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韩的对话还在继续,只是换了个场地。下课的时候,从众多学生旁经过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大多是好奇的。我知道他们在看我手里的魔方。我已经复原了大半,剩下的是还没记熟的公式。高中时,那时书本摞在桌上可以堆的很高,我经常把公式图压一点在书本上,然后垂下来,从老师的角度上看下来,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这种不爱学习的小动作我现在是不提倡的。
我把魔方放到办公室里,继续下楼。在我分神的这段时间里韩对我说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我只记得她总时不时抱怨一下我这边怎么这么吵。
我说,你完全可以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再打过来。
不行啊,我一挂机那小孩就过来抢手机了。
我似乎能看到她忿忿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本人是不爱煲电话粥的,唯独韩能让我忍耐性增加,她则在那边说个不停。我在球场边被刷成各种颜色的石凳下坐下。学校的男老师们喜欢在晚上打球,一来不会抢了学生的时间,二来是有空,三来是晚上较凉爽。学校的女老师们则喜欢成群结队的绕着跑道快走。据说对身体好。而学生们,大多集中在宿舍楼下吃着冰棍聊天。
球场上方一排排橙黄的老式大灯照亮了球场,而我只是坐在被树木遮挡的阴影下看着远处。离舞台最近的一个羽毛球场上,各色的灯光闪烁,那是小孩子们轮滑鞋的灯。总的来说,晚上的学校比白天有生气多了。
说完了吗?可以挂了吧?眼看着时间就快走到十点,我打断了韩对国庆的计划。她的计划是这样的,偷偷的跑来我家,然后再让我偷偷的带她去玩。听完后我一阵无语,其实她要想躲那个男生,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走不就好了,何必拉上我?
瑾,别那么无情嘛。你还没答应我的计划呢。韩在那边耍赖似的话。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你要想来我拦的住吗?
嘿嘿,那就说好了。拜拜。
我没有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因为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旁边路过。是张宁,这个女孩子在晚上总爱以短裤搭配拖鞋,使她的背影看起来娇小了不少,事实上,她比我还高那么一点。不过她似乎没认出我,抱着书顾自往前走。
鬼使神差的我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有些迷茫的左右看了下。
我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是我,这么久还没回家?
看着是我,张宁显得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我不能确定。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我就不能在这么?我微笑着反问,倒是你,放学这么久了还逗留在学校?对了,你不从南门走了?
嗯……我刚才写作文不小心忘了时间,刚刚才被检查的老师叫下来。我晚上骑车回去。张宁小声的说,颇有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被老师叫下来而尴尬,还是被我撞破而尴尬。但她这些句倒是回答完了我的问题,学校规定,学生骑车来校的只能从北门出入。
借着灯光我看了眼她的书,不是教科书,中间夹了本翻开的作文本,大概是她还没写完要带回去吧。我只好说,也不用这么拼命,明早不是还有时间吗?哎,算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张宁点点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那老师,我走了。
嗯。目送着她离开时,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推迟一点交作业的时间?这个想法不单单是因为张宁,我只是预料到明天学生们会向我抱怨时间不够的场景。
以前读书时,各科的老师总是说:我就布置那么一点作业,你们还做不完?
每当这时我们就认真的反驳道:又不是只有你这一科。那些说高中没有作业的人都是骗人的。
回忆起这些琐碎的小事我每每都会暗自微笑。只是忘了,我有多久没想起老师。事实上,我从末在校园里偶遇过她,即便学校足够小。老师她似乎一下课就会回宿舍,偶尔去买菜也是从南门出,和我这个一放学就往宿舍或饭堂跑的人没有任何交集。我只好期待着她的下节课,直到老师走后我仍改不了这个习惯,也直到现在。
我去小卖部买了瓶水,宿舍里没有饮水机,现在烧水又未免要等太久。冰凉的饮用水入喉,我暗暗嘲笑自己,自从回到学校后,总爱胡思乱想。
我本以为今天这一天就要结束了,没想到又出现一个人打扰了我的休息计划。
小林老师,我叫了你两遍你怎么不回我呢?叫住我的是一位这届高一老师中和我年纪最接近的女老师,虽然她已经三十出头,84的班主任,姓陆,也教语文。
抱歉,我刚才没听见。我看见她时,她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有些喘息,想来是跑过来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温和。陆老师个子不算高,再加上她长着娃娃脸,整个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可事实上她已为人母。
没事没事。陆老师摆摆手说,你要回宿舍吧?我也是,正好一起。
嗯。
于是我们并肩走在被月光浸满的小道上,先前在球场上,世纪楼挡住了月亮,是看不见月亮的,我想,大部分学生大概是失望的。
我一直觉得和不相熟的人走在一起并且无话可说时,无比尴尬。何况现在学校已经熄灯,来自学生宿舍的唯一的喧闹也一点点被遗弃在身后,我想不通陆老师突然找我的原因,总不能说是碰巧遇到吧?
快到宿舍楼下时,她才说,其实我就想问一下你,你参加国庆时我们老师组织的活动吗?
我疑惑,活动?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我们老师间的惯例了,你刚来不久所以不知道。她笑了笑解释道,所以他们派我来问你了。本来我以为你在办公室的但没找到人。
好吧。我说,说话间我们已经上楼,楼道间的灯今晚不知为何没开,整个楼道完全漆黑一片。我是不惧黑的,晚自习下课后摸黑下楼是常有的事。但没想到陆老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她说,我有点近视看不见路,怕踩空了。
我忍住了拂开她手的冲动,我是个拒绝身体接触的人,无论是谁,就算是韩也不会轻易的挽我胳膊或拥抱我。我沉默不语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线照亮台阶的一瞬间我抽出了自已的手。
不好意思,国庆我有安排了,恐怕不能参加了。
陆老师一点也没勉强的意思,没事,我就问问,不参加也没事。我到了,谢谢你的照明。
我点头,原来她住在三楼而已。
回到宿舍一看时间已经十点过十分,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整晚整晚睡不着,但开学之后,我却是盼望着快点到休息时间。好在我不是班主任,不然凌晨还要跑去抓人也是有可能的事。我去浴室刷牙出来正打算睡觉,手机又响了。就像是为了验证那句话:老天都是爱开玩笑的。
不就一个中秋节吗?至少让我过的如此精彩?
不满归不满,我还是拿起手机准备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时我愣住了。这是岚来打的。她的号码在我的通信录里静静躺了许久,很多次点开里无意看见她的名字我总会失神片刻。
我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坐在床沿上接起了电话,喂。
她在那边没有说话,过了几秒我又喂了一声,我在心里暗暗想着,要是她再不说话我就挂掉电话,我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死寂的沉默,这样莫名其妙的苦楚。如果可以,我只想一天天活下去,再一天天死去。
是我。她低声说。
我知道。
中秋快乐,瑾。
你也是。
话题停止在这,房间里只能听见我浅淡的呼吸声,我把手机贴近耳边想尽力听到什么,然而只是惘然。空寂的房间似乎也把时间无限拉长,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半分钟而已。
瑾,最近好吗?我听见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像哭又不像。
我很好,你呢?
可我一点都不好呢。岚小声的说,说话的语气让我恍惚,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没变过,如果她没有给我发那封电邮的话。事实上,我们也不过一个月没有联系,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阻隔在我们之间的那面看不见的墙,不只是时间或距离。
岚继续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瑾,谢谢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我闭上眼睛倒在床上,忍不住的叹息。你没有对不起我,不要这么说。
可是我觉得我对不起你。她在那边又发出低低的抽泣音,这次分明是哭了。岚哭着说,瑾,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对着空气作了个僵硬的微笑,周围仿佛凝固的空气压抑着我透不过气来。
因为我像你的母亲。我说。
是的,你像我的母亲。呵,瑾你别误会……
我知道,我只是给你的感觉像。
是啊,你真聪明。岚说,从小到大,我的母亲很少对我笑,更没有亲自下过厨。虽然那时年少,但母亲那份不喜欢我也是能感觉到的。再长大些,我自觉的不再黏着母亲。再后来,我跟你说过的。
我没有说话,她也不再说下去,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
几分钟后,岚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还没问过你呢,在母校教书怎么样?
还好,只是总是会想起往事。我诚实道。
岚轻声笑了下,就算不在母校,我也经常想起往事。
嗯。
不早了。她停顿一下,你先睡吧,明天有课吗?
我说有。
那好,晚安。
我挂了电话,本以为会陷入失眠,却没想到一夜好眠。早上醒来时,我对着手机说,谢谢你打来电话。
☆、作文
周六的上午我抱着改好的作文进到教室。嗯,是周六,学校把中秋节日放的假又给补了回来。虽然学生们对此颇有怨言,但我觉得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等到了高三他们就会习惯,高三无假期这个事实。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虽然我也习惯了他们的困乏现象,但如此颓废还是第一次见。
老师别提了,刚才历史老师说了我们一节课了。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遇见历史老师的那张脸,的确盛满怒气。和韩这个年轻有活力的老师不同,90班的则是个有点顽固不化的老教师。现代学生对镇传统教师,我脑中瞬间闪现这几个字眼。我在心里笑了下,随后把作文交给科代表让她发下去。中秋节后一天让他们交作文时,果然如我所料的百般推脱。于是我便当个好人,延迟多一天。
说你们什么了?我把手放在张宁的书上面当作支撑,这个动作教我的老师们经常做。当我还坐在前面的时候,每次我都会产生紧张感,也不知道张宁会不会和我一样。我不由看她一眼,这个女孩正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脸上是我常见的面无表情。
讲我队带也到搞室吃哦,又某干亏个事。(说我们带东西到教室吃,又不关他的事。)
说话的是坐在第二组左边的男生,看他一脸的不屑加之用方言的口气,想必他就是那个被说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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