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囚徒》分卷阅读18

    叶宏有一个习惯,每每遇到什么让他迷惑的问题和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总是试图从别人类似的经历中获得解决的办法。他发现这个办法往往很奏效,从几个或者许多个相同的事例中,经过一番辨别对比之后,他总能从某个人那里得到启发。尽管有时候他也怀疑别人的那些经验和办法是否正确,但这丝毫也不妨碍他在灰心泄气的时候获得力量和勇气。这次更是如此,当他想起他高中时候的那些男同学怎样在“大庭广众”给女孩写情信的情景时,他就感到自己如此害怕别人知道他爱恋着周丹实在太不可理解、太荒唐可笑了。他反复地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努力说服自己,不管同学们对他给周丹写信这件事说什么,他都不要太在意,唯有如此,他才不会被那些嘲笑压得喘不过气来。

    经过这样的一番思考过后,叶宏的心情又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

    下午、以及在接下来的那两三天,周丹对叶宏的那封信都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一如往常,她成天跟她的那些好朋友们一起说说笑笑的,看不出她比以前更开心,也看不出她比以前不开心。叶宏猜不透她对那件事究竟是怎么想的。第四天的一个课间时分,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冷不防在门口跟周丹和张玉妍碰上了。叶宏曾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要拿出他全部的勇气,再也不要在周丹面前缩头缩脑的了,可是那一刻他还是感到非常紧张。他本能地把目光看向周丹的脸,周丹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她朝他赧然一笑,整张脸随之变得通红通红。叶宏嗫嚅了一下,刚想跟她打个招呼,但是周丹已经越过他走进教室去了。

    就在那天晚上,叶宏去上晚自习,他打开课桌的抽屉,一眼便看到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他整个人顿时激动得颤抖起来,那颗心也控制不住地突突地狂跳着。他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赶忙把纸条抓起来抖抖索索地揣进了衣兜里。不知道为什么,叶宏觉得那张纸条好像是某样有生命的东西,带着一股暖暖的体温。它呆在他的衣兜里,使他感到无限的温馨和愉快,但同时也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周丹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但是又有点害怕知道。他本想马上溜到教室外面去,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把纸条打开看一下,但是转念一想,那样做肯定会被周丹看出来的。他可不想让她看到他是那么急迫地想知道她给他说了些什么,让她在背地里笑话他。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放弃了那个冲动的念头。

    晚自习下了以后,叶宏沿着校园里的那条马路走到了他们的宿舍楼背面去。此时那个路段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在一盏路灯下站定,然后从衣兜里把那张纸条掏了出来。路灯的灯光虽然比较暗,不过还能勉强看清纸条上的文字。

    “你讲的故事让我很感动,”纸条上写道,“ 我从内心里为那个女孩子感到高兴,因为有那么一个男孩真心实意地、默默地爱着她,所以她是很幸福的。

    然而,她只能在心里感谢男孩给了她那份真诚的爱,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们彼此十分相爱。

    你问我故事的结局,我想,当男孩知道女孩有了男朋友以后,他选择了放弃,因为他是一个聪明的男孩,他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最后他们成了好朋友。”

    纸条的右下角有周丹的署名。

    周丹的字写得飘洒秀丽,第一次看到她的笔迹,叶宏感到特别亲切。但是,还没等到看完纸条上的那些话,他的神思便开始恍惚起来,他感到天旋地转的,双腿不听使唤地不停地颤抖着,视线也变得模糊了。勉强地把纸条上的文字看完,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头只有一个愿望——躺到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他把纸条胡乱地折叠起来,又把它塞进衣兜里。他回到宿舍,用双脚互相帮着蹬掉鞋子,爬到床上,衣服都顾不上脱就睡下了。他感觉真的很困很困,不多一会儿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叶宏把周丹写在纸条上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回想了好几遍,他一句一句细细地琢磨。毋庸置疑,周丹拒绝了他。她说得那么明白,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认为周丹说她已经有男朋友是在欺骗他,他想那只不过是她用来拒绝他的一个借口而已,他以前听同学们说过,女孩子拒绝别人追求的时候,最常用的一个借口就是有男朋友了。

    那么,周丹为什么要绝拒他呢?叶宏首先把它归咎于他的贫穷和寒酸,其次,他认为他那偷偷摸摸的做法肯定也让周丹觉得他不通人情世故,再有就是,他在信中说的那些话肯定也有问题——他现在再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觉得没有一句是得体的,全都是不讨女孩子欢心的混账话。奇怪的是,他那天竟然还为写出了那么一封信而沾沾自喜呢。

    起初,叶宏觉得他已经没有半点希望了,绝望的感觉紧紧地压迫着他,他心里像是**了把刀似的疼痛难受。突然之间,周丹离他似乎很遥远很遥远了。他认为一切都结束了,他曾经抱有的那些美好的想法全都灰飞烟灭了。然而,当他想到周丹可能还没有男朋友这一点时,他认为事情或许还不像他想的那样毫无希望,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第24章 喝醉了

    就在叶宏收到周丹的纸条过后没几天,就在他陷入迷雾之中,模糊的希望与令人窒息的无望纠结在一起搅得他迷惘惶惑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当他像往常一样用目光在人堆中搜寻周丹的身影时,他惊骇地看到,她和高兵兵面对面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往常,周丹总是和她的那些好姐妹们一块吃饭的,可是这天她们全都不在她身边,也就是说,她和高兵兵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他们四周坐的也全都是叶宏不认识的人,没有他们班的同学在那里。他们坐的地方跟叶宏之间隔着好几排餐桌,周丹是背对着他的,看不见她脸上有什么表情。高兵兵是面朝着他这边的,叶宏看见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周丹,从他嘴巴的动作上可以看出他在和她说话,他脸上带着惬意而满足的微笑,他们似乎谈得非常愉快。

    这个情况出现得太突然了,叶宏看到这一幕情景,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棒槌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闷响,顿时感到头晕目眩的。他的意识很快就变得有些模糊了,竟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幻景,像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晃动着。这顿饭还没吃到一半,但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也不感觉饿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难受。他浑身上下都被熊熊的怒火燃烧着,控制不住地想要找人打架,但同时又有点慌乱和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怒气该向谁去发泄。他感到他的脑子在不断地膨胀,每一根神经都拉得很紧很紧,几乎要断裂了。他担心他马上就要疯掉了,他害怕自己**出什么不得体的、甚至危险的事情来,便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冲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另外,他对眼前发生的这件事情还不太明白,需要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他像个梦游的人一样走出食堂,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感到身体很沉重,但脚下却虚飘飘的。这原本是个天气晴和的日子,然而此刻他的眼前却是一片昏天黑地,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十分暗然。他有点晕头转向的,不知道往哪儿走。从宿舍楼通往食堂的那条路上,来吃饭的和吃完饭回去的人熙来攘往,非常嘈杂,令他更加昏眩。他经常散步的那条马路这阵子也有不少人在游荡,不过总的说来还算清静,他下意识地便沿着马路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图书馆对面便是篮球场,篮球场旁边有一块很大的草坪。像往常一样,草坪上坐着成堆成堆的人,还有不少人躺在上面睡觉。

    叶宏走到草坪上,在边缘处一块还没有被人占据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感到他的心在抽搐,像是被一只铁手紧紧捏住似的挣扎着跳动。他的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刚才在食堂看到的那一幕情景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旋着。他把一只手握成拳头使劲地顶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抓住地面,狠狠地狠狠地用力往泥土里抓。直到把指甲抠破了,指头上渗出了血,火辣辣的生疼,他才作罢。指尖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他内心的痛苦,他感觉稍稍好受了些。

    接着他又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也许周丹跟高兵兵只是……。他当即就否定了他的这种想法,不,他知道他的判断并没有错。尽管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他认为自己欺骗自己不仅无济于事,而且很愚蠢。一想到周丹跟高兵兵在一起,他心里就犹如刀割一般,可他又无法不去想他们。他带着一种酸溜溜的心情回想起周丹在写给他的那张纸条上说的那些话,她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叶宏琢磨,那个“男朋友”十之**就是高兵兵了。自从那天在宿舍听到程力说高兵兵在泡妞以后,他就有点怀疑高兵兵在追周丹,他也时常看到他们在一起玩,但是每次都还有其他人跟他们在一块儿,他并没有看到他俩单独呆在一起过。有两点让叶宏感到困惑,如果高兵兵真的就是周丹说的“男朋友”的话,那么她说他们“彼此十分相爱”应该如何解释呢?难道说他们早就开始了,只是他没有看出来吗?他觉得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就算他不知道,不可能同学们全都不知道吧,可他从来没有听谁说过周丹和高兵兵在谈恋爱。再有,为什么周丹以前从不单独跟高兵兵呆在一起,而他一向她表白,她就跟他好上了?她会不会是在故意刺激他,让他吃醋呢?他认为这也不大可能,他相信周丹不是那种虚荣而浅薄的女孩。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思来想去,就是不得其解。

    当叶宏还沉浸在这种苦涩而懊丧的思索中时,两座宿舍楼的电子打铃器同时鸣响起来。还差十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了,坐在草坪上的人陆续站起身朝教学大楼走去。叶宏感到头昏脑胀的,实在打不起精神来,他毫无心思去上课。他想请半天假,好好“休整”一下。然而,一想到他为此又要费心地去编造一套谎言,又要在班主任将信将疑的目光注视下把他的谎言反复地解说又解说,他又改变了主意。他同时还想到,如果他下午不去上课,周丹很容易就会猜出其中的原由的,他认为他应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让她看出他受到了打击。

    叶宏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而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显然,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很多同学都看到周丹和高兵兵在一起了,下午大家便在教室里公开拿他俩说笑,平时跟他俩玩得好的那些人还问他们什么时候给大家买喜糖。在这种情况下,叶宏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只能是自欺欺人了。那个下午是他有生以来感到最可怕、最受折磨的一段时光,同学们对周丹和高兵兵说的那些玩笑话像尖刀一样锥刺着他的心,那一阵阵的哄笑声又像风暴一样袭击着他,弄得他差不多要爆炸了,他真有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那种感觉。他感到他遭受了奇耻大辱,然而他却不知道是谁侮辱了他,在哪一点上把他给侮辱了。他情绪异常激动,浑身不停地颤栗,两只手在拿书本的时候也不听使唤地哆嗦着。他的心情实在糟糕透了,烦乱到了极点,他几次打算去向班主任请假,但都由于前面已经说过的那些顾虑,他最终还是坚持到了放学。

    下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又看到周丹跟高兵兵面对面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不过不是在中午坐的那个地方,而是换了个位置。这次周丹不是单独跟高兵兵在一起的,旁边还有罗恋恋和张玉妍陪着。叶宏没有像中午看到他俩在一起时那样震惊,不过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到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尽的失落。他只朝他们看了一眼,然后便埋着头默默地吃饭。他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内心里却翻江倒海的。他几个月以来构筑的那个空中楼阁坍塌了,他感到恐慌、凄惘、不知所措。他中午只吃了几口饭,下午的那几个小时他感觉肚子饿得慌,这会儿他心里想吃东西,可就是咽不下去。他勉强地把碗里的饭吃了一小半,那蒸得烂熟的米饭和水煮的豆芽实在提不起他的胃口。他懊恼地把饭菜呼啦一下倒进了泔水桶,把碗筷扔到桌子上,然后便从食堂走了出去。

    他肚子里仍旧空空荡荡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他感到浑身发热冒汗,眼前一忽儿亮一忽儿黑的,有许许多多的小火星在飞。他不想回宿舍,更没有心思去上晚自习。他径直朝足球场边的那道小门走去。他的头脑里十分混乱,意识有些模糊,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去哪儿好。他不想去想周丹,可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要是在以前,他任由自己每时每刻都想到她,并常常沉湎其中乐此不疲,想念她会使他感到快乐和满足。但是现在,一想起她,他心里就特别难受。

    他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瓶二锅头和两瓶啤酒。他怕到外面被认识的人看见,所以叫店老板把酒给他装进了一个黑色的方便袋。他提着方便袋,走到小区前面的那条公路上。沿着公路向西走了大约半公里路,他感到应该“安全”了,不会有人看到他了,于是便走到离公路二三十米远的一个小荒丘后面,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平日很少喝酒,也讨厌喝酒,但是今天他有个强烈的**,巴不得把那几瓶酒一股脑儿全都灌到肚子里去。结果他的确也这么做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就像喝水一样把那几瓶酒喝得一滴不剩了。

    酒力很快就发作了,他的头脑渐渐变得昏沉起来,视线也模糊了。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感到大地在微微地颤抖、在旋转,四周的树木和小山在摇晃,不多一会儿,他感到他自己也开始不停地晃动起来。他已经无法让自己在石头上坐稳了,他本想稍稍挪动一下身子,结果却滚到了地上去。此时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他已经不大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出于本能,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浑身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挣扎起来,他**脆就让自己躺在那里,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远远近近的几个村庄,零零落落的灯火陆续亮了起来,凄迷而微弱的灯光映照着漫无边际的黑夜。荒丘前面的公路上,时不时地有车辆驶过,嘟嘟的声响由远而近,接着又渐渐消隐而去……

    夜里两点过钟的时候,叶宏在地上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声音。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睡在宿舍的床上,等到更加清醒一些以后,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附近的几株树,不由得惊骇了。他赶忙用手摸了摸身下,摸到了湿漉漉的泥土和枯草,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他身上的衣服被夜气浸润了,冷得他直打颤,浑身到处又都在疼痛,头就像铅铸的一般沉重,里面像有一把铁锤在敲打一样。他很快就回想起了几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回学校。可是四周黑咕隆咚的,他根本找不到路。他开始害怕起来,他既怕那无边无际的、死一般沉寂的黑夜,也怕事情被学校知道后受到处分,按照学校的校规,喝醉酒是要被警告的。

    他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是他知道一定过了十二点了。这让他更加惴惴不安了,因为学校的那道小门在十一点就关闭,已经进不去了。他知道学校的围墙有几处可以翻进去,可那也是白费力气,因为宿舍楼的大门也在夜里十二点就关闭。也就是说,就算他回到了学校,也没法进宿舍。

    在离那个小山丘不远的地方就有人家,但是在这寒冷漆黑的夜晚,一切都在沉睡,四周寂静得可怕。一个人呆在那个荒丘上,就像孤魂野鬼,即便是树木的黑影也叫人看着毛骨悚然。

    叶宏估计还要等好几个小时天才亮,他不知道怎样打发掉天亮前的这段时间,不想呆在那里,但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想要是他不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醒来,一直睡到天亮就好了。现在是再也睡不着了,一方面,眼下已是隆冬时节,尽管白天还暖和,但夜晚却比较寒冷,再说这个小山丘也不是个理想的睡觉的地方;另一方面,他醉酒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让他内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想到几个月以来他朝思暮想的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他更是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心里无比酸楚。

    叶宏自己很清楚,尽管一直以来他如痴如醉地爱着周丹,但她并不是他的女友,她跟他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他没有权利指责她。然而,他却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浑身僵硬疼痛,头脑昏沉,手和脚有些麻木,他从头到脚按捏了一阵。这时,借着微白的天光,他可以勉强地辨别出身边的一些东西了,于是他便走到了荒丘前面的公路上去。他只是想活动一下身子,并不打算到哪里去。他一面漫无目的地、拖拖沓沓地走着,一面思考着第二天还要不要去上课,因为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他不仅没睡好觉,而且疲惫至极,他需要躺在床上好好地休养休养。他开始在心里编造请假的理由。思来想去,他发现生病是最可能让人信服的,也是最让班主任不敢拒绝批假的理由。

    “嗯,”他自言自语地说,“就说晚上突然头痛,到医院打了一夜的吊针,需要休息。”

    “不行,”他接着又想,“万一他要看医院开的单据,或者证明,那就糟了。”

    脑子里刚冒出这种想法,叶宏就感到自己想得太多了,他们班主任是位爱婆婆妈妈的、“关心细节”的人,但他猜想他还不至于如此啰嗦的。不过,为了万全起见,他还是把打吊针的地方换成了小药店,因为众所周知,那些小药店是只管卖药和看病,从不给病人开没什么单据或证明的。他把他这个谎言的一些细节推敲和修改了几遍,觉得无懈可击了。然而,他害怕有人知道“事实真相”,首先是他爱周丹这件事班上一定有不少人知道,周丹跟高兵兵开始谈恋爱他就生病了,同学们会怎么想?另外,他对有没有人知道他喝酒这件事也拿不准,从买酒到他喝倒的那个地方走了那么远的路,而那阵子到处都有人在闲逛,不敢肯定没有被人看到。最最麻烦的是,他在地上躺了那么久,身上一定脏得不像样,天亮后他得想办法把它弄**净才回学校,不然被同学们看到,大家肯定会对那些泥迹所包含的深意充分发挥他们的想像的。

    走在那依稀可见的暗白的公路上,清爽泠冽的夜风轻轻地吹拂着脸颊,叶宏脑子里不禁思绪万千,他为自己**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感到懊悔。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特别想念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爸老妈,他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他在这里**的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会怄气伤心的。他抬头望了望那昏暗无光的天空,这里的夜空是陌生的,一点也不像站在故乡的土地上看到的夜空那样熟悉和亲切,一阵浓浓的离愁随之涌上他的心头。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孩提时代的那些美好往事——童年是他最幸福、最值得骄傲的时光。

    一番甜蜜的回忆过后,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他怀着恐惧的心情想到了他眼下的艰难处境。他身上只有三百来块钱了,汪小吉借的那三百块钱还没有还给他。当时汪小吉说只要他家里把钱寄过来,他马上就还给他,可是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还钱的意思。两天前他打电话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汪小吉绝口不提那三百块钱的事,也没有告诉他,他家里有没有给他寄钱过来。他又不好意思问他,怕汪小吉以为他在暗示他还钱。说实话,倘若他手头不是如此拮据,他是不会这么快就盼望汪小吉把钱还给他的,他和汪小吉情同兄弟,他也知道他的难处。三百块钱本来还能维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衣兜里没有更多的钱,他心里很不踏实,整天都诚惶诚恐的,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不敢向家里要钱,一方面,他知道家里短期内不可能给他筹借到钱款,他父亲上次在信中说,他叔叔要他们在年底之前必须把欠他的三千块钱还给他,他能够想象得出他老爸老妈所承受的压力,如果他现在开口要钱,他们的压力就更大了;另一方面,他也怕被责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一年的生活费花光用尽了,怎么向老爸老妈交代?后来他想到了他妹妹,从他父亲写给他的信中他知道她到广东打工去了。他父亲说她偏向了他哥嫂那一面,挣的钱一分也不寄给家里。起初他很生气,觉得她太不懂事了,后来慢慢地他想通了。在他们老家,大家都认为读书没用,还在他上高中的时候,村里就有很多人说风凉话,他妹妹当然怕他白白地把钱给糟蹋了。再说,像她那样做的女孩子,在他们老家也太多了,因为家里穷,她们知道出嫁的时候老爸老妈没有什么可以给她们的,所以一旦自己能挣钱了,就省吃俭用地积攒起来,为以后的生活作长远的打算。

    不过,叶宏还是决定给他妹妹写封信,向她借几百块钱先度过难关,等以后再还给她。至于以后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完全沉浸在这些思虑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公路上逛了多久,不知不觉就到了破晓时分,东方的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打定主意趁天刚麻麻亮,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床,马上赶回学校。他知道这时候那道小门还没有打开,不过他估计宿舍楼的大门应该开了,只要从围墙翻进去就可以回宿舍了。事实正如他想的那样。这时校园里到处都黑乎乎,他听到足球场上有人在运动,但是看不见,他一直走到宿舍都没有碰到人。然而,有一点他先前没有想到,宿舍楼的大门虽然已经开了,但他们宿舍没人起床,门还是从里面闩着的。他像贼一样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敲门。他怕吵醒同学们遭到抱怨,更怕他们故意让他难堪,不给他开门。犹豫了好一阵,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轻轻地在门上敲了几下。他屏声静气地等待着,房间里毫无动静。于是他又敲了第二遍,这一次敲得稍稍重了些。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拉开了。光线虽然很暗,但彼此是面对面地站立着的,所以叶宏还是看清了给他开门的人是任家豪。任家豪眯缝着惺忪的睡眼把他打量了一下,没有说一句话又转身回到了床上。在这时候叫人家起来给他开门,叶宏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他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床上去,尽量不弄出声音来。躺到床上,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到浑身无比的舒畅惬意。他从来没有想到,睡在床上原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叶宏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人推醒了,他吓了一跳,一下在床上坐了起来。他努力睁开双眼,看到他们班主任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床前。他们班主任是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宽框大眼镜。他板着脸盯视着叶宏,眼睛在镜片后面炯炯发光。

    “为什么不去上课?”他生硬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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