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边跳,一边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曲,依依呀呀,软玉满怀。
再忽然,那些随歌而舞的少女,似已香汗涔涔,身子突然一旋,身上的花衫已如彩霞般飘落下来。
圆圈转动,每一个少女的笑容,轻巧的自少年们面前经过,这些的少女,竟每一人都是娇质如玉,美胜茶花。
世上焉有这许多美嫣的女子又怎会有如此曼妙的舞姿如此娇媚的神态如此白嫩的纤手
这些少年们上船来最多的人不过喝了三杯,而如今个个面上潮红,醉态十足,只因这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他们瞧得喜笑颜开,不住以手击节,与歌声舞姿相应,口中仍不住笑道
“好好”
不知何时,那些少女已是身无寸缕,粉臂白股,蛮腰,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春意,一种不可抗拒的引诱之力。
琵琶声一直未断,此时更如那情人的私语,细细有耳鬓厮磨,恍如青梅竹马,再细听犹如疾风骤雨,更添人心中火热。
正是靡曼皓齿,郑卫之音。
少年郎啊少年郎怕早已忘了这靡靡之音,当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也。
少女们的衣衫落了满地,鲍俊凯的面前便有一件紫衣,他轻巧取了,放在鼻下,但觉幽香扑鼻,引起无尽玉望。
突然,一个精赤的少女,燕子般窜入他怀里,鸽子般柔软的胸膛起伏,微微娇喘,颤声道
“公子我好冷”
少女们一齐奔了过来,扑入少年们的怀中,她们有的云发蓬乱,星眸如丝,有的衣襟半解,香泽微闻,有的酥胸胜雪,腰肢如玉
早已不知多少条粉藕般的玉臂,不知多少个软玉温香的娇躯。
娇喘、媚笑、颤声轻语
“公子,抱住我,我好冷哎哟”
“公子,喂我一口酒好么哎哟”
到后面只剩下哎呦声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对了,还有一声
“你好坏呐”
好坏男人的坏已不是说说便能说得尽的。
此时,乌大娘早已退入后面的舱室,那琵琶声也断了,这时候谁也不会去听那弹得琵琶声,姑娘的娇声岂不是最好的琵琶声。
那弹琵琶的人也慢慢起身走进了后舱。
“阿丑。”乌大娘忽然叫住她。
阿丑,一个女人是不会起这样的名字,他不是女人,他曼腰束发,面罩重纱天生自带有说不出的妖娆,可他是个男人。
他叫阿丑,是乌大娘在江边捡到的男人。
他没有名字,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只因他右边面上有块狰狞吓人的血斑,所以众人都叫他阿丑。
阿丑被捡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肉几乎全部翻开,好似刚被人从剐刑上放下来一般,所有人都当他死定了,便连乌大娘也准备把他丢到江里喂鱼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竟有如蚯蚓般断而不死的强大生命力,他睁开了眼睛,船上的姑娘们便帮忙着洗清他身上的污泥,又给上了药,包扎好,然后眼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
他的身体虽然好了,可他的灵魂却好似已经死了,若没有人去问他话,他便整日不会开口;你吩咐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若没有事,他便整日的呆在小小黑暗的船舱内发呆发霉发臭。
直到有一天,乌大娘发现他会弹琵琶,而且弹得比谁都好,他弹得能把所有姑娘都听哭了,于是阿丑终于在船上有了一份正式的职业,乐师,只因他面目实在吓人,每每有客上船,他都要带上重纱,以免吓着客人。
“阿丑。”
乌大娘看着面纱上那一双妖魅的眼睛,第一眼在江边,她早就看见了这双眼,也就是这双眼,她救起了他。
阿丑静静的望着乌大娘,等待她的吩咐,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开口说话。
乌大娘知道他的脾气,只能自顾的说下去“静静生病了。”
静静姓乌,乌大娘的乌,她是乌大娘的女儿,乌大娘的女儿很多,外面船舱里的都是她的女儿,可亲生女儿就只有一个,唤作乌静静。
阿丑自然也知道乌静静,他虽然从来不理别人,可越是如此,越有人对他有了兴趣。
很多时候,兴趣是很多事情的开始,可以是好事,更多的时候是坏事。
乌大娘道“我看见你们在船尾洗脚了。”
洗脚谁都要洗脚,不洗脚的是无知畜生,人洗脚有什么好奇怪的,可一男一女在一起一起洗脚,就可以有很多事情发生,女的洗完脚后便生病了,那么这也有很多事情好问了。
阿丑自然也知道,但他没有开口,这本不是他的错。
那天,船行至江中,他在船尾打了两根钉子,又拉了条绳子垂在江面五尺之上,然后坐到了绳椅上洗脚,这本是他心底最深处那个人的创意,那天他忽然也想这么洗脚。
脚泡在江里,清风拂过脸庞,他看着江面上自己那可怕的脸庞,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绳椅上多了个小小的人,伸过来一只白白的、小小的手,递给他一个桔子。
他接过来剥了就吃,也不说话。乌静静坐在他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双足不快不慢的踢着水。
那是双白白的、小小的脚,脚踢起了水花,溅了阿丑一身,但阿丑却动也不动,也不说话。
乌静静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本是一双多情而温暖的眼睛,她也认得这双眼,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这双眼睛的主人还会笑,他笑起来的样子比雪花还美丽,比太阳还温暖。
这一双眼已无数次的在小姑娘的梦中出现,更无数次的在姑娘的心间萦绕。
现在她终于又看见了,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她小小的心房。
乌静静突然“噗哧”一笑,道“你既然不理我,为何又吃了我的桔子”
阿丑没有说话。
乌静静曼声吟道“梅影横窗阳春瘦,日日青楼白雪下”
阿丑开口了,他说道“桔子很好吃。”
桔子很好吃,这是阿丑上船后对她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话是“是”。
乌静静开心的笑了,这个小姑娘的笑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纯洁。
淡淡夕阳下,阳光那么的温暖,年轻的生命那么的多情,看到这种微笑,又有怎么样的坚冰不能化解呢。
阿丑又叹气了。
乌静静柔声道“那年我五岁,我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儿,比我妈妈还美丽,我更不敢相信那是一个男人。他冲我的那种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年她五岁,今年她已经十六岁。
十六岁的少女在那个时代早已是个姑娘了,她们的身躯已悄悄的发芽,她们的心也跟着悄悄的发芽了。
乌静静慢慢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阿丑的肩膀上,声音轻的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更像是怕说大声了被江里的鱼儿听见,让江上的清风偷走。
“那时候呀,我就在想,我要快快长大了,然后”
然后什么她已不说了,小女孩的心房里的小秘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会说的,她们呀,等着慢慢生根发芽,然后等着王子来树下阴凉时,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脸。
“我每天都在盼啊盼啊,可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那个人他死了我不相信,可妈妈也这么说”
“谁的话我都不信,可妈妈的话我不能不信,我知道,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大病了一场。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的残忍活着他应该把我的性命拿去,让他活着,只要他活的好好的,我无论怎样也好好的”
晚风如刀,江水逾冰,可身边的少女如花如玉,软言细细,她温暖的胸怀已经毫无保留的放开,只等那人儿过来。
少女的眼睛很大,含满了泪水,带着朦胧的忧郁,她在为什么忧郁
乌静静的手已不知何时挽上了阿丑的胳膊,抱着很紧很紧,像是生怕一不留情阿丑就没了。
“现在我才知道老天爷其实对我很好,他那是在骗我,和我开玩笑呢”
“阿丑阿丑”
“阿丑”
没有听到的人绝想不到少女呼唤这个简单的名字时多么的温软,更是多么的刻骨,这声音刀刀刻在阿丑的心上,也刻在这天地之间。
阿丑悄悄的握住了她的小手,那双手心全是汗。
是冷汗
是害怕不安的汗
还是那火一般的心房里烧出来的汗
少女闭上了眼,不敢睁开,她怕那令人迷乱狂醉的美梦在她眼前粉碎,但是她长长的睫毛上已出现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夜已深了,谁也不知道夜是何时来的。
乌静静更不知道,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一晌贪欢,已胜过人间无数。
可阿丑很快的放开了她的手,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珠射出强烈的痛苦之色,他肩膀一卸,已滑出乌静静的手臂缠绕,纵身上船返回船舱去了。
船尾江上,只留下一个孤独的少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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