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门之赤北空山》分卷阅读13

    突然,丘西挣开张英的怀抱,站起来,绕过金国泰,来到赵桂芝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望着他们,就像仰望眉山大佛一样,感激的泪水顺着耳根流进背心里。丘西喜极而泣的说:“奶奶,二婶,二伯,谢谢您们,我愿意和您们生活。”

    金国泰一转身,像拧一只小鸡一样拧起了丘西,手随即按在丘西的肩头,看着丘西的眼睛,高兴的说:“丘西,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丘西看着金国泰的眼睛开心的点了点头。

    赵桂芝,张英,金国泰,他们的眼里盈满泪水。

    一晃六年过去了,丘西在金家不但长得又高又结实,而且还十分周正,虽然不是人见人喜欢的那种乖巧孩子,也并非讨人嫌招人恨的捣蛋鬼,算是个懂事的青年。这离不开金家人对他的教育和磨练,最让丘西难忘的事莫过于他刚进金家的时候,赵桂芝对他的训练。下面是我在监听器里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每天早晨,赵桂芝都要丘西打扫院子,她自己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丘西。刚开始,丘西扫地很不成样子,在院子里满天星的东扫扫西晃晃,手里使不出一点点力量,心里使不出一丝认真,一副要死不活的懒散样子,怎么把地扫**净?怎么平心静气生活?

    赵桂芝坐在椅子上,既不对丘西的劳动说三道四,也不对丘西的成绩点赞,随便丘西折腾。但是,丘西把院子扫不**净,达不到赵桂芝的要求,丘西休想马马虎虎过关。

    赵桂芝指着丘西手里的扫帚,总是这样说:

    “你再给我扫一遍。”

    “你觉得扫**净了吗?”

    “重新扫一次。”

    丘西认为扫院子是一件简单随便的事,不值得较真,又不坐在上面喝茶,也不睡在上面休息,扫得那么**净**嘛呢?难道明早就不扫了吗?既然明早还要扫,何必面面俱到,处处亲力亲为。丘西总是胡乱的应付赵桂芝的指示,也就是随随便便对待自己。赵桂芝说的话他不是一只耳朵进,就是一只耳朵出,就是不上心,偶尔还抱怨几句,暗地里骂赵桂芝是个疯婆子;但是,赵桂芝非常有耐心的叫丘西重扫,非常耐烦的陪伴在丘西身边,从不因为丘西马虎而转身离开。有一次,赵桂芝坐的时间较长,站起来还摔了一跤,丘西并未为此感动,而是越扫越烦恼,对自己越来越没有耐心,他一次比一次扫得快,一次比一次扫得委屈,他觉得赵桂芝坐在椅子上指挥一个孩子满院子挥动扫把,如同在耍猴戏,是故意在为难他,有意在整他,丘西甚至觉得赵桂芝的心和他婶婶的心一样歹毒,老奸巨猾的老东西还以收养孤儿为噱头,实际是利用孤儿廉价的劳动。

    丘西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赵桂芝多叫丘西扫一次地,就等于丘西对她的好感多扫除一点,当丘西把院子扫**净的时候,她在丘西心中的好感也就全部扫除了。

    母亲是不会放弃对孩子的教育,尤其是孩子的品性。丘西的一举一动赵桂芝全看在眼里,她不跟丘西一般见识,仍然要丘西打扫院子。我把监听器里的声音学给大家听:“丘西就是一把弯刀,如果不磨就要生锈,旷日持久,就是一块废铁,他不懂得磨刀砍柴的道理,我这把年纪难道还不懂吗?当丘西长大成人明白事理的时候,一身都是毛病,他说不到我,也不可能说自己,应该说谁呢?

    哦,他会不会说是在金家院子长大的呢?难道我金家院子是滋长坏毛病的温床?”

    在这六年里,那怕是下雨,瓢泼大雨,那怕是下雪,下暴雪,赵桂芝从不忘记陪伴丘西打扫院子,衣服**,脏了,破了,她给丘西烘**,洗净,织新,从不可怜丘西早起**活,从不马马虎虎让丘西过关,那怕她自己有时候偷偷流泪,也要坚持让丘西重扫,直到她满意为止。有时候,丘西已经扫得很**净了,赵桂芝也觉得很满意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桂芝还让丘西多扫两遍,这个我百思不得其解。有一点要重复一次:赵桂芝从没有间断陪伴丘西扫地,哪怕她摔伤手的那段时间,她同样早起看着丘西。她就是一个拿着皮鞭盯着丘西**活的地主婆,或许还要凶狠,甚至苛刻。与其说她拿着皮鞭盯着丘西**活,还不如说她是在丘西成长的岁月里悄悄地为他注入神奇的能量。

    丘西曾经想逃离赵桂芝对他的监视,不想再扫院子;但是,他没有勇气,没有自信,羽翼未丰满,飞不起来,他不得不低头接受赵桂芝对他所谓的折磨。为了不多扫地,丘西开始动脑筋:他先是放慢速度,再是心里,手里,腰部,三力合一,同时使出力气,恨不得在青石板上扫起尘土,把赵桂芝赶走。他手里的扫帚密密地扫在地面上,就像张英绣花一样认真,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哪怕鸟粪落在青石板留下的痕迹,他也要蹲下去用手指头把它戳**净,一个院子竟然扫出一身热汗。

    那次以后,赵桂芝没叫丘西重扫,也没说什么话,默默地走开了,那次以后,丘西得到了扫地的要领,领悟到清洁心灵深处的顽疾是要下恨工夫,那次以后,丘西对赵桂芝,对自己,对劳动,在心底有了重新的认识。丘西哭了,我也哭了。

    如果说丘西在金家不分天晴下雨扫了六年院子,还不如说丘西在这六年里扫除了他心中的烦躁和马虎,为他的人生扫出了一条通往北京的大道。

    邻居牛水灵看见丘西不分天晴下雨都在清扫院子,赵桂芝端坐在椅子上,旁人眼里里很不舒服。牛水灵认为金家在挥霍一个孩子的廉价劳力,强迫孩子**苦力活,在虐待未成年人。牛水灵要为丘西打抱不平,她把丘西抵在墙角里神神秘秘的问:“丘西,你为什么在一个既消耗你的青春,又葬送你的前图的家里窝着?为什么"

    话说牛水灵,大家出身,是不是大家出身,先看她的族谱就一目了然。她的老祖宗大家都不陌生,牛魔王。牛魔王生数子,数小儿子牛牛最有出习,是赤北空山斗牛场叱咤风云的老板。牛老板生一对儿女,小女夭折,视牛脾气视为掌上明珠。宠坏了的牛脾气不但不务正业,而且还游手好闲,四处惹事生非,把祖上那点积蓄败得差不多,故没能继承父业,早早地与雷氏结姻,膝下有牛轰轰和牛弹弹兄弟二人,牛弹弹丈持自己年轻气盛,挥霍无度,还没成家就元气大伤,足下无后,牛轰轰当时是赤北空山养牛队分会队长,长得体面,与马氏联姻,生三闺女,由于赤北空山重男轻女反常,求得华氏普天膏方一剂,生肥头大耳牛吹牛。牛吹牛能说会道,和后湾里罗氏结婚,生牛水灵和牛黄。牛黄自由淘气,外出瞎逛被人贩子捉住,据说卖给一药厂老板,至今没有下落,所以牛家幺房传至牛吹牛就断了男丁。牛水灵原名叫牛上天,说女孩子取这样的大号不雅,怕成人后嫁不出去,测字先生根据她的生辰八字,在原有名字上稍作修改,曰:牛水灵。如果她真叫牛上天,那赤北空山的老百姓还咋活呢?

    大家出身的牛水灵身材娇美,穿着讲究,一身枣儿红,两个凸出物高大挺拔,宛如上海的东西佘山,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勾人魂魄。男人见了想入非非,女人见了骂是狐狸精;牛水灵不薄不厚的嘴唇充满挑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只要出她的嘴,都饱含风流韵味;她的爹要是不重男轻女,送她读几句书,改革开放大胆的放她去闯北上广,牛水灵一定是个女强人。话又说回来,牛水灵要是读了书,要是闯北上广,就不知道有多少家庭要被她拉下水。想人要想好处长处,不能尽想别人的缺点和短处,一是自己心里舒服,而是利于交往团结,像牛水灵这样的人,搞不好就要混出个武则天一样的人物,赤北空山岂不要为她流芳千古。

    “金子在那儿都会放光。”这句话是尼裁缝为牛水灵量身而制作的。说得直白点,牛水灵就是一个无事生有,兴风作浪的女人。赶场买一颗绣花针,她也要吹是如何挑选的,母鸡第一次产蛋,她也要放炮庆祝。喜欢自吹自擂是牛水灵餐桌上的特色招牌。三天两头要是没人求她帮忙办事,她半夜里起来会敲邻居家的院门。鸟过留声,雁过留鸣,牛水灵路过留痕,她不是打落李家的苹果,就是砍断王家的芭蕉树,她不是说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偷情,就是说这家孩子长得丑,那家孩子长大没出习。总而言之,她就是一个不省油的灯。

    牛水灵对赤北空各家各户的情况都比较了解,谁家要是有点事,她就要添油加醋四处宣扬。什么张家狗生了一窝孬种,什么钱家猪下了一群老鼠,什么王家母牛有五只□□定是灾星,等等等等。耐不住寂寞的牛水灵总是要不断地制造新的话题,胆大妄为的牛水灵最喜欢站在风口浪尖,喜欢看热闹的牛水灵唯恐村子不乱;喜欢抛头露面的牛水灵特别喜爱说,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叫她““外交部长””。

    “外交部长”牛水灵的丈夫江石开是个打石匠,算半个艺人。手艺人多不在家。力大无比的打石匠满足得了牛水灵的生理需要,手脚粗糙的打石匠永远也满足不了牛水灵的心里需要,这是真的。牛水灵一双儿女十□□岁就定亲说了媒。家有五年前的陈粮,年猪杀两头,腊肉三百余斤。这年头,追求的是有肉吃有酒喝,穿得体面,人缘好。这家女儿认她做**妈,那家儿子认她为**娘。亲连亲,友连友,你来我往。平常家里像过年,过年家里像看戏,人气鼎盛,十分热闹;谁家不建个房搭个圈舍什么的,石匠也就成了香饽饽。所以,远近高低的人都认得赤北空山江家人,再加上牛水灵风流万种,村长书记也常来家凑凑人气,那更是老虎**上了翅膀——得意忘形。牛水灵还是个随和大方之人,譬如村长书记揪她的**,摸她的大腿,捞她的大凸出物,江石开问她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尖叫,她却整整有词的反问江石开:“人家只是摸一摸,捏一捏,看一看,少了你二两肉了?给你整走了?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吗?一惊一乍有意思吗?一个男人心眼狭小,该飞走的迟早要飞走。”

    这种心态和脾气的女人缘自然好。所以说,江家在赤北空有一张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牢牢的撒在赤北空山的大地上,剪不断理还乱。

    “外交部长”牛水灵一撒网必将是惊涛骇浪,一收网必将是人声鼎沸,家道盛昌。前面说了,丘西在金家不但懂事,而且做事又勤快,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少年。牛水灵逢人便说:“你们看那丘西,在金家先做童工,再做长工,接下来就是奴才,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这孩子的命苦呀!唉,这没爹没娘的莫娘疼不但吃没吃够,穿没穿暖,而且辛苦一场落不到个好,真是可怜啊!”

    这可怜二字引起了不少人对丘西的围观,人人都想为丘西打抱不平,他们都是牛水灵的狐朋狗友。牛水灵自然而然就成了拯救丘西的推崇首领。给丘西吃草,让金家人挤奶,这样的好事谁看见都不得劲,尤其是赤北空山”外交部长”牛水灵;但是,丘西自个儿很清楚,当年还不是牛水灵一伙人风言风语说赵桂芝和他爷爷偷情,弄得一个老女人晚节不保,弄得一个老头子丢了性命,是他们害死了丘西的爷爷,是他们让丘西变成了孤儿,一切都是他们瞎起哄害的。

    一天,丘西从山上放牛回来在村口槐树下正好遇到赶场回来的牛水灵。牛水灵穿得特别漂亮,满脸春天,笑得丘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丘西还以为牛水灵是冲着他背后的其他男人在用情,就好奇的扭头去看,除了他身后的黄牯牛外,就只有那条伸向远方的路。原来牛水灵是在讨好丘西。那可爱的黄牯牛盯着”外交部长”牛水灵花花绿绿的衣服出神,居然忘记了它重要的任务——反刍。丘西尴尬的回过头,视线正好落在牛水灵高高举在他眼前的两颗大白兔糖上。

    牛水灵笑眯眯地盯着丘西的脸慈母般地说:

    “丘西,我这有两颗上海大白兔糖,老好吃,阿姨问你的话如实回答,这糖糖就给你!”

    说完,两颗大白兔糖在丘西眼前魔术般的消失了,牛水灵将那两颗糖揣进了裤兜里,动作既神秘又滑稽,完全不是一个母亲能**出的事。却说丘西这小子不知是看着牛水灵漂亮衣服后的两个高包出神呢,还是想着牛水灵裤兜里的大白兔糖走不动路,一时说不清楚,反正丘西回家的脚板被牛水灵裤兜里的糖粘在了地上,还长了根,一动不动的杵在黄牯牛和牛水灵之间。黄牯牛好像认家门,和丘西一样,静静地地、目不转睛的看着牛水灵出神。

    牛水灵离丘西和丘西的牛只有两步路的距离,她握着糖的手在裤兜里捣腾,非常的龌龊。牛水灵对丘西说一句话就环顾一下四周,对丘西说一句话就环顾一下四周,她那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死样子非常滑稽。

    “丘西,你给金家**活挣多少钱一天?”

    丘西站着原封不动,也不吭声。

    “丘西,我想给你找一户人家**活,安逸得很;如果你**的好,他们将来还把女儿嫁给你,你不但挣到了钱,而且还轻而易举娶到了老婆,多漂亮的事,等两个老家伙一死,你就是户主,他们家的房产,土地,不就归你支配了吗?现在房价死贵,你没爹没娘没公积金,拿什么首付?房子莫得,谁家闺女下嫁给你?阿姨是一步帮你,步步帮你,一下子帮到位,你答应不答应?”

    丘西不停地摇头。

    “丘西,你在他们家都**傻了,就知道摇头,赶紧离开啊,我的宝贝!”

    丘西不停的眨眼睛,神志并没有迷糊。

    “丘西,他们打你,骂你,不给你肉吃吗?我给你找的那户人家,不但给你肉吃,还有酒喝,每天还给你一包中华香烟,累了,困了,还有香飘飘,你随意上澡堂子泡个热水澡,还有人为你搓背,按摩,享受得很,你到底愿不愿意去?”

    丘西摇头不止。

    “你个死孩子,一句话不说的玩意儿想帮你都帮不上,你那脑壳里装的啥?鸟都晓得找棵大树筑巢,你咋就不晓得呢?”

    丘西还是一动不动,像个僵尸。

    “丘西,他们威胁你?故意拖欠你的工资?你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不敢说对不对?”

    丘西摇头不止。

    “丘西,我给你找的那户人家,男的是税务局的,女的是银行的,爷爷奶奶是石油公司离休**部,你要是去他们家**活,就是掉进钱眼里啦,你答应阿姨好不好?”

    丘西还是摇头不止。

    “那我咋帮你?我去找村书记来搭救你好不好?”

    丘西没再摇头,而是认真的,非常认真的望着牛水灵一脸的恬不知耻。丘西把鼻子和嘴悄悄的伸了过去,就像大象把鼻子伸向苹果树一样,他想看看一个母亲的心为什么就那么不知廉耻。牛水灵赶紧把耳朵贴近,认为丘西有好多苦,好多伤心事,还有金家天大的秘密全要告诉她,兴奋不已。

    突然,丘西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双手像鸟儿展开翅膀在空气里滑动,尽量保持身体平衡,没想到,丘西还是被牛水灵身上那股怪怪的味道掀翻在地,像狐仙的味道,像死蛇的味道,像狗屎的味道,像------,几千股味道汇聚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朝丘西的面部冲过来,把他重重地摁在地上。丘西身后的黄牯牛吓得跳起来,但是,牛的重量摆在那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而丘西却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迷糊不清。

    “丘西,你咋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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