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无法抵挡你那张无耻的脸》分卷阅读11

    我看到了他,他朝向我,站立的姿势像等待已久,他问:“你怎么没穿外套,这里很冷。”

    “你怎么……还醒着。”我走过去,和他相对而视。

    “我可能永远都关不了机了。”他微笑,“回家记得加衣服。”

    “你在这儿,我回哪个家?我不走了。”我在想,砸开这个玻璃带他潜逃成功的概率有多大,玻璃柜底连着金属丝,这里的报警装置应该不会低级到连砸毁这么大的动作都不会触发吧?

    “那你过来点儿,再往前走,靠近我。”他也往前站,靠着玻璃,低头,鼻尖与额头和玻璃紧贴。我把额头也靠上去,问他:“怎么了?”

    “我在发热,怕你着凉。”他把手掌挨近我手垂下的地方,我轻放上去,感觉到略高于我体温的一种温暖。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你想我吗?”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但我有些难以启齿:“这让我怎么回答?”

    “以你瘦了六斤,头发长过下巴却没去剪,声音嘶哑眼白有血丝这些事情我推断,你想我。我不想我带给你的影响是负面的,我下次绝对不会让你想我了。”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是我能控制的。”他闭紧眼睛又睁开,像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一样,朝我凝视一眼,蹲下去,沿着玻璃柜的底部缝隙探测一圈,切断线路,用力抬起来,然后上前两步把我抱住。他说他在发热,竟然是真的。

    太热了。

    这才叫烧灼,而且逃无可逃,甘愿被焚。

    我按着他的手臂,带着一种不太真实的飘忽感吻了吻他的脸颊,余光瞥到狭窄的过道外站了四五个人,他们在不动声色地旁观着。

    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后,一个体型偏胖的人回过头对其他人说:“存储器都被送到数据分析科室进行取样调研了,他竟然还认得他?”

    “这确实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你不该先反思一下这里的安保工作吗?或许你该走过去跟那位姓钟的先生探讨一下门卫的医药费什么的,在他逃跑之前。”一个发际线靠后到急需两旁头发救援的男人耸了耸肩,口吻有些无奈。

    我和钟声几乎同时伸出手臂,想把对方推到自己身后,这样的行为造成了短暂的僵持局面。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攥紧钟声的手,往后跑。

    身后的声音充满了警告意味:“后面是死路,你带不走他的。”

    我停住,愤怒地说:“我和他的婚姻明明就是合法的,你们凭什么……”

    “不,并不合法。我们有足够证据能够证明,站在你身边的这个机器人是刘衍,而你的配偶已经在爆炸中被完全销毁了。”那个胖子手掌向两边摊开,“真的非常遗憾。”

    我不相信,我没有选错,我了解我所爱的人。他的行为模式,他的语言习惯,他的一切的一切。我摇头,急需得到钟声的确认,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钟声听到后望向我,没有吭声。

    那人继续喋喋不休:“从他脑袋里取出来的存储器里的画面大部分都是刘衍的视角,以及,他是如何将存储器与钟声对调,又是怎样对钟声的存储器进行数据篡改的。我们看到画面的时候都很吃惊,一个机械体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他把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输入了钟声的大脑,损伤程序,让钟声的自我认知出现错误。”

    我抗拒般地反驳道:“我不相信你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根本就不了解钟声,就像你们现在不了解他为什么还记得我一样。他和你们所知的那些机器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感情。”我转过头去对钟声说,“对吧,这一切应该和你的特殊记忆区有关,里面藏着那个小女孩儿的事情,也许还增添了关于我的内容。”

    钟声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地重复了一遍:“小女孩儿……”

    “对啊,你的原主人,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对吧?”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迟疑很久,最后仍然摇了摇头:“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我霎时觉得没了力气,迟钝地眨了几下眼睛,看着钟声,问他,更像是自问:“我选错了吗?”

    “你选错了。”这里的灯光和我梦境里一样呈现着暖黄色,刚从玻璃柜里走出来的他也确实赤脚站在地上,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花费,就说出了那句话,语气肯定,“存储器是被对调过,但我是正确的,无论你选择哪一个,都是正确的。”

    “什么意思?”我往后退,后背撞在玻璃柜上。

    工作人员都开始往我这个方向走:“我们会深入调查这件事的,所以请你别再骚扰特别小组的工作人员了行吗?你在我们这边捣的乱子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安上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的。”

    钟声把住我的肩,带我从玻璃柜中间穿行出去,朝出口方向狂奔,我反应过来后用膝盖给了他一击,他摔倒在地上,我用手扼住他的脖颈,试图咬紧牙龈,却又感觉上下牙齿不可遏制地碰撞着:“我告诉你,如果你是谋害钟声的罪魁祸首,我会让你也葬身在高空的爆炸中。”

    “谢谢你,亲爱的。”他掰开我的手,向右一滚,反把我压制住,“先逃出去再说。”

    他站起来掀倒一个金属台,后面那些人不得已往后一退,他拉着我,朝出口处狂奔。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跟着谁逃亡,我只知道如果某些事实被确定,我会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掉。

    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钟声,我没有认出他,我让他在程序错乱中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从高空一跃而下。而我还自以为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在玻璃柜前和刘衍耳鬓厮磨。爆炸的火光在我眼前漂浮着,散发着一个幻觉该具有的美感,残忍得像给我判了死刑。

    “告诉我,什么叫无论我选择哪一个,都是正确的。”我在离开大楼不久后就停了下来,逼问他。

    ☆、正文完结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我,说:“穿上。”

    我拽过来,摔在地上,揪住他后脑的头发,本意是想揍他。他偏了偏头,用脸温柔地挨了一下我的手臂,也伸手按住我的头,脸与我相贴,亲着我的鼻梁。我感受得到他的眼睫毛拂过我的额头的触感。

    “你还是你吗?”我放松了攥紧他头发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头上。

    “一直是。”他把我的手拉下,握住,移动到胸膛前方,“我建立的特殊记忆区,在这里,开关和中心处理器的夹缝中间,这也是我开关失灵的原因。在遭到刘衍的袭击时,我把关于你的记忆都复制进了这里,但是储存量有限,我不得不删去旧的内容,我不记得那个小女孩儿了。”

    他缓声讲述,让我知道了在他的眼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面目:“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确保无论刘衍说出什么话,无论你把手伸向哪个机器,里面都有我的一部分。你如果选择刘衍的身体,那里面就有我的存储器,尽管程序受损数据紊乱,但还是有恢复的可能。你如果选择我的身体,那我的胸膛里还有备份。我还以为我和刘衍的记忆之间必定有场恶战,没想到那些工作人员为了调查事件经过,把它的存储器卸了下来。我当然还是我,只是……要记录新的内容就必须格式化一部分以前的记忆。”

    心中大石落下,我鼻子一酸,凑近他的耳廓对他说:“我爱你,不要忘记这句话。”

    “你以前对我说过这句话,我记得。我删除记忆的时候很小心地绕过了它。”

    眼泪流经鼻梁滴到地面,我咧开嘴笑着:“我会给你买个新的存储器。”而在那之前,我得回去给门卫付清医药费,弯下那因为避世和强烈的自尊心向来挺得像钢板一样直的腰,给工作人员赔礼道歉。

    站在浓雾弥漫的底层地面上,空中车辆穿梭,我隐隐听到了警笛声。而这次,我不打算跑了。我必须先束手就擒,承认罪行,接受处罚,才能争取自己合法的权利。人生最大的坎坷,其实是生活本身的繁琐。

    我想,我最大的罪行其实是没保护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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