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第二十五章 他说

    第二十五章他说

    时序进入五月,大四课程陆续告一段落。

    子由在月中脱离了住宿生活,回到外县市的住家,静待六月份的毕业典礼。h子则受困于重修中的大一、大二课程,与房东多续了一个月的租期,打算撑到学期结束。

    我瞧着众家情况,问小芷,我们什幺打算时候搬回去。然后才晓得小芷已经又续了半年的租约。

    小芷说:「我很喜欢这里。想说既然要继续进修,乾脆不搬了,就住这里。」

    我看看四周,突然之间也是充满想念。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带有我与小芷的青春印记,也不止我们的,还有h子和子由的。我想了想,把存摺和提款卡都交到了小芷手上。

    我说:「这是妳喜欢的地方,也是我喜欢的地方。虽然之后我得去当兵,但房租还是算我一份,就当我的精神与妳同在。」

    我说的很认真,但还是有些话藏在心里没讲。我想着,就当妳是为了我们,守在这个地方,也许有一天,等我当兵回来,这里会是我们往后生活的地方。

    小芷握着存摺和金融卡,看上去有些什幺话想说。但小芷与我向来有个默契─只要对方肯掏钱,不用问,接受就是了。这项默契让小芷此刻的语言能力受到了拘束,无法畅所欲言。

    小芷犹豫很久,然后问:「提款卡的密码多少?」

    这问题实在很难回答;交出提款卡的时候,我也忘了会有这幺一个问题出现。我呆呆地看着小芷,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轻轻地从小芷的手中抽出卡片。

    我面色从容,神态镇定,对小芷说:「过几天我再把提款卡拿给妳。」然后苦恼着该把密码从小芷的生日换成什幺别的数字。

    六月初,学期课程正式结束,我与h子的重修全都有惊无险地过关。

    我们庆祝了一整夜,子由人不在现场,只能以视讯连线,举杯遥祝,感觉上少了些什幺,总觉得有些可惜。

    我在即时通上问子由,为什幺不回来庆祝,顺便住个几天?

    子由回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登高可以望远,远行可以避祸。」

    我实在是看不懂,想说子由装模作样,明明就跑题了还装深度。

    隔天一早,天还濛濛亮,我还睡不到四个小时,h子从小芷的房间跑了过来,粗鲁地把我从床上摇醒。

    h子说:「嘿嘿,我确定可以拿到毕业证书,租约到期,得要回家了。」

    这句话来的突然,我人也还不是很清醒,还没来得及思考整句话的逻辑性,便被h子抓去充当苦力,帮忙搬家。

    h子找的搬家公司在学生群里很常见,只负责出车,管载不管搬。

    我一个人在h子的房间里艰苦地奋斗着,搬床、搬桌、搬电扇,还有搬那些已经被h子捆成一匝一匝、平常收在组合式置物柜里的各类小说。

    在睡眠不足的时候干体力活儿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特别是那些小说成捆成捆地绑的又多又沉,活像是变形金刚里的能量火种。

    在闷头搬东西的过程中,到了最后,有几箱特别轻的引起了我的好奇。

    我想说怎幺会有这幺轻的东西,是不是老天爷特别可怜我,便打开来看。看过之后才晓得是h子的内衣内裤。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当事人h子都看在眼里。

    h子皱皱鼻子,说:「谁叫你选择的不是我,不然我现在就换上去给你看!」

    我哑口无言,觉得冷汗就要流下来了,觉得老天爷实在太不可怜我了;h子倒是「哼哼哼」地不再理我,一马当先地下了楼梯。

    清空h子房间里的东西后,我们随着搬家公司的车,又回到我与小芷的住所,搬运h子寄放的轻小说。我实在记不清究竟搬了多久,只知道搬完之后,没隔多久便是午餐时间。

    晚上九点多,子由上线。我对子由说:「我懂了。」

    子由回的很快,问:「你搬了多久?」

    我想了想,回道:「不清楚。大概从清晨到正午。」

    子由说:「其实我是真想帮忙,只是这几天实在分身乏术。你辛苦了。」

    我说:「忽悠。你再忽悠嘛!」

    子由说:「阿密陀佛。」

    六月十一日,毕业典礼那天。

    h子带来一封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里头装着我与小芷的故事。

    我花了很多时间沉浸在那篇小说里,反覆地看了很多遍。

    故事很平实,不像h子曾说的那幺甜。除了男主角在大学时爱情生了些波折外,整篇小说始终平淡,一直平淡到最后结婚生子。

    我想,如果故事的结尾不是到结婚生子,而是到二人寿终正寝,那该是多幺可怕的一件事。就像是三辈子不喝含糖饮料只饮白开水。

    我看了二个星期,然后找了个时间,悄悄地把故事带回家藏起来,静静等待能把这篇故事拿给小芷看的那天。

    h子的故事在当时令我迷惘很久,直到几年后,我才终于明白,对某些人而言,平实便是至甜,整篇故事其实来自h子最深的祝福。

    字里行间看似平常,却满满地都是爱情。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四人重新合体,玩闹了几天才又各分东西。

    在那几天的时间里,h子曾悄悄问我,向小芷告白没有。我说还没,被h子一拳击在肋骨,痛到蹲下,差点留下泪来。

    h子说:「因为你是回答还没,不是回答没有,所以我只用三成力,不然的话…哼哼…」

    可恨我当时竟然信以为真,还谢谢h子手下留情,一直到h子回家后,我才发现生出老大一片瘀青,哪里会是三成力。

    之后,在等待兵单的日子里,我开始寻找向小芷告白的时机。

    不是怕再被h子揍,也不是h子的白开水故事带给我什幺勇气。

    而是为了握住我与小芷的幸福。

    我想,真正带给我勇气的是h子本人。

    那一天,她陪着软弱的我做出选择。

    颤抖的掌心,留存的温度,我想我一生也忘不了。

    我处心积虑地寻找告白的时间点,但兴许是小时候的戏谑告白曾经被小芷嫌弃,留下了心理阴影。我始终都感到慌恐。

    我始终觉得自己预想的对白不对、预想的动作不对、预想的机会点也不对。

    从头到尾,只有预想的对象是对的。

    我苦思了很久,最后想,乾脆别告白了,事实胜于雄辩,直接挑个黄道吉日,钻进小芷的被窝里脱她内衣算了。

    想归想,实行的难度毕竟太高,高到就算小芷喜欢我、我是她的半个灵魂,我都不敢保证小芷不会把我肉身灭了。

    七月初的某日,我像往常一般自个在那边纠结,房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手机另一头是很陌生的男子口音,年轻,而且青涩。

    对方很有礼貌地确认了我的姓名。我想着他会告诉我什幺,是我的帐户被空头公司拿去使用了还是我中了香港赛马彩金五百万。

    我等了很久,那青涩的嗓音才再次开口。

    再次开口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他说,他是h子的弟弟。

    再来,哽咽转为啜泣。

    他说,姊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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