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家兄妹留在了客栈里,叶惊阑命蒙歌将蒙络看守好,必须寸步不离,避免这丫头惹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待他们到了狗爷院子外面的巷口。
一个瘦高的身影晃晃悠悠而来。
提着一篓子鱼的吴问和云岫打招呼:“好久不见,云姑娘。”
“先生别来无恙。”云岫想了想,这一段短短的时日,却恍若隔世。
扬城码头一别,他们再也没见过了。
“这位是……”吴问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得出结论,“叶大人”
“你早就知晓的事,还需点明”云岫想到当日在船上,她还问过叶惊阑是否在计划之中。
吴问用两个指头搓着篓子上的把子,从容淡定,“谁知道他今儿个不穿女子衣裙了,我险些没认出他来。”
“……”吴问无所畏惧的调侃引得云岫不大舒服。尽管这人口风很紧,不会往外漏事儿,但是当面来的嘲讽会令人不痛快。
叶惊阑倒不介意,“女装赠英雄,便如鲜花送美人。我来得匆忙,忘了给先生捎一件合身的衣裙,先生的责怪是理所应当的。”
“客气。”
“先生近日休养好了,满面红光,是逢喜事的征兆。”叶惊阑拱手答道。
“哪来的喜事,只不过暂时闲了下来。”吴问目光定在了叶惊阑的手上,“叶大人的手,似不大方便”
吴问一直是个人精,仅凭叶惊阑的小幅度动作便判断出他有伤,这眼力劲……不可小觑。
云岫稍往上抬了一下肩头,她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叶惊阑叹口气,“先生有所不知,自扬城到云殊城这一段路不好走啊。”
“不好走那是在外面的人看来。”
“难道云殊城的人就好走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好不好走都与我家爷无关。”吴问仰天大笑,他和张青瘦而精壮的体型不同,他本就长得挺高,自打他从月见谷出来后,身板儿还没贴上二两肉。这么瘦弱,看上去吹不得一点风。他这一笑,笑得腰板都快断了。
“先生这是在欲盖弥彰吗。”叶惊阑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吴问手中的鱼篓子掉到了地上,仿佛他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无名岛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就算是叶大人的脑子和手臂一样坏掉了,爷还是遵信守诺按岛上之约做到尽善尽美,这不,正准备在云殊城内摆美酒佳肴宴请大人呢。”
“是吗所谓的美酒佳肴就是炖一锅鱼汤给我解解馋”叶惊阑摸了摸下巴,饶有趣味地问道。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才疏学浅,听不大懂。”
“我在想,狗爷手下的人是习惯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叶惊阑蹲身将从篓子里蹦出的鱼捡进篓子里,递到吴问跟前,“这些事不是我该操心的。我只为了一顿饱餐,哪怕鱼汤一碗,也是狗爷一番心意。”
“叶大人这边请。”接过竹篓子,吴问在前面带着路。
云岫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谈笑风生,这两人好似阔别多年的老友,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一条巷子用欢声笑语塞满了。
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
没有篱笆的小院子。
歪歪扭扭的几棵树。
院子里一张躺椅上卧着一个病美人。
一个本是皎皎少年郎的病美人。
秀气的脸,大红大紫的袍子。
“千古悠悠,有多少痴情人尽嗟叹……”他仰天念着,抬手拭去不存在的泪滴。
跪坐在躺椅前的一名侍儿捧着一碗汤,不敢出声。
“狗爷好雅兴,这就好比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忽然转了性在捻佛珠说着自己从未犯过杀戒,异常雅致。”
狗爷听了这冷嘲热讽的言语,猛地坐直了身,双眸覆上冰霜之寒。
“你不是晚间才来吗”
“我不早些时候来,就错失了一睹狗爷风采的机会。”
“我真是后悔当时没一招将你毙命。”狗爷弹弹指,侍儿会意地端着汤离开。
叶惊阑顺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木凳,“你现在动手也不迟。”
“我对伤者下手,胜之不武,有损名声。”狗爷瞥了他一眼,鄙夷地说道。
他却只是笑笑,径直坐下了。
狗爷唤来另一个侍儿,没说话,他在等叶惊阑开口。
跟在他身边的人,眼力见可不差,侍儿取过一个软枕为他塞在身后。
巧的是,叶惊阑也在等他。
两人就那么互相看着,并没有想象中的相见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故友重逢。
“狗爷请我帮忙,这般不言不语不够诚心,教我如何是好。”叶惊阑的余光瞟了瞟准备离开的云岫。
侍儿给狗爷做了个手势,狗爷微抬下颌表示同意。
云岫内急。
她跟着侍儿往屋后绕。
她没有心思了解叶惊阑和狗爷要商议什么,左不过是把老子埋进土里,让儿子掌家的事。相比而言,她更在意红楼。
“你先去服侍二公子吧,我胃里闹腾着呢,可能会在这里久一些。”云岫想要打发了给她带路的侍儿。
侍儿摇摇头,她指指自己的嘴,意指她是个哑巴,不会多事。
难怪刚才这面容姣好的女子带着她绕了这么一大圈都没说过一句话。
“那就有劳姑娘了。”
云岫合上茅房的门,在关门时还瞅到了侍儿正对着这个门站得笔直。
她估摸着从哪里逃出去。
这间茅厕,当真只能算是农家的茅厕,她原以为狗爷是个讲究人,定会把住的宅院修葺一新,没想到狗爷只是拆了矮篱笆,胡乱种了几棵树,其他什么都没管。
她呆望着脚下蠕动的蛆虫不知该如何诉说这种苦闷的心情。
把茅厕门的门栓别好了。
背靠着门踮起脚尖。
仰头,只有一处小窗。
可容一个小孩子爬过。
她总不能破顶而出吧
事到如今,她只好钻过去了。
熏天的粪臭,扭动身躯的白白嫩嫩小蛆虫,化作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
云岫提着一口气,硬着头皮往上攀。
小窗近在咫尺。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触及,试试可否把这个小窗的洞口往旁边扩一些。
刚碰到窗边,轻轻摇晃已经开始变腐朽的木板。
一对眼睛在窗外眨巴眨巴,檀口轻启:“不能偷奸耍滑哦。”
云岫倏而放大了瞳孔,直直地滑了下去。
脚底听得“噗噗”两声,她皱起眉头,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最后还是没能幸免于难,把蛆虫踩到爆浆……
“里面的,出来吧。”清越的声音在茅厕外响起。
云岫拿开了门栓,走了出去。
那人看着云岫越来越近。
这一双眼睛……
好生熟悉。
她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狗爷的势力范围之内。
晋南笙试探着问道:“莫不是……挼蓝。不对,云岫”
云岫颔首。
不知晋南笙是因见到云岫太过高兴,还是她想的事太过可怕,颤抖着发问:“樱之呢”
正如当头棒喝。
云岫欲言又止。
她不是没想过会在狗爷这里碰上晋南笙,只是没想过这个预想实现的这么快。
“在扬城吗她喜欢那里吗最近过得可好睡得可好吃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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