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到了傍晚放学的时间,烟雾缭绕的网吧里立马迎来了客满的高峰期,座位上一水的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各自沉溺在自己的游戏世界中称王称霸。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叼着烟卷,有人兴奋咆哮,有人却沉默不语。
十八岁的罗青阳绝对是这个网吧中的异类,他既不玩什么游戏,也不看电影。他只是呆呆的坐在电脑屏幕前,专注的欣赏着“爱疯”最新一代手机的精美广告。
它那流线型的腰身闪烁着奢华的光芒,超高清晰的摄像头拍出的每一张照片都栩栩如生,还有那晶莹剔透的retina hd屏幕,如水银般流畅顺滑的触感仿若女孩的肌肤,每一寸都对他充满着极致的诱惑。
“哟,罗青阳,又在这看广告过干瘾呐?”尖酸刻薄的嘲笑声,来自于罗青阳背后的同学王富贵,身家富贵的他连名字都透着那么一股炫耀的味道。
被说中心事的罗青阳像是被抓到的小偷一般,立马鼠标一晃关掉了网页,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隔壁桌坐着他们的同班同学李浩然,他眼睛关注着自己屏幕上的紧张战局,嘴巴可一点没闲着。“啥,罗青阳又在看爱疯广告?八成是脑子魔症了吧?这么想买还不赶紧去卖肾!”
嬉笑声四起,映衬的罗青阳更显尴尬了。
“你光看广告管什么用啊,想摸摸吗?我这有!”王富贵“啪”的一声把最新款的爱疯手机拍在了罗青阳面前,而且是最稀缺的颜色,市面上不加钱压根买不到的玫瑰金!
“哟,刚上市你就买了啊!这手机现在得六七千块吧?”罗青阳轻手轻脚的拿起了爱疯,贪婪的享受着握持在手中的快感。
“什么玩意?六七千?你说的那是普通版,我这可是二百五十六gb的普拉斯!市价八千八百八十八,一毛钱都不带少的。我爸二话没说就给我和我妈一人买了一个!”王富贵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瞅了瞅四周,那嚣张的口吻是刻意说给全网吧里的人听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富二代。
“你爸可真是个好爸爸。”罗青阳语气中除了羡慕还有一丝无奈,别人的爸爸不是大款就是老板,可自己的爸爸为什么就是个清洁工呢。
“不玩游戏你就别占着位置啦,赶紧下机别耽误我上王者!”王富贵拿回爱疯驱赶着罗青阳,他家里并不是没有电脑,他家那台上万块的电脑比网吧里的电脑高级的不止一倍两倍,可他偏偏就喜欢流连在这网吧之中,因为这里是他炫耀人生的舞台,在家里他炫耀给谁看?
罗青阳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搓揉着手掌,仿佛掌心中还依稀残留着爱疯那迷人的手感。他走的很慢很慢,任凭街灯把他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一个少年的心理正被扭曲的价值观所侵蚀,一步一步逐渐走向黑暗。
“什么职业不分贵贱,什么劳动人民是最可爱的人!统统都是狗屁!”罗青阳对着地上的一个饮料瓶子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没有钱的人,连个屁都不是!”
“铃……铃……铃……”兜里的手机响了,那老旧的诺基亚铃声像是一柄尖刀刺在罗青阳心上,他赶紧接起电话,好让那令人尴尬的铃声早点消失。
“喂,奶奶?啥事啊?”
“阳阳啊,你怎么还没到家啊?奶奶包了你最喜欢吃的韭菜鸡蛋的饺子,赶紧回来吧,别在外面玩了哈。”电话那头传来奶奶慈祥和蔼的声音。
自从爸爸和妈妈离婚后,奶奶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扫地,非常的辛苦。
“知道了,奶奶,我马上就回家。”罗青阳挂掉电话,怨恨的看着手里的诺基亚。
这是一台用了近十年的手机,按键上的数字早已被手指摩擦的模糊不清,屏幕上的划痕比奶奶脸上的皱纹还多,可它就是不坏,除了电池寿命短了些以外,连一点故障都没有出过。
望着手里的诺基亚,罗青阳眼神一凛下定了决心。他走到每天都会经过的一处下水道窨井旁,那破损的窨井盖年久失修,早已漏出了几个鸡蛋般大小的孔洞。
“我受够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罗青阳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诺基亚作为告别,他瞄准最大的那个孔洞轻轻放手,任凭手机自由滑落,像是说好了的一样,准准的钻进了那个孔洞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的罗青阳一脸的释然,他早已在心中推敲好了待会要说的话语。接下来,就看临场发挥如何了。
“奶奶,我回来了!”推开家门,奶奶还在厨房里忙活,屋子里满满的都是韭菜鸡蛋的香味,父亲独自坐在餐桌旁自斟自饮着,他面前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哟,阳阳回来啦?快去洗手,饺子马上就好嘞!”奶奶脖子上系着围裙,身上沾染的面粉尚来不及掸去,可她面对孙子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温暖慈祥。
罗青阳放下书包洗好了手,帮奶奶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热情的招呼着:“爸,饺子好了。”他偷偷瞧了瞧父亲,从那黑中透红的脸色上看来,父亲似乎已经醉了一多半。
“嗯。”父亲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紧接着就是一盅酒下肚。
罗青阳赶紧拿起酒瓶帮父亲又斟满了一杯,嘴上说道:“爸,我有个事和你说。”
“小兔崽子,你一帮我倒酒,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说吧,啥事?”父亲对罗青阳这个套路是非常熟悉的,他抬了抬眼皮,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
“爸,我这次月考是全班的第三名,全年级的第十一名。”罗青阳把成绩一报,立马让老爸脸上乐开了花。
“嗯,成绩还可以,下次争取考个第一名回来,那才叫本事,行了,坐下吃饭吧。”父亲端起酒盅就想一饮而尽。
“爸,还有一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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