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骸之嫣然》分卷阅读13

    他没有再作任何回应,只说了个“不成”。

    他说不成。

    他拒绝了我。

    其实……我突然有点想笑,其实这个结果我应该想得到,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我呢?不,就算不是我,换成任何别的人也一样吧,他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凡人呢?他那么神秘,那么强大,像天边自由的苍鹰,而我,顶多一只匍匐在地的毛虫,能仰头窥见这只鹰的存在已是幸运,哪敢妄想和它并肩翱翔呢?

    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我似乎又好过了一点。几年积累的思念和爱慕正纷纷坍塌,像一堵宏伟的高墙分崩离析,砖头泥块儿砸得我头晕眼花,从头到脚都疼遍,仿佛无数钢针正透体而过。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用尽量轻松的口吻对他说话,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好像是……

    “没有,我开玩笑的……”

    又好像是:

    “那就算了,你嘛,本来就……那么特别,我就那么一说,你不用在意。”

    或许都不是,我当时其实说的是:

    “……铁三角还是铁三角,对吧,我们去东边那个斗,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儿,过几天,不,明天,明天就走……”

    我嘴里胡言乱语,借不停说话来拼命掩饰这份痛苦和失落,门外,太阳沉重得似乎要将我压扁,空气热得要将我烧光,但我同时感到的却是冷,寒凉彻骨。

    突然,他从许久没有翻过页的拓本上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然后出声截断了我的话——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就像按下时间的休止符,方才一切被瞬间清空。他定定看着我,而我像犯了错误的孩子,忐忑得浑身微微发抖。

    “吴邪。”他的声音跃动在空气里,一字一句都那样清晰,“你不该再参与这些事。”

    说话时,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滑落,落到我的脖子下方,从薄薄衬衣敞开的领口里正露出一道伤痕,那是我去藏地找他时留下的,我以为他在那里。那次我伤得很重,差点救不回来了,当然死亡并没有发生,但它依然给我身上留下了一生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道伤痕的形状像树枝,又像一道闪电,再次提示着那个刺人的事实:他的出现划破我宁静的生命,为我带来了伤痛与挣扎。

    他看着那里,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一点点收回目光,回到死寂的拓本上,我似乎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是错觉吧,是梦境的欺骗吧,他怎么会为我叹息呢?

    说起来,这也是我与他的不同之处。他受过的伤比我多多了,却几乎从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就像他历经漫长时间依旧年轻健美,澎湃着力量的身体。那样的肉身早已超越了凡人的极限,而我毫无疑问还在凡人当中沉浮,不论我如何拼尽全力,与他的差距依旧那样残酷而真实,点点伤痛落到我身上,便点点阻碍我向他靠近的脚步。

    太阳落下去了,铺子里慢慢变昏暗。我不知自己就这样站在他旁边看了他多久,而他仿佛已化为了雕塑,就像我曾在那间喇嘛庙里见过的。我凝视他,他一言不发,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他并没有流泪。

    他从未在我眼前流泪,我无法想象他的泪水会是什么样子。

    似乎又过了许久,我慢慢蹲下去,再次缩短与他的距离,然后仰望着他,小声说:“我们去东边那个斗吧。”

    他眉毛动了动,似乎又要习惯性地说不,但这次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他看到我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而大发恻隐之心,或许是他对自己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感到一丝后悔,或许……他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无情无欲。总之,他难得地迁就了我,把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字吞了回去,停顿一秒后,眼神闪烁,微微点了点头。

    我长出口气,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我不知道,我已经无法想象如果他继续拒绝我下去,我该怎么办。

    当时当地,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或许就不会有后面一切的惨剧。

    如果他知道,或许也不会有后面一切的惨剧。

    这些,都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17|

    我的思绪从那个凄冷的梦里跳出来,跌回这个梦——我被禁闭在房间里已有一段时间了,就在刚才,几个武装到牙齿的男人扑进来,给我注射了奇特的药物,它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我体内的焰火平静。接下来,我的梦中人出现在门外,他命令我的父母离开,与我单独相望。

    此刻,我愤怒的拳头被他捏着,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像落入了陷阱的野兽,痛苦,愤恨,不甘,委屈……种种情绪爆发开,在我的胸膛里炸成一片凌乱。

    我想起被他冷冷拒绝的那个梦境,想起更早之前梦见的鲁王宫、西沙、满雪的云顶,湿热的塔木托、诡谲叵测的张家楼……那里都有我,有他。

    一瞬间,我的思绪模糊了,那些梦好像完全成为了真实,都是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那么远,那么多,为什么在经历过之后,他却还要拒绝我?我当真完全不合他的意吗?

    我用力往外抽着拳头,浑身紧绷,他一动不动,牢牢箍制我的不冷静,这让我的愤怒越发喧腾,所有的委屈像决堤洪水那样漫涌,忍不住朝他吼道:“放开!你他妈不是不要我吗?你不是说不成吗?既然不成,你还管我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连表情也没有变一丝。

    “你他妈的既然不要我,还管我做什么?!”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嘴角抿紧,露出了一丝像人疼痛时的神色。

    我看到他变了脸色,胜利的快感顿时浮现,继续不依不挠地朝他咆哮着:“哈,你说不成,那就不成呗。老子不要你改口,更不会跪下来求你多看我一眼。既然不成,大家顶多桥归桥路归路,你还管我做什么?你觉得你是我的谁?你有什么资格管着我?!”

    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得更明显,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连握紧我手腕的力量也不自觉减轻了。但我现在却不想挣脱,我沉浸在伤害他的小小快感里,不管不顾地继续磨快言语刀锋,让这带着森森寒意的伤痛一字一句打到他身上。

    “你不要我,你没感情,我有!你说不成,我却不放弃你,我不还跟着你下斗,不要命地东奔西跑吗?我就跟着你了,怎么,有本事你打昏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我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嗡嗡回音让它变得格外慑人,仿佛地下滚过的沉闷雷声。我双眼几欲喷火,牢牢盯着他,嘴上嚷得越发兴起,感觉自己憋屈多时的痛楚与不甘都随着嘶吼喷薄而出,这种感觉很好,很好……我隐约体会到情绪正与体内隐秘的火焰相唱和,似乎准备一起挣脱方才药物的束缚,像逃出樊笼的猛兽……

    “……我现在成了这样,你很开心吧?我彻底没资格跟你一块儿了,也不会再缠着你,你放心,我懂,我都懂……像我这种怪物……”

    话音未落,手腕上的压力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大,我眼前一花,整个人重重撞上了近在咫尺的胸膛——他紧紧抱住我,用力将我往他的胸膛上按,让我的头靠到他肩上,和他的身躯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我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不再冷静,不再沉默,似乎正与我一同发出痛苦的嘶鸣。

    “吴邪……吴邪!”他声音低哑得让人害怕。

    背上传过一阵疼痛,是他的手臂在用力箍紧我,仿佛恨不能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再不分离。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我能感觉到在皮肤肌肉鲜血与骨骼之间正充斥着饱满的情绪:痛苦、心疼、不舍、自责、爱恋……太多了,这些东西完全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难以描摹,如最漆黑深沉的夜。

    奇迹般的,他有些失控的举动抚平了我所有愤怒与不甘,更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恍惚那句冷冰冰的“不成”绝非他的真心话,他不但像我对他那样……甚至比我能想象到的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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