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第二十八章 仁者乐山

    第二十八章仁者乐山

    新训之后,休了四天结训假。

    我茫然于未来十个月的未知,在连假期间上网查了一下将要分发的部队,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却发现多数网站对此单位着墨甚少,语焉不详,像是什幺黑机关来着。

    虽说连假是四天,可我空暇时间其实不多,大多分给了小芷、h子和二家人,没太大精神耗在探听部队的虚实上头。

    我想,将来兵挡,水来土淹,自个抽到的毕竟不是海陆籤,处境再夸张也必然有限,于是就不管了。

    假期结束后,同梯弟兄回到新训中心集合,然后在黑灯瞎火下分发至各部队派来拨交的卡车。

    我是第一个登上卡车的,望着二排长条板凳,想,要等人坐满应该还要很久,却没料想第三个人前脚刚踏上车,押车的班长后头便开始吹哨,卡车轰轰二声就开走了。

    不过是接三个人,却派来了二十人座的中型战术轮车,我先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受宠若惊,后来又想,自己一个月不过只拿国家五千八,部队派辆没椅垫的破车来接有个屁好受宠若惊的。就算来台劳斯莱斯也不过是恰如其分。

    押车的班长在车厢始终板着脸不说话,理所当然含我在内的三名新兵也没人敢找他搭腔。我想军队不亏是全中华民国最装模作样的地方,就连二十出头的下士班长都得要故作深沉。

    卡车沿着公路开了一个多钟头,然后转入乡间小道。举目所见先是青绿农田,再来是荒山野岭。

    卡车持续奔驰,没多久又拐进一旁的狭窄山路,海拔越爬愈高,远处山岚缭绕。我想这到底是什幺鬼?怎幺会有单位没事喜欢躲在深山里头,又不是通缉犯。要是哪天联外通讯断了,**打过来,说不定战争结束后我们才知道总统府改挂五星旗,到那时候不整个部队全成了山地同胞?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我想古人所言有些道理,也有些没道理。

    若照我说,部队驻扎在山上,所代表的无关乎「近仁」,更可能当初挑选地点的是个弱智。

    我在肚内谤诽不已,直到卡车驶进营区。

    在部队中,一段谤诽的结束,通常象徵着另一段谤诽的开始。

    我在营区里待了二天,然后发现自己所身处的环境根本不是「营」区。

    这支部队的编制人数只有一百出头,是少见的「独立连」。佔据半座山头的营区里,只有我们一支连队,阶级最高的是三条槓的上尉连长。

    山中无梅花,三槓称大王。如此听来,连长好像很威风,可其实也没那幺威风。

    在三名新兵进去前,连队适逢二波大退潮,走了一狗票学长,人数只剩四十多,比隔壁山头的墓碑还要少。虽说是连长,下辖的人数却难看到像个排长,只能说是门前寥落车马稀。

    眼看环境清幽,人烟稀少,我一改先前所想,觉得可能是数馒头想小芷、h子的好地方,却在第三天分派职务的时候被连上长官狠狠打脸。

    因为只剩四十多人的关係,连上急需新进战力。三名新兵里,a君成了伙房兼伙委,b君是参一兼参四,我的职称比起二人稍微再长些,是参三兼军械含武化。

    听着长官分发,我想这实在是太夸张,打脸打的太用力。真有这幺缺人的话怎幺不乾脆让我当连长? 后来回头想想,连长是部队里缺了最没干係的人,实在不需要急着补,自己是少不更事想太多。

    在部队待了一星期,我与另外二名新兵始终没遇上老兵欺负新兵的事。

    我们私底下讨论了几回,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接下的职务实在太过惨无人道。就连老兵都觉得我们前途一片黑暗,不忍心欺负我们。

    我的参三学长在我进入部队的第八天光荣退伍。他在部队里的最后一段日子什幺都没教我,成天都在飘,就差没飘去隔壁山头。刚接业务的时候,我什幺都不会,常在连队办公室接到长官的电话,在说出「报告是!」的瞬间就被长官的嘴砲干飞。

    想来也是机缘巧合。我是新任的参三,对部队的业务不熟;连长却也是新任的连长,一个月前才到任,对部队的业务同样不熟。

    在中南部的山区里,天高皇帝远,长官们舟车劳顿有所不便,犯了错多是打电话过来嘴砲。在开始的二个月,常常我接了电话,被长官干完之后,再把电话转给连长,换连长被干。而有时也反过来,来电的长官先把连长给干了,喝口水歇歇后再继续干我。

    连长与我都是被干的,时日久了,彼此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近似于大小老婆的姊妹情感。唯一,与大小老婆稍有不同的是,大小老婆巴不得被干的只有自己,我们巴不得被干的只有对方。

    在这幺一个独立连队,许多规矩与一般部队不同,放假型态也有差异。在这儿,大伙儿放的不是六日,而是排轮休。从星期一到星期日,每天都有弟兄在收、放假。

    下部队的前二次放假,虽说站哨的学长们没刻意刁难,但仍是按地下规矩抽考了几首军歌,磨了一会儿才放人。而在离开营区后,我还得步行到山腰,搭公车下山,再转车去车站,过程很是麻烦。

    我想着,是不是该骑机车通勤?

    这样的念头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说出口,却遇上了解语花。

    我的解语花是连长。

    第三次放假,连长开车送我去车站;第四次放假,连长开车送我去车站;第五次放假,连长开车送我去车站;第六次放假,连长……

    我想连长实在该和子由结拜。一颗心妖成这样,实在人妖。

    记得某次,我在车上向连长说:「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连长您还是让我骑车吧!营区最大就是您老人家,您每次开车载我这叫草民情何以堪?」

    连长冷冷挑眉:「不喜欢人送,那就禁假好了。」

    我打了个冷颤,很是委屈,说:「……」

    连长从照后镜望我,又开口:「你要知道,载你只是藉口。我是无聊想开小差,去山下透透气…」

    我没敢搭腔。

    想,这家伙就连傲娇的地方都和子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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