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古以来有人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赚钱,农夫可以用锄头养家,渔夫用渔网糊口,书生凭一纸文章货于帝王家,而江湖中人有的只是掌中一口利剑,流五尺热血,喝三坛烈酒,交生死弟兄,很多时候看着风光无限,谁也不知那背后的悲凉,江湖人也是人,吃饭要钱,喝酒要钱,交兄弟更是要钱,这钱从什么地方来于是清苦些的人就组了行走镖局,下作些的落了草寇,而还有种得钱容易、古老相传的便是杀手。
杀手这个职业阿丑并不陌生,若要说到杀人技巧,这个天下只怕没有几人知道的比他更多。自名草堂三大门主遁世之后,名草杀手全面蛰伏,本来在名草堂铁腕控制下的各方势力纷纷扬头,江湖愈加了混乱,而南国皇权日衰,各地州郡无不拥兵自重,在幽州、青州、冀州三大势力之间有一城唤作无山城,更是纷乱复杂。
这无山城已经只是名义上属于南国朝廷,不过它从来都是被两大帮会控制着,这两大帮会实力强横,就连普通的一个郡城太守也不敢轻易地得罪他们,这就是幻堂和国色天香楼。
传说中的国色天香楼杀手辈出,实力强盛,酒色财气四大杀神,而且主人还是一个很美丽多情的女人,而阿丑就在这座楼里,不过从外面看来这屋子破败如斯,真难想象就是大名鼎鼎的国色天香楼。
今日四大杀手齐聚一堂,摆席等待的应该就是国色天香楼的世仇幻堂,一城之中,二虎共居,他们争得又是什么
这个江湖有人的开始便有了纷争,有纷争就有了各种解决的方法,而在杀手之间有种古老而有效的方法便是请客。
杀手杀人不过为了一口饭吃,而人就那么多,每年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杀手想要冒出头来吃这口出手饭,自古唱戏的开口,杀人的动手,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下了这个水,就绝没有不湿身的,而新人为了扬名,为了提高身价往往会挑战早已成名的老杀手。
这秋明饭便是成名杀手摆来请新人的,若是你吃的下去,那么一顿饭后主人家的位子就是你的,若是你吃不下去,那么杀手这碗饭也就不适合你吃了。
再之后的江湖慢慢的,秋明饭也不仅仅只是新老两辈人的战场,很多时候为了一些利益的分配,是非的论断,也会有人摆上这个上桌必有一死的断魂饭。
阿丑叹道“这饭自然不是请我吃的。”
财神道“的确如此。”
阿丑冲笑眯眯的财神一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也实在不该在这里。”
他话音未落,已被人高声打断“不,今天谁都可以不在这里,唯独阁下一定要在这里。”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缓缓的自里厅走出来,自带着风情万种,腰肢扭动着如风中摆荷,她只是随随便随便的穿了一件白纱裙,可阿丑知道这一定是她仔仔细细挑选了很久之后才选定的,因为在印象中,她永远都是那么的独特和美丽。
“蓉蓉”阿丑缓缓起身,轻声说道“你就是国色天香楼最神秘的主人”。
“怎么我不够神秘还是说我不够实力”蓉蓉娇笑的拍拍阿丑的脸,这么多年来凤九衾中只有她敢这么做,也只有她喜欢这么做,“当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姐妹们死的死,散的散,我心灰意冷之下也趁乱离了堂里,后来因为机缘巧合下,才在这无山城扎了根。”
阿丑淡淡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在这里”
蓉蓉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你。”
阿丑问道“我是谁”
他是谁他只是一个没用的伶人。
然而无山城的半个主人,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国色天香楼楼主蓉蓉却面色严肃,恭敬道“你是白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雪少爷。”
阿丑否认道“我不是白雪。”
蓉蓉一愣,问道“那你是谁”
阿丑道“我是阿丑,长的很丑的阿丑。”
蓉蓉看着阿丑那副窝囊的样子,喃喃道“原来花钱说的败并不是你的性命被拿走了,而是你的精气神被人夺去了,不错,你不是白雪你这个样子只会是侮辱了这个名字。”
阿丑面无表情道“所以你该明白我只是阿丑。”
蓉蓉面色惨淡,连退三步,嘶声道“不可能,你不是阿丑,因为阿丑绝不会被他费尽心机装在棺材里抬到我国色天香楼门口,因为阿丑不配。”
阿丑道“的确不配。”
蓉蓉道“他相信你不是,所以你就不是阿丑。”
阿丑问道“他是谁”
蓉蓉冷笑道“他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不是阿丑吗阿丑不需要知道的这么多。”
阿丑点点头道“不错。我本不该问的。”
“你”蓉蓉气的面色发白,她高高的扬起一巴掌摔在阿丑的面上,“拍”一声脆响,五道鲜红的指印登时浮现在他的面皮上,夹杂着那半边血红疤痕,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你看你像什么你就像一滩烂泥又脏又臭的烂泥为什么会这样区区一个杨天擒一场算计几条人命就把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杀人时候的冷酷绝然呢你喝酒时的豪气万丈呢你的骄傲自信呢”
蓉蓉骂了很久,阿丑淡淡的听了很久,终于她不骂了,她拍拍手,后面自有青衣小厮捧着一口利剑一路小跑过来。
那剑长一尺三寸,乌黑无华的外鞘已是有些锈迹斑驳,只是出鞘锋利,漫天星华,犹胜一弘秋水,剑根更有二字铭文白雪。
阿丑的剑早已断了,此剑原名为阳朔,正是白雪第一次击杀白脸曹操沈古道后名草堂主赐下的奖励,不过白雪十几年前嫌它戾气过重,杀人乱性,早已弃之不用了。
捧剑小厮单膝跪地,双手捧剑过顶,一言不发,昔日名剑重归,他接是不接。
“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白雪哪去了”蓉蓉见阿丑面无表情,自己取过那剑,喝退小厮,忽然跪倒在地,上呈阳朔剑,低泣道:“难道雪少爷忘了从前门主为你挡下那一剑时怎么说的吗难道你忘了她对你的哀求吗难道你要她失望吗”
阿丑知道,她的门主正是名草堂飞鸟门之主余歌,十年前沧海那一战,阳春使出全力,他甚至想要就此杀死白雪,用来破坏潜龙计划,可最后一剑由余歌用自己的身体为白雪挡下了,是她哀求阳春定下那个十年君子之诺,也就有了白雪十年的隐蔽生涯。
方才她一声声的咒骂阿丑如清风拂过,半边不沾身,可这话犹如沾了盐水的鞭子一鞭鞭的抽在他的心肉上,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阿丑不语不动。
“还有那个人,十年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难道你要负了那人十年的努力吗让之付诸江水吗残身青蝶,婆娑摇曳,十年风雨,盼君盼君。”
“蟠龙白雪海中生,雪少爷一定要忍耐,要等到这一刻,请雪少爷接剑。”
蓉蓉重重的磕在橡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额头已有血丝渗出。
那人那枚残蝶果然是他吗他将残蝶送来到底冒了多大的风险或许那青衣人就是他装扮的他难道一直都在自己身周,所以即便是受了那么重的伤有他的暗中疗伤也能活过来他见我如此模样对我失望了吗这容蓉难道又是他的人这是真的吗
阿丑想到很久很久的那个约定,忽然他眼底最深处一道厉芒闪过,利刀刻出来般坚硬的嘴角微微的笑了,低低吟道“轻狂一度少年郎,十五立志扬湖湘。十载功名皆化土,仍念旧时芙蓉芳。”
他接过剑,随手系在腰际。
他原本阴阳古怪的脸竟因为这一笑散发出说不出的魅力,再无半分可怖之色,残缺的美反而显得更是完美,白雪叹道“不错,我不是阿丑。我是白雪。”
阿丑是怯懦、怕光的,除了弹琵琶吹篪做些优伶的事他什么也不会,阿丑是没用的,但阿丑一旦接过剑,手里有剑的阿丑就不再是没用的阿丑,他又变成天下无双的白雪,日日青楼白雪下,白雪是微笑着的杀人者。
蓉蓉见白雪接剑,喜极而涕,她低喃道“十年了,终于再现雪少爷的傲人风姿,可惜门主已经看不到了”
白雪扶起她,托起她低低的尖翘的小巴,为她擦去面上的湿泪柔声道“她看不见了,你代她多看两眼不就是了。”
蓉蓉面皮一红,轻轻的推了他一把,笑道“雪少爷,你的这些把戏莫要使到我的身上”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这时,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整齐齐的站着八个俏生生的姑娘,白衣白裙,姑娘们的前面站着一个白胖胖的胖子,穿着墨黑丝绸长衫,整个人自头发到脚上的靴子都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那地方多么的又赃又乱,他的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那胖子斯斯文文的朝他们鞠了一个深深的躬道“实在是打扰了”
蓉蓉皱了眉头,收起面上表情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家主人就派了这么一只小猫小狗过来吗他人呢”
胖子被骂一通,面上更见恭谦,他又鞠了一个躬,对白雪恭敬道“您应该就是雪少爷了,您好。”
白雪道“不错,我就是,而且你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哦,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胖子朝自己头上重重拍了下,拱手道“在下名秋,只为鄙主人先进门来问个安。”
白雪淡淡道“有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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