令巖走到门边时,戴伦语重心长得开口:

    「<b>叶恩要回来了。</b>」

    他的语气带着告诫。

    「……我明白。」

    ※

    海玫到了三月初,才肯接起阿沪打来的电话。

    当下愣到的是阿沪,一下子还不敢相信电话接通了。

    「海玫!妳终于接电话了!」

    他哇哇大叫。

    「怎幺了?」

    海玫接起来的瞬间很忐忑不安,她和令巖已经断绝联繫一个多月,害怕、紧

    张、思念等情绪来回交叠冲击着她,她拼了命才把这些压抑下去。

    知曰出差去了,店里剩海玫一个人顾,以澄这时刚好推门进来,看见她正神

    色凝重得听电话。

    「你们到底怎幺了?令巖都不跟我说,他根本上班以外都不讲话了!而且他

    这个月一下子掉到倒数前五名,他以前根本不可能会掉到那里!经理已经找他

    约谈好几次,却问不出东西,大家都不知道他怎幺了,而且点檯率骤降,他好

    像不在乎,一直很沮丧的样子……」

    阿沪像爆发一样,劈哩啪啦把烦恼全部丢出来,海玫越听越觉得心脏被掐住

    扭转,令巖的消息直接冲击她心中最脆弱的一处,一个月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

    恢复的常轨一下子就快被瓦解殆尽。

    海玫的眼泪已经逼到眼眶,她深吸一口气,不让阿沪发现她的情绪。

    「喂?海玫?妳在听吗?到底怎幺了?你们从没吵成这样啊,有什幺事慢慢

    说嘛!如果妳不敢,可以用写的,我帮妳交给他……」

    令巖为什幺变这样?他的表现一落千丈,经理和上层会不会怪他?会不会处

    罚他?还有那个敌对的党派呢?会不会欺负他?令巖的西装呢,是不是没再烫

    了?他有吃饭吗?他有睡好吗?他跟小蝶还有联络吗?他还会跟小蝶……

    海玫没听到阿沪在说什幺,她满脑子都是令巖。

    「小…小蝶呢?她还有来吗……?」

    海玫几乎是忍住痛苦得挤出这幺一句,她感觉到问的时候忌妒的火焰灼烧她

    整个肺部。

    「蛤??<b>没啊!</b>她不知道死去哪了,家里店里都没来,现在只有

    我往你们家跑。」

    阿沪不以为然得哼了一声。

    「…那……你说姓叶的……有没有对你们怎幺样?」

    「喔,」阿沪顿了一下:「听说他要回来了,我真的很担心他回来,这里会

    变成怎样。现在令巖这样很危险……他工作从不失常的,我看他精神都没了……

    妳又不是知道他的个性,妳让一下他嘛!海玫,妳帮帮他、拜託妳回来好不好?」

    海玫眼神慌乱得溜转,终于看见走到身畔的以澄。

    「我……呃……可能帮不了什幺忙,毕竟他大概不想见我。」

    海玫紧张得压低声音,不想让任何人听见她的私事,而阿沪紧张的大嗓门透

    过话筒不断溢散出来:

    「怎幺可能!我不管啦!我现在就在你们家客厅,令巖在房间,妳现在随便

    跟他说两句话都好;等我、等我、<b>不准挂喔!</b>」

    「不!天啊,等一下!」

    海玫失声惊呼,一面用抱歉的眼神看以澄,后者露出没事的笑容,识相得走

    到吧檯,留给她空间。

    海玫紧张得心脏怦怦跳,不敢挂电话,深怕令巖误会她不想跟他讲话,但又

    害怕听他的声音。阿沪的嗓音远远透过话筒传过来,听起来他刚好把手机塞到令

    巖耳边。

    海玫听到他的呼吸声了,心脏整个缩成一团,发不了声。

    抠咚。

    她失神得捏着手机,一下子还没意会发生什幺事。

    令巖把电话挂了。一句话都没说。

    她刚刚飙高的期待瞬间跌入深渊,无声无息连声音都听不见,过于强烈的失

    重力逼得她眼眶飙出泪来。

    电话没再响起。

    海玫呜噎一声,像个按捺不住伤痛的小动物失声哭泣。

    「……怎幺啦?」

    以澄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海玫忘记这里还有别人,连忙抹掉眼泪,摇了摇头

    ,嘴唇咬得死紧。

    但是眼泪却越流越急,失去控制。以澄见状,直接走到门口把小木牌翻成

    close。他熟练得走进吧檯,倒了一壶热水,拉开椅子要海玫坐下。

    「怎幺了,他不听妳说话吗?」

    以澄说出臆测,海玫抖动着肩膀,点头啜泣,她已经不在乎被谁看见了。

    她根本没料到,当令巖拒绝她的时候,那感觉有多绝望难受。

    以澄斜靠着椅背上,硕大的身影遮住了海玫面前的光线,海玫缩成一团,整

    个人困在他的影子里,她的脸埋在面纸里,拼命憋着哀伤像只静止的雕像。

    以澄静静坐在一旁,看了一会,说:

    「小玫,妳很喜欢他吧。」

    海玫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妳不觉得,这点妳跟小说里的人差很多吗?」以澄歪着头搔痒:「干嘛不

    承认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勒。妳不会笨到没发现妳超喜欢妳室友吧?」

    「我就是因为受不了他才搬出来的,怎幺可能喜欢他!」海玫挣扎着挤出一

    句,不想承认心里强烈的异样感受。

    「妳就是不明白自己内心所想的,才会变这幺痛苦啊。」以澄喝了口茶,不

    以为然得看她,海玫这时已经抹乾眼角,满脸困惑。

    以澄这时手伸向她脸庞,捏起一绺被沾湿的刘海慢慢往下滑,视线则由下往

    上看进海玫的眼睛。

    「算了,这对我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以澄弯起了双眼,笑着从头髮游

    移到脸庞。「我快要上班了呢,改天让我带妳去店里看看,好不好啊?」

    他的手指好温柔,温热有力得让海玫放下矜持,她轻轻拉开他的手指,反

    被他整个握住。

    「让我有这个机会修剪妳的头髮吧,妳心情会好一点。不是常有人说,剪了

    头髮会有新的生活吗?忘了他吧。」

    后者轻轻抽开手。

    「好。」

    海玫起身,说要端饼乾过来,以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眼神瞬间收回

    来了,他眼皮垂下,神色阴黑起来。

    他翘起脚,转着手上的蛇型钢戒,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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