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ho与Narcissus的时间Ⅱ》二十一-3*

    二十一-3*

    一出大厅,海玫挥开令巖扣着她的手,闪进寄物柜,蹲在柜门前的她心跳剧烈捶

    响,让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把手紧紧贴在冰冷的柜门,令巖手掌的余温却依旧不断

    渗进皮肤里。

    海玫忍不住打个颤,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穿着高跟鞋的她立刻往旁边跌坐,是

    令巖。他用嫌她慢的眼神看了一眼,将钥匙粗鲁得塞进钥匙孔。

    可恶,明明都特意躲开了,为什幺偏偏还是碰上?令巖一路上不停警戒地回望大

    厅,深怕梁连顼随时追上来。那眼神不会错的,在过去快半年的时间,他时不时翻出

    照片检视、有意无意透过小蝶刺探,在海玫突然从吧檯消失的时候,他就开始找,没

    想到海玫竟然和他在一起!令巖拖出厚重的大衣,用余光观察海玫,不安地发现她低

    垂着眼睑,目光和神色都有点闪动,她有发现吗?他知道那是他吗?

    「走了,快一点。」

    令巖起身,见海玫还屈着脚在地上发呆,伸手拉她起来,赶去搭电梯。两人一

    路上都没说话,眼神也没再交会,安静迅速地骑车回家。

    隔天令巖和海玫待在家里,台北的年节气氛冷清空洞,海玫早上特地去市场买

    些应景的点心和食材,忙了整个上午,令巖则照样睡到中午,起床的时候,海玫正

    好端上一桌丰盛的年菜。

    晚上十点多,令巖套了件外套準备去楼下;海玫赶忙跟了下去,知道他要买酒。

    两人提抱着啤酒上楼,海玫显得有些昏散。年节温度一路下探,深夜的冰寒空

    气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刮过她的脸颊,冰啤酒的温度冻得她双手麻木而刺痛,低

    温戳探进肌肤,让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催促门前的令巖快点开门。

    她将啤酒放到餐桌,準备回房,令巖叫住了她。

    「一起喝吧,我房里有暖气,妳那太冷了。」

    海玫一点都不想一人独自待在房间,感激地点下了头。

    等海玫洗完澡进来,暖气已经开了,令巖丢一罐啤酒给她,从床上挪了一边让

    她坐。

    电视开着,取代两人间的寂静,他们都是喜欢沉默,却讨厌周遭沉默的人。过

    年特别节目的喧腾空洞地塞满整个房间,比平常还吵闹;刻意营造的气氛并不让海

    玫反感,自从搬出去后,她就没什幺在过年了,唯一让她觉得最接近年节的时候,

    便是像现在这样,和难得休假的令巖窝在一起,整天整夜就彼此陪着,吃饭、喝酒

    ,偶尔聊上一两句,然后安静地任电视喧哗聒噪。

    啤酒已经退冰了,床边零零散散堆了几些空罐,海玫坐在床沿,轻轻转着新开

    的啤酒。昨晚那位酒醉男子的身影一直隐隐压在海玫心头,让她很不自在,为什幺

    突然把她握那幺紧?他看她的眼神那幺诡异,是不是想和她说什幺?他给她的感觉

    有种疏离的熟悉,说不上来在哪见过他。

    但最懊恼她的不是那位男子,而是令巖;海玫瞄了他一眼,令巖曲着双脚窝在

    床脚,察觉她的视线,回看她一眼,海玫连忙低头开啤酒。

    她惊讶又苦恼地发现,比起阿顼和小蝶曾有过一段背叛她的关係,令巖暗藏她照

    片、在夜店及时替她解围,最后用佔有意味十足的动作带她离开,这些都让她头晕目

    眩、脸红发热;她不是没被令巖碰过,但当他紧握她的手,环住她整个肩膊的瞬间,

    海玫整个灵魂都在震荡,意识一下子空白,从未有的情绪忽然从那黑暗处激发出来,

    扰乱她整个人。如今回想起来,那电流还能细细钻过她舌尖。

    「欸,」令巖撑过身子,「妳跟那男的是怎样?」

    「啊?他喝醉了,不小心摔倒,我扶他起来。」

    「妳管那幺多干麻。」

    「只是扶他起来嘛,难道放他昏在地上吗?」

    「妳跟他有说话吗?」

    「我只有问他状况,他几乎没讲话……」海玫回想男子异样的举止,有点迟疑

    ,转头看令巖:「干麻?」

    「妳只要一听到梁连顼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妳要我带妳去夜店,不就因为那

    里是最直接让妳想起他的地方吗,想在那里找他的替身吧?」令巖扬高脸庞,轻蔑

    又浮现了,海玫认得那表情,这种恶意的轻蔑只有在他看小蝶时才会出现:「还满

    会找的嘛,那个人很神似不是吗?」

    海玫被刺伤了,错愕瞪他:「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什幺都没做!」「不然妳去

    夜店干麻?」「那你呢!你有什幺资格说我?」

    令巖乾掉一瓶啤酒丢到地上,不以为然地哧笑:「我?妳用的就是我这样赚来的

    钱,妳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海玫直起身子,不知道令巖是怎幺回事,酒意朦胧的她乾瞪着他,一对上令巖的

    眼神,话语未到舌尖就尽数溃散。

    他的眼神总是这幺冷酷、这幺冷淡,永远不在乎的样子,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居人

    ,海玫明白自己了解他,却可能永远不会懂他。在他面前,她心口总是软的,永远感

    受到自己的软弱和对他的无力感。

    她试着难过、试着反抗、又试过违背和逃脱,当她做尽这一切,回头看见令巖冰

    冷蛮横的眼神时,却变得比谁都要难受心疼,一下子失去全身力气。

    啤酒的苦涩微微黏绕在海玫的喉腔,她怨怨瞪了令巖一眼,没再说话,海玫知道

    自己失言了,一时鬆懈下溜出了她最不甘愿倾洩的心声。

    「去拿冰箱剩下的酒。」

    令巖这时冒出一句,海玫应了一声,起身去拿。脚步有点虚浮。她捧着六瓶啤酒

    进来,才发现空酒罐已经遍布一片。海玫顺手把暖气关掉,盘腿坐到床边,啤酒丢到

    床铺上。

    「你今年是不是休比较多啊?」

    「嗯。另一个还在休假,经理这次也要回老家的样子,所以乾脆把假放长一点,

    让大家回去过年。」

    「放到什幺时候?」

    「初七。」

    海玫打开第五罐啤酒,意识已经迷茫,昏昏沉沉的,嘴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灌了一大口啤酒,靠到柜上:「啊,好好喔,居然连你也放这幺久,我明天就要

    开始上班了。」

    「就叫妳不要去了,要去又爱叫。」

    令巖慵懒地轻哼一声鼻息。

    「我不可能一辈子这样靠你养啊,好端端的,凭什幺在家里白吃白住?」

    「说得很好听嘛,之前不都白吃白住过来了。」令巖侧躺在床上,只手撑头,苍

    白的脸已经被酒精醺得微微泛红,然而语气听起来不再那幺嘲讽。

    海玫轻轻咬着下唇:「……我还记得当初是因为什幺而放弃工作的。」

    她头低很低,并不期待令巖记得,说出这句话让她的心跳加速,脸颊更加潮热。

    「当时候的我太害怕、太胆小了,你就这样收容我,把我保护在这个家,我

    」海玫抬眼瞄令巖,意外地发现他专注在听,双眼赤沉沉倒映进她眼瞳,她伸手轻

    放上他搁在床舖的手,哽了一下,觉得喉咙很黏稠:「令巖,我是真的非常感激你。」

    「嗯。」

    令巖垂下眼睫,看着海玫和他交叠的双手,轻声说道:

    「妳可以辞掉,又不是养不起妳。」

    他将身子微微前倾,气音凑向了海玫:

    「<b>妳快回来啦。</b>」

    海玫内心一阵嘶痒,这句话他之前说过,像句魔咒再一次掐住她的心脏。此刻

    的他那幺毫无防备、那幺温柔,甚至反常地对她倾露犹怜,然而海玫心疼地知道,这

    背后藏着多强烈的侵略慾望,以及不容拒绝的高傲;他一直企图拿回掌控她的主权,

    想要全然霸佔她的时间和人生,就像从前一样。他用公关的样态张出一张软腻的网,

    悄悄地往海玫身上套,不得她逃脱。令巖让她感到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她一直觉得,

    令巖早就知道她喜欢他。

    「不行啦,现在已经和之前状况不一样了……」海玫身子往回缩,眼神溜转,心

    中又怯又喜发现令巖伸手握住,不让她抽手。

    「有什幺不一样?」

    「那时候我变成那个样子,一时间只会依赖你,但我早该出去工作了,我不能一

    直醉生梦死依靠你……而且……」海玫咬住下唇,长髮倾洩到令巖脸旁。

    「而且……以前只有我们两个…那时候你在家的时间,就只顾着我啊……」海玫

    的心闸脱落了,酒精催化下让她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这是她相依为命的人啊!现在

    的她苦恼又委屈,她对他的感觉不是该让他知道吗?而如果令巖早就知道她心意的话

    ,那说了又有什幺关係?

    令巖握着她的手比她还要温暖,那样温柔地轻轻盖着,不就在鼓励她,告诉她他

    是全世界最亲近的人吗?

    「…但是小蝶出现了啊……!」海玫哆哆嗦嗦地抽噎:「她出现在这个家,不管

    我走到哪都看到她挨着你、听到你们的声音,你的心思不再全然对着我了,我却还要

    像以前一样被你锁在家里;你出门的时间也变多了、还有、还有你也越来越增加和客

    人出去的频率……你以前好像都……不会……」

    海玫的声音不知是乘载了恐惧还是悲伤,压得她不断颤抖,她低头哭着,不肯睁

    眼,没注意到令巖正躺在她驼弯的身子底下,目不转睛地仰望她的脸,眼神像两池涟

    漪般不停晃漾。

    「我什幺都不能做啊……<b>我当然要出去找回我自己啊……</b>」

    海玫的眼泪趴哒趴哒打在柔软的床铺和令巖髮梢,像金色稻浪上滚动着珍珠。令

    巖撩开她的长髮,海玫半边脸曝露在他眼廉上,又有两三颗打在他的鼻尖和唇瓣。

    「不然我难过到不知道怎幺办…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拜託、」

    海玫抽了好几口气,费力地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抽出来:

    「<b>…拜託你不要对每一个女生都这幺好好不好──……</b>」

    海玫睁开双眼,一片泪湿间看见令巖的俊秀脸庞就在眼前,只是她从未见过他出

    现这样的眼神,好像不停在颤抖;她在里头看见满满的情绪,饱含对她说的无声话语

    ,随时要溢出眼眶;令巖已经爬起来了,双手不知何时捧上她双颊,她接着发现令巖

    浑身也在抖,是因为冷吗?海玫瞇了瞇双眼,残留的泪珠顺势滚下;暖气已经关掉许

    久,余温溢散得差不多了,房里重新充塞了难以忍受的低温和巨大孤独。

    海玫跟着发冷,她睁睁望着令巖,两个人都在发抖。

    令巖在害怕。

    他捧着海玫,对这一切感到困惑,身子明明越来越冷,胸腔和肚腹却越来越烫,

    燥热滚到他喉间,难受得要命;他又惊讶又害怕,像对待珍宝一样捧起海玫的脸颊,

    越捧就越怕将她弄碎;令巖看着海玫梨花带泪的脸容,比平常还要娇媚脆弱。

    令巖第一次这幺渴望碰触一个女孩子,浑身的慾望都在告诉他去吻她,却第一次

    这样带着胆怯;他可以吻她吗?他可以碰她吗?这是怎幺样的情感和煎熬啊!他从没

    这样想要一个人,却还要害怕怀疑自己啊!

    海玫这时望着令巖苍白的嘴唇,手掌轻轻靠上他脸庞,接着微微下滑,扣到他的

    颈项。

    令巖感受到冷凉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后颈,敏感地感受到要往下的味道,海玫在

    鼓励他,她允许他。

    他直接堵住海玫的双唇,半轻不重得含住她微厚的下唇瓣磨咬,海玫的闷哼和鼻

    息贴着他的肌肤滚动,令巖手向下探,往下一压,海玫便顺势倒在床上,像只刚被摘

    下的鲜花,吐露着新鲜的水气和垂死的呼吸。

    令巖埋进她黑色流淌的温柔河流里,吻进她的颈项,从她身上掠索温度。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