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毓秀分节阅读50

    红尘果然用得不错,细细勾勒线条,越画越顺利,她在这一届考生里头算是显眼的,她一动笔,其他考生就都忍不住瞥上几眼。

    只是像她这么画画,一开始还看不出什么!

    洪文宾也画得特别卖力,他小时候家里条件还算可以,也不是说多么富裕,但到底可以支持他读书,那时候不敢说琴棋书画都学,好歹还请了个先生教了书画。

    结果后来家里一蹶不振,不至于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却也是寅吃卯粮。

    他到现在还记得,有一年家里到了夏天没新衣服换,他爹偷偷摸摸拿自己的棉衣裳去当铺典当了去,这才置办出一身不掉面子的好衣服,让他能穿着出去交际。

    家里想练字,那都是要把字写得极小,一点儿纸张都不肯浪费。

    如此艰难,却也有些好处,洪文宾自幼读书习字都很比别人更认真,能有机会练习画画,也是恨不得把全副力气都用上去。

    这般下来,他的成就自然不差。

    这一次考试,精神倍增,超水平发挥,他到觉得自己画出来的画,比教他画画的先生也差不到哪里去。

    深吸了口气,洪文宾志得意满,四下扫了扫,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考生们终于画得差不多,渐渐能看出好坏,他看了看,到觉得自己的画差不多能拔个头筹!

    然后一扭头,他就看见了蒋红尘。

    蒋红尘显然也画得差不多了,正一只手拎着一盏天青瓷的小茶盏,另一只手捏着块儿点心,细嚼慢咽。

    桌上的画纸还散发着墨香。

    乍一看,洪文宾被吓了一跳。

    半开的窗户前,张先生趴在那儿,一只手探出窗外,目光闪闪,脸上的每一处褶子,每一根发丝都活灵活现。

    若不是人看起来太小了些,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个活生生的张先生了。

    洪文宾心里忽然就升起一丝郁气,说不出的难受,再看自己的画,顿时觉得也没那么好了。

    没事,那家伙也就画得形似了些,张先生的威严都没表现出来,如此轻佻,先生肯定不喜。

    他这话也不错。

    平常大家画人物画,大部分都会画得很严肃,甚少会出现嬉皮笑脸的情形。

    眼下一屋子考生,画出来的张先生神态都差不多,要说差别,不过是有人画技更高明,有人画技差些。

    洪文宾深吸了好几口气,咬了咬牙,还是不安。

    他给自己找再多的借口,这会儿看到周围好些考生都偷眼看过去,目中都是浓浓的惊艳,他这颗心也放不下来。

    这次考试对他太重要了。

    所有考核项目里头,书画这一科是他最擅长的,也是一心要用来拿高分的。

    其它的,骑射这科,他只能说骑着马能走一走,以前家里连马都没有,更没有弓箭,只靠着临考试之前花银子租借别人的练习了一个多月,哪里能指望高分?

    琴艺还勉强,不过当年教他的先生说,他练习得再娴熟,也不过一匠人尔!

    策论已经考完,他是写得中规中矩,可题目那么生僻,又是郭山长亲自阅卷,他早就打听过郭山长这人,性子桀骜,轻易不夸学生,到是被骂哭的每年都有不少,想从他手里拿出个亮眼的分数,那是千难万难!

    洪文宾低下头,自己参加这次最终考核,就是为了要出风头,有了名气才容易出人头地。

    只要这回的成绩好,无论是留在阑珊书院,还是借机攀别的高枝都不错,可谓进可攻退可守,他都为此考虑了好多次,但无论有什么想法,前提都是要先考出个出类拔萃的好成绩来!

    越想,他越有点儿心烦意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连到了吃饭的时候,洪文宾也吃得心不在焉。

    他一直想,也许蒋红尘后面画坏了,她或许会画不好,奈何事情总不如人意,那人越画越让人心惊。

    如此复杂的一幅画,她甚至有闲心精心地刻画窗棱上的斑驳阴影,可见是多么悠闲自在。

    终于,张先生敲敲桌子笑道:“时间到了,来,诸位先生帮忙把咱们未来大才子们的大作收一收。”

    考生们可不像普通考场那边那般混乱,先生开口,就纷纷站起身交卷子。

    红尘揉了揉肩膀,也有点儿着急。

    她外面收了一车宝贝还没盘点,再者,不知道所谓的任务奖励,那一袋子灵米种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刚一收拾画卷,忽然有个黑影扑过来,哐当一声,倒在她的桌子上头。

    “啊!”

    浓黑的墨汁瞬间飞溅。

    红尘手明眼快,随手一挡,奈何这些都是墨水,流动的,她挡也没挡过来。

    好好一幅画上顿时染了一摊墨。

    考场里顿时静了静,红尘的视线绕过趴在桌子上,满脸迷惘的一个胖墩墩的考生,落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洪文宾身上。

    洪文宾脑子嗡的一声,极力镇定,脸上却依旧露出些不自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忽然就伸出脚……他本来没想这么做的!

    第65章 失窃

    红尘眯着眼看着洪文宾,不过也就片刻,周围的学生们便嘈杂起来。

    她那幅画说不上完全被毁了,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看也得不了高分。

    一群人议论纷纷,老郭也急得脸上通红,却还是努力镇定:“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污了点儿卷面,不算什么!”

    张先生顿时飞了个白眼。

    有一年考核,一个学生也是倒霉,不小心喷溅上两个大墨点,这丫看了一眼就给塞一边,还不让他给评分,说他几句吧,这位振振有词,什么运气很重要,他没那个运气便不能放入书院大门。

    当时那么严格,现在这幅画上飞溅的墨更多,怎么就成了不算什么?

    老郭也有话说——人家画得好!

    张先生苦笑,画得再好也不行!

    周围考生们也是叽叽喳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人惋惜,红尘看了看时间,桌上的香还没烧完。

    一般这种考核,先生们会提前一点点收卷。

    她就随手拿了只小狼毫,蘸着墨汁,不慌不忙地又动起笔。

    顿时,所有人都收声。

    洪文宾嘴角蠕动了下,可他到底没说出不该让红尘再修改试卷的话,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虚。

    前面案台上的香刚刚熄灭,红尘就收了手。

    窗前多出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怪模怪样的小人,一脸尖酸刻薄,半跪坐在地上,眼睛里泪水流淌,流到地上,变成漆黑的河。画法极为独特,线条十分简单,也画得特别夸张,五官都不成比例,可是看起来特别有趣,大家看一看画,再看一看洪文宾。哄然大笑!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小人儿就是他!

    这么一改,整幅画的意境居然又有不同,一开始的画多正经。书院的先生倚窗沉思,或许在思考大问题,改了之后,变成先生训斥学生了。

    瞧学生那模样。显见先生也有一条毒舌头!

    张先生顿时乐了,一边乐。一边让人收了卷子,摇头叹息:“画法从没见过,实在独特!”

    他刚看时,也吓了一跳。不过到底是书画大家,虽然惊奇,却仔细一看。一揣摩,就能看出红尘作画的技巧。他自己琢磨,也不一定画不出来。

    可是对方这份巧思,确实让人惊艳!

    其他先生也暗道——小姑娘脑子动得够快,画得也好,就算可能不太符合一般人对画作的要求,但书院收学生,尤其是他们书院,尤其强调学生的特色,若是所有考生的考题千篇一律,反而让人发愁懊恼!

    一群人啧啧称奇,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发笑,一边笑还一边去看洪文宾。

    不得不说,在一大片特别严肃的作品中冒出一个诙谐幽默的来,真是挺引人注目。

    到是洪同学气得脸都绿了,没一会儿又通红,偷偷摸摸溜走。

    红尘也没搭理他,和这种人计较没必要,再说,那个倒霉催的,趴她桌子上的胖小哥儿,看样子比她还小几岁,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大约被吓得不轻,眼睛红红的……事情弄大,她怕这孩子哭闹。

    考试结束,卷子上交,红尘收拾好东西,就与这帮考生们一块儿缓缓离开。

    大家有缘一起赴考,这次走在一起,就不免说了些话,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别说,红尘也很受欢迎,来与她攀谈的人,比和方晓英交流的还多些。

    “咦?”

    考生们没了踪影,张先生下意识地又去看了看红尘的画作,这一看就怔了下,嘴角微微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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