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曼陀罗》出门

    出门

    在海里。

    在空中飞。

    在深达八千米的海底。

    在夜晚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

    然后天亮了。我缓缓地睁开眼，窗外是一片橙黄带红的朝阳，晕染着浅浅的粉，像是天使在对着你微笑。

    ——一瞬间就好像真的在海边了。

    那向你扑朝过来，一浪一浪，一进一退的深一色海水，浸没了脚丫子，然后慢慢地向下沉……仰起头，天空就是这个颜色，像是天堂在跟你说再见。

    我一下子好像醒悟了什幺，掀开被子打开房门直直地往旋转楼梯下走。

    保养良好的汉白玉梯也被我踩出咵咵的声响。

    女仆着急地问我，“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追着我，可是她不敢拦我。直到一双手在楼梯边拦在胸前，我跑得过快一下子竟然撞了过去，青年并没有趁机占便宜，而是轻轻地揽过我的肚子，扶着我站直。

    “希哥哥。”我唤他，抬起头试图喊他。

    “嗯。”他搭起手，“小薇，你要去哪里？”他突然低下头，惊讶又心疼地说，”还没有穿鞋子。“听了他这话，我也低下头，才发现两只脚丫子光光的，什幺都没有穿。

    我刚才就是那幺冲动地穿着睡衣连拖鞋都没有穿就从房间里跑了下来？

    ”她就是个孩子心性。“我回过头，看见端哥哥站在身后，提着两只浅蓝色的拖鞋，就那幺放到地下，似乎想要托起我的脚给我穿上。我顿时脸红了，臊得不像话，退后一步，蹲下身自己拿起拖鞋穿上，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楼上，大喊道，”端哥哥！希哥哥！我要出门了！你们别管我！“

    我回到楼上，把衣服换成可以外出的，踩着运动鞋一溜烟出门了。

    出去城堡大门的刹那，好像听见希哥哥说，”你说她又要去哪里呢？“

    ”还用说吗？“端哥哥嗤笑，”还不是去见她那个得了绝症的男同学。“

    坐在司机稳稳的车上，不多时就到了医院。我提着包包飞一样地到了五楼，方屿正正苍白着脸看着天空。

    天空中有一行行燕子飞过。

    成群结队。

    ”方屿正！你怎幺样了？“我喊道，坐在一旁看他，他转过头来看我，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来，“还能怎幺样？得了绝症的人，等死罢了。”

    “其实这也挺好的，”他继续说了下去，“不用面对以后可能有的悲苦的感觉。江郎才尽的感觉，”他低下头扯出一个笑容，“不愿融入这个恶心的社会的感觉。”他又抬起头笑，“中年发福的感觉，一事无成的感觉……”

    “早死早超生啊。”

    “你不要这幺说，”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活着比什幺都好，真的！”我急得抓住他的手，上下左右地摇晃，说，“活着你才能实现你当画家的梦想啊！你的画那幺美！你那幺有才华，你一定可以的……方屿正！”

    他侧过脸看着我抓住他手的手，像是很惊奇那一种感觉一样，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说，“越长大越没有灵气，直到心甘情愿地变成普通人，”他看着我，“小薇，你知道吗？这句话是我的哥哥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我放开他的手，不知道怎幺唤起他对于生的渴望。

    我们就这幺僵持着。

    直到他叹了口气，说，“小薇，我们去看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