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骸之嫣然》分卷阅读51

    不知是讽刺亦或阴谋,那顿饭没有造成任何明显的效果,我依然是我,他们也依然是他们。唯一被它改变的东西是:父母,甚至包括胖子,都开始对小哥的安排产生了怀疑。这种怀疑现在仅仅停留在他们心里,但越往后去,它就会慢慢萌芽,滋生出另一种东西来。

    最可怕的是人心,这些梦中的事再一次证明了这点。人心真正可怕的东西,并不在于它到底会险恶到什么地步去,更在于……即使最善意的安排,最温柔的保护,也有可能在某个时候缔造出最糟糕的结局。

    那晚上的事小哥没有问过,我也不提,但我估计胖子会跟他泄露,包括我吃了肉。在那天之后,我的饮食照旧,清汤寡水,见不到一点荤腥,我心里当然不喜欢这样,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和感情,还是默默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如今,烧鸡就在我手里,我也真有点儿忍不住了。父亲殷切地看着我,脸上似喜似悲,我在他的目光里同时感到喜悦和哀凉,撕开油纸就往鸡腿上咬了一口。

    反正都吃过了,再吃几次也一样吧。

    66|

    那之后,父亲便经常来看我,在黄医生的帮助下,他一次次抓住了守卫的松懈漏洞,溜到我面前。有时,他会停留几个钟头,我们父子俩坐在地上聊天、喝酒、吃东西,铁栅栏仿佛已不存在,这座控制我的囚室成了我家的客厅;有时候,父亲却只能呆上几分钟,往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烧鸡,更多则是装在饭盒里,由他们亲手烹制的佳肴,再叮嘱两句便匆匆离去。

    那大约是我从梦境所见的,囚徒生涯中最好的时光。

    黄医生也经常来看我,借诊疗的名义,他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进来,告诉我外头的事,也从另一个角度传递父母的消息。黄医生会跟我说哪天我妈哭过,哪天我爸抽了很久的闷烟,嘴里嘀咕着该怎么办才能把我放出去。这些事父母自然是不会同我讲的,爸爸告诉我的都是好事,什么远房亲戚生了双胞胎啊,小时候的邻居老许换了新车啊,你妈身体最近不错,我上周体检医生说我心脏简直像三十岁的人……

    我不知这些说法里有几分是真,几分经过了善意的美化,但我愿意相信它们都是真的,相信在我不能踏足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过得非常好。

    他们还带来其他人的消息:解家的人来过又走了。胖子回北京后,每周都会打电话来问情况,比亲兄弟还惦记。小花最近特忙,但上个月也抽空来拜访我父母,说他在杭州买了房子,以后来这边有落脚的地方,也就更方便经常过来了。房子是门对门的两套,一套小花是帮秀秀买的,秀秀最近忙着结婚的事儿,去男友老家那边了,不然这次也要跟他一起来。忙过那段时间后,秀秀马上就亲自过来了,带了不少北方的好药材,一股脑儿都留给了我。

    另外还有黑瞎子,他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没音讯,不知混哪里去了,年初知道我出事儿,于是也两次登门,虽没见着人,但这份心意领了。黑瞎子说吴邪是个好人,这么总关着也不是个事儿,老张那边……要不我去跟他说说?

    我想他应该真的去说了,只是没有说动,毕竟,那个人的固执我们都早已领教过。

    至于我的好伙计王盟,他几乎已不能算我的伙计,自被关起来后,我就没给他发过工资,但他并没有走,一如既往地帮我理着盘口上的生意,此前略有毛刺的几个柜台也没有翻天。眼见着一年多都是王盟在把持局面,于是有人开玩笑,说咱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吴老板总不见人,莫不是已经……现在就看王老板的?他反手给人一嘴巴,说你再瞎扯我他妈立刻废了你。

    上月过端午,听说王盟拎了一后备箱的东西进我家门,也是他陪我爸妈吃的晚饭。

    前天,黄医生告诉我,连那两个高中生——现在是大学生了,连黎簇和苏万两个小年轻,都趁假期来了一趟,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也表达了对吴老板的祝福和关心。

    ……

    不知不觉,时光已走到了学生们放暑假的时候……太阳似乎升得更高,蓝天变得更艳丽,白云颜色转浓,庭院里所有枝条全裹着层叠的翠色,绿花了人的眼,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切都褪去了春日里的柔媚,显得更加突出而刚强,灼烈日光,倾盆大雨……

    唯一不变的好像只有我。

    我在那段时间里的状态确实争气,差不多有两个月完全没发作过,头脑清晰,行动如常。连通道里的守卫都忍不住问我:你是不是已经好了?

    我想说大概是吧……然而再一考虑,这句话还是没能出口。

    平静中酝酿着风暴,虽然没有失控的行为,我却能感知到它——我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始终盘踞在体内深处,虽然和之前的感觉不同,但我肯定它就是那股黑暗的烈火,曾让我目呲欲裂,疯狂嗜血,如今它似乎睡着了,也可能是在等待新一轮的成长和蜕变,甚至在策划着什么阴谋。它让我感到恐惧,却无法将这股恐惧告诉任何人。

    这是一种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孤独预感,我抓不住它,但我清楚地知道,它迟早还会控制我。

    茫然的等待中,我时常思考一个问题:他……小哥他知道黄医生偷偷站到了我这边,父亲也经常来见我吗?他对此怎么看?

    我想小哥一定是知道的,就这么点地方,就这么些人,以他的深沉和精明,会不清楚父母和黄医生背后搞的小动作吗?他一定什么都知晓,可他并没有说什么,假作不知,保持沉默,甚至有些刻意回避的态度,那段时间他来见我的频率都低了很多,一个月能见一次就不错了。

    不过频率低,并不代表我们就彻底生疏了,相反,我们最亲密的接触,就发生在那段时间里。

    我想……他大约也感觉到了什么,如同我心内那股预感一般,不祥的未来图景也在他的脑子里酝酿,于是……

    而他对父亲和黄医生的放任,或许正是另一种形式的反抗。张家和吴家,包括身为外来者的黄医生,都对他的安排表示不满,小哥对此只能默默承认。而他自己想要反抗的,大约是这无解的命运本身吧。

    67|

    我们都束手无策,像海中孤舟,只能被波涛挟持着前行。张起灵并非神仙,小哥只是个人,他救不了我,只能做一些心知肚明是无用的反抗,并在消极中等待,等待那不可能的微茫希望。于是他像个凡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放纵:放纵父亲来看我,放纵他们给我吃肉,然后看我没有因沾染荤腥而变得疯狂,哪怕它们的确在我短暂的平静里一点点谋划着即将降临的惨烈。

    他从这里头汲取希望的幻觉。大约他也想看看,看他的判断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是不是真的沾了荤腥就会发狂,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战胜的黑暗力量在掌控一切……他禁闭我那么久,用尽一切方法,事情却没有任何改善,反而越来越糟糕。无路可走中,即使是他也会去产生幻想:难道真的令我保持平静,靠一些亲情和爱情的滋养,就能够让我的疯狂消退,回到平静中?

    他只是一个人,他的判断真的错了么?

    不,他并没有错,只不过,这样的对错,在那股过于强大的力量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既然谨守戒律也不能治愈我,那不如让我享受崩毁前的最后一点人间烟火,满足我卑微无望的期待。

    于是他来了,给我想要的,那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偷吃过父亲送来的蛋糕,甚至喝了两杯酒,然后早早睡下。笔记本摊在桌上,两支笔放在它右边;台灯中,熄灭的灯泡上犹带着一点热度,外套稳稳挂在衣架的第三个钩子上。窗户闭合,一丝风也钻不进来,两颗寥落的星星在窗帘后边悄然闪烁。

    夜色深深,房间陷入浓郁的昏暗,我平躺在床上,薄被遮住胸膛,四肢放松,头发因许久不曾修剪已长到了脖子上,此刻,它们垫在我与枕头之间,像一层薄薄的羽翼。

    这夜我就躺在无形的羽翼上,似乎即将飞起来。

    他走进来时我正睡着,如今的我又一次深入梦境,漂浮在亦真亦幻的往事中,像个彻底的旁观者,窥视让我心跳加速、浑身火烫的夜晚。

    伴着一阵沉重的声音,大门被轻轻推开,跟着是拉开铁栅栏的“喀拉”声,掩盖他轻灵又稳健的脚步。他走了进来,大门随之合拢,然后他站到床边,静静看着我。

    没有开灯,但我相信就在这深邃的黑暗里,他也能将床上的我完全看清楚,因为我看见他朝我伸出了手,准确而温柔地将他的手掌放到我面颊上,让我的脸落在他掌心里,像海面托着即将坠落的月亮。他的手很大,温热**燥,略长的食指和中指恰好印上我的太阳穴,感知着下方血脉规律的流动。

    他看着我,久久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直觉他正在犹豫,在内心深处对他自己做着最后一次拷问:是继续下去,还是就此抽身,就像他从未来过这里。

    我在不可见的虚空里屏住呼吸,即使梦境里,我也感觉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看着这一幕,时间仿佛停止了,就在这一刻之前,世界是这样,之后,它们会变成另一种模样。

    哪一边的世界更好?我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如同所有人都不知道,对一个已没有生存意义的人,是给他希望,让他继续盲目乐观好呢?还是让他认清现实,明明白白地去死比较好?

    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大约会觉得善意的欺骗比较好吧,如同当初他若说一句爱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抚慰,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就在当下惨烈冰冷的现实中,善意的谎言早已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难以成立:他若爱我,怎会一次次失踪抛下我,怎会在回来后一次次拒绝我,怎会将我囚禁,让我过着食不果腹的清苦生活,又怎会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拖延痛苦的过程,而不给我一个痛快?

    或许,他只是想留着我的生命,至少我还活着,还在他眼中行走呼吸。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