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先生的笼子》分卷阅读17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向哪个方向去走,也一直在坚定地前行,然而走到今天这里,他终于发现,前面的路被截断了。走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走到了闻盛为他准备好的笼子的边缘,再也不能往前走一步。

    佟童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他想,要不,认命吧?就让这枷锁永远缠绕在他身上,他就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大笼子里,忘掉之前所渴望的一切,陪伴在闻盛身边,安分地度过这一生。

    但是——佟童摊开手心,放在自己面前。他的手心是热的,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血管中生生不息地奔流,生来对自由的渴望如心跳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胸膛,只要一想到这天地广阔,全身上下的骨骼便似都在隐隐作痛,是他的骄傲和自尊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他还是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佟童问自己,他喜欢闻盛吗?喜欢,他尊敬他、亲近他、甚至有时还想要拥抱他、想和他做更多的事情。那么闻盛喜欢他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在意。这样看起来他们两个倒是两情相悦了吧,但是佟童知道,不是这样的。他要的喜欢,不是对一个相似的人的移情,不是对家里养的宠物的逗弄和喜爱,他要闻盛眼中看到的不是什么别人而是他自己,他要闻盛用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给予他平等的尊敬和爱恋。

    但是他的要求太多,注定没有办法实现。闻盛还是把他看作一个玩物,养在身边十年,有了不浅的感情,但是终究还没有把他看作和他一样的平等的人。人怎么会被囚禁呢?只有狗才会被圈禁起来,会被套上项圈摇尾乞怜。

    他一定要脱离闻盛,至于他那在即将还清时却功亏一篑的欠款——佟童想,去他妈的责任吧。

    佟童从床上翻身而起,拉开抽屉,把他能找到的所有现金都找了出来,放在一处。之后他每天的生活都十分简单,他除去吃饭洗澡上厕所之外,就一直坐在窗边,仔细地观察着外面守着这栋别墅的人换岗的规律。

    他一向心志坚定,真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于是在他观察了三天之后,终于在第四天夜里,竟然真让他摸黑从后门方向借着床单编出来的绳子从二楼的窗户逃出去了。

    佟童把他所有的现金都分在几处装在身上,没有带一张卡。他知道一旦闻盛发现他逃跑了,一定会冻结他的所有□□,即便是没有冻结,也是为了在他提钱的时候能锁定他的位置。他身上穿了一件比这个时令该穿的衣服厚了一些的外套,没过多久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但佟童还是在跑出离别墅几公里远之外的地方才敢停下来。

    佟童没敢买机票和火车票,他怕一用到身份证,凭闻盛的手段,很快就能查到他在哪。出了这个市,他就没有了任何可以投靠的人,也没有任何去处,最后他只好搭着大巴车,像是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地跑着。佟童没敢往大城市里跑,他怕那些地方闻盛的人脉比较广,会很容易地找到他,于是他总是随机地买那些通往他听都没听过的小县城的车票。大巴车的环境算不得好,既有那些进城打工的汉子身上闷热的汗味,又有哭闹不休的孩子在车上随意便溺的气味,更有不知是谁拆开的咸菜肉肠和浓烈的泡面的气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对着电话吵嚷不休的男男女女之中。佟童坐在一个角落,偏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窗户随着车的每一次颠簸而哗啦啦地摇动,佟童一开始的时候百般不适,折腾了几次之后倒也能警惕着浅浅入眠。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少趟车,跑了多少个地方,当他身上只剩下五百块钱的时候,佟童终于决定停了下来。他像一只蒲公英,飘落在这个他在地图上都要找半天的小县城,要在这里扎根,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能再继续跑了,虽然他身上的钱还够他坐好几次车,但是他总要为自己留下些足够支撑自己生活一段时间的钱。他没有办法预计自己在这个城市找到工作要多久,在浑身上下只有五百块的情况下,即使住青年旅社都是一种奢侈,所以趁着现在天气还没有冷下来,他可以先像一个流浪汉一样睡在街头,然后去找一份工作,在天气冷得没有办法在外面睡觉之前找到一间房子,在这个城市里安定下来。

    佟童的手上只有一张律师资格证,但是他又不想再继续当一个律师,所以不得不满城奔波,找一份和他大学四年学的东西毫无关系的工作。在过了近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之后,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十五岁时候的自己,为了一口饭而苦苦挣扎,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这只笼子里的鸟已经逃脱了樊笼,成为了一个自由的人,从此再没有什么能束缚着他了。

    这是他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一直到太阳落下的时候,佟童还是没有找到一家愿意接受他的公司,却找到了一个公园,公园里在暗绿色的树荫下有着几张长椅,正好可以作为他今晚的落脚之处。

    佟童也没有嫌弃,直接躺了上去,甚至没有想着买一份报纸铺在上面,因为这时候他的衣服和长椅哪个更脏都不好说。佟童把两只手臂枕在脑袋下面,他虽然折腾了一天,此时却毫无睡意,于是他也不合眼,只是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发呆。

    以前他住在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下,很少有机会抬头看夜晚的星空。他好像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夜晚的样子,巨大的穹顶笼罩着视线所及的每一处,像是一块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看起来离自己很远很远,却分明像是覆压在他暴露于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上。凉凉的夜色温柔地亲吻着他的脸,却又带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力量,沉重地压在他身上,黑暗层层落下,让人无法挣扎,似乎逃到天边也挣脱不开。佟童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黑暗,点点星光映在他的双眸上,好像一汪浅浅的池水,要从眼中满漾出来。漫天的星星那样远,又那样小,却像是黑暗中缓缓睁开的巨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地面,也静静地注视着他。一时间,虽然夜里安静的只有树叶微微摇动的声音,佟童却感觉自己好像在同黑夜对话。

    在这样的夜空下,他好像忘却了一切。他所有的挣扎、爱意、骄傲、羞耻、温情、绝望,他心中的每一道褶皱,他人生中的每一个波澜,在这无边无际的夜里,都显得这样渺小。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巨大的星空,慢慢地,他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他的心脏融化在无尽的黑暗里,深夜的虫儿在他的胸口中奏鸣。

    佟童看着、看着,突然,漫天的星辰汇成了一支明亮的河流,在他的眼中缓缓地流淌了起来,它低吟着、奔涌着、永远不知疲倦、永远生生不息。天空仿佛在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那星河在一瞬间落了下来——

    “嘿!你怎么睡在这里?”

    佟童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迷茫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们挑战的是——离家出走的佟童!

    我的天,要开学了,我要抓紧完结…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嘿!你怎么睡在这里?”

    佟童看向声音的来处,借着明亮的星光,他看到一个瘦小的青年站在他面前。

    “啊…我没有找到别的地方睡觉。”佟童被人发现睡在公园的长椅上,一时间有些羞窘。不知道是不是还未从之前的着迷中醒来,他的戒心有点低,未经思索就把自己的情况坦白了出来。

    “你没有钱吗?”那个人好像完全不认生,竟和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攀谈了起来。

    “没有,”佟童毫无保留,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隐瞒的必要,“也还没有找到工作。”

    “好惨啊…”那个人好像皱了皱眉,佟童也不太确定,因为天上的星星还没有亮到可以照清地面上人脸最细微的表情的地步。说完,那个人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语气轻快了些,“要不你和我住一块吧,我正好需要一个人和我分担房租。”

    佟童思索了一下,然后便毫无心理压力地同意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十年来闻盛还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后来佟童再回忆时,发现当时的自己竟然完全没想到会被骗去割肾或是被骗到什么传?销组织的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总之,佟童就这样跟在那个人后面回了他家。在幽暗曲折的楼道里摸索了好久,为他带路的青年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把钥匙□□去,转动了三圈,又用脚狠狠地踢了几下这扇不算厚重的铁门,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走廊里,刚刚才熄灭的声控灯又一层层依次亮了起来,鹅黄色昏暗的灯光在他们身上涂上一层厚厚的阴影。终于他打开了门,当先进去了,佟童也跟在他后面进入了屋子里,随手带上身后的门,然后开始打量他未来的住所。这个房子好像比佟童见过的所有房子都要小,甚至比不过他家以前住的房子,除了过道里只能站下一个人的厨房和小小的卫生间外,就只有一个房间,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一台小小的电视,甚至没有地方再放一只沙发。

    但是房子再小,也总比露宿街头要强。

    “进来吧,诶,记得换鞋啊!旁边的柜子里正好还有一双拖鞋,多亏了我当时在超市买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二双半价,我就多买了一双,要不然你现在都没有鞋穿。”

    带他回家的那人换好了鞋,进到房间里,一**坐在了床上,自顾自地说着。佟童在他背后,略显局促地道了声谢,然后自己找出来了一双所幸还算合脚的拖鞋,套在脚上,也进到了房间里。

    他随处转了转,突然脚下踩到什么,低头去看时,还没有看清,那人却飞一般地扑上来,把那个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藏进怀里。他捡的时候佟童倒是看清了,那是一条男士内裤,而且十有**是穿过还没洗的。

    佟童也没有资格嫌弃人家,毕竟他自己现在的形象还不知道邋遢到什么地步呢。那个人带着内裤跑进了卫生间,然后空着手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抓着头发,招呼道:“诶,你别傻站着,坐啊。”

    佟童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除了床之外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但他现在身上脏,坐在人家床上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只小心翼翼地坐了一个角,身体大部分还保持着悬空。

    那人倒是不在意,穿着外衣外裤就把自己像是摊鸡蛋一样摊开平铺在了床上,然后从床上费力地折起脖子抬起头看向佟童,问他:“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张磊,你呢?”

    “我叫佟童。”佟童**巴巴地答道,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谢谢你。”

    “嗨,没啥,”张磊不在意地摆摆手,佟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继续道:“你给出一半的房租就行。”

    “嗯。”佟童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点点头。

    “儿童的童?”张磊又问。

    佟童愣了愣,没想到他问这个,又点了点头。

    “诶,我就说你们这些名字里都是什么小啊,童啊,宝啊之类的,老了以后去公园遛弯或者上菜市场买菜,听着有人在背后这么喊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佟童不知道他那时候会不会尴尬,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尴尬。他**笑了两声,然后微微挪开了视线,盯着房间的一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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