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生缘》第十八节: 香港调景岭

    许多鸟飞在高空,有些追逐白云,也有些振翅迎风凝望。

    候鸟为了归乡,不辞千里的奔波,途中会遇到各种艰险,牠们依然不畏困难地长途飞行。

    生命中一场场难以预料的冲击不断考验着柳含月。

    她面对”家”时会带有矛盾的心情,对她而言,家应该是充满爱的地方,但这个家却是充满伤害的地方。

    一九四九年底,为缓解这波难民潮,香港政府成立了调景岭难民营。

    大部份难民最初只视香港为过境地方,很多难民都想不到调景岭一住就是近半世纪,他们也正式融入了香港社会。

    柳含月也随着夫婿萧振东,于1953年离开中国大陆,来到香港,成了难民。

    落脚调景岭,瘦弱的含月与众多难民挤在贫民窟里,生活条件十分恶劣,营养状况很差,体重一直都不到四十公斤。

    调景岭原是一个面向半圆形的海湾的荒山,在1898年之前,是属于中国所管治的。

    由于海湾规圆如镜,而且海面平静无波,渔民叫这海湾为照镜环。

    1898年香港拓展界址之后,这个山岭和海湾划入香港版图。

    1905年,一名加拿大籍商人”伦尼”于该处投资兴建一间面粉厂,然而因亏损严重而于1908年4月宣布倒闭,他亦于同年4月14日在厂房上吊自尽。

    因此,该处亦被人戏称为”吊颈岭”。

    香港政府于1950年6月把这群难民迁往吊颈岭。

    香港政府取”吊颈岭”的谐音,改称”调景岭”,有”调整景况”之意。

    调景岭其位置十分偏僻,自成一角。

    教会也是稳定调景岭小区的重要支柱,当时随着难民逃难的传教士,也在调景岭开始传道救济工作,教会为前途茫茫的居民提供了心灵的力量,当然教会的救济也让居民的生活稳定下来。

    教会对调景岭最大的贡献,可说是教育。

    短短几年间成立了多间中小学,就连区外的贫穷学生也来此地念书。

    来到调景岭一待就是十多年,含月看到蹲在屋外的一位老先生,对手中握着发黄的相片看得入神。

    “照片中的人是谁”含月走到他身后问。

    老先生缓缓转身,眼神中露出了一抹遗憾,对她说:“是我的抱歉。”

    叹了一口气,老先生接着道:“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当火车开动的时候,北方正飘着沧茫的雪。

    如果我知道这一别就要这么多年,我就不会离开她。

    但岁月无法回头。

    时间并不能平抚我心中的伤痛,南方温暖的气候也温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如今已年老的我,想要再回到她的身边,已无望了。爱过的是一场空,当作是梦一场。”老先生眼中充满感伤,并问起含月:“妳为何来到了香港,想要得到什么或寻找什么”

    “我和夫婿在北京辛苦经营的饭馆,在世局纷乱中,被人捣毁。

    一些自私的人只顾自己的利益,可以置别人的生死不顾,于是我和夫婿只能带着婆婆和孩子走避到南方。到了广州,和儿子婆婆失散。我们夫妻俩好不容易才逃到香港。”

    也是一脸茫然的含月,但凭着一个勇字,任何的难关都挺过来。

    但到最后还是抵不过乱世的摧残,面对的却是残酷的命运挑战。

    老人家倾神聆听,自己的内心也彷佛回到从前。

    “岁月给人的不仅仅是思考,更是一种磨炼与考验。

    岁月如风一样飘逝,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当初……

    我只能在此孤寂一生,才知岁月给人留下的永远是回忆与怀念。

    爱走了以后,我做了很多梦,却只能是相爱的过程回放。

    原来爱会让人变得那么沉重,转身时的冲动,换无言的思念。

    昔日的种种,昨天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清晰,若不去忆起过往种种,我必然还是笑傲到最后。

    我们的生命是短暂的、有限的,我们这辈子遇到的爱情也是很有限的。

    错过了的缘分,其实都是命中注定。

    啊!想念……都是惘然。”老先生和含月谈到的未来,有些相通,爱会让人陷入忧郁之海。

    老先生说含月长得像那年十八岁爱哭的她,要含月懂得珍惜拥有的时光。

    来到香港后,含月悲惨的命运又开始。

    萧振东完全变了一个样,他现在的样子,比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他不敢面对事实,找不到想要的工作,又不愿做苦力。

    每天行尸走肉的过活,仅靠含月到饭馆做洗碗工撑日子。

    不仅如此,他的脾气变得很坏,只要不合他意时,讲话的口气就会很凶。

    他常会为了钱的事,心情不稳定,非常暴躁易怒。

    经常只为了没钱买酒喝的小事,动手打含月。

    邻居都替含月抱屈。

    个性逆来顺受的含月,在这桩婚姻里,她对他有感恩之情,就是没有爱情,是很矛盾的情感。

    她要的不多,只希望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尊重,如果这种奢求都难,她只能忍气吞声。

    回想起当年和母亲到北京准备依亲时的情形。

    找到了姨妈的家,但是姨妈却已过世一个月。

    表哥自顾不暇,也无能为力帮她们。

    母女俩流落街头时,身上没有半毛钱,,天冷睡觉,只靠着废纸箱避寒。

    就在母女俩彷徨无助,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时,是萧振东伸手援助她们母女。

    振东不仅让母女俩住在他家,还安排含月在自家的饭馆内做事,并给予工资。待生活安定下来后,含月想起必须告知继刚自己目前的落脚处。

    写好信后,请振东帮她寄出,但是一连写了**封信,都没有得到继刚的响应。

    其实这些信早就被振东给撕毁,根本没有寄出去,但含月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几个月后,含月的母亲病重,临终前对女儿说“娘的身体已不行了,唯独放不下的是妳,振东是个好男人,对我们母女照顾有加,娘希望妳能将终身托付给他,我才能放心含笑九泉。”

    含月对振东没有绵绵情意。

    情字一言难尽,天下最困惑的一件事,便是男女感情。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心事重重挥不开。

    “浮世多聚散,啊!情字一身债。"含月望着窗外,微微张开双眼,那和煦的阳光撒落窗前,微亮的天空搅伴着自然的芬芳。

    但那时的她,抹不去心中点点愁。。

    她问自己:“这就是我追求的平凡幸福吗何用满腹牢骚呢试问谁人无苦恼”

    收起愁肠满肚的心思,继而想通:“想要月亮,痴人妄想。这只是源自现代浪漫爱情故事中,男主角为了博取女方的芳心,于是说:‘只要妳想要,月亮我也摘来给妳。’

    顿时,月亮充满了浓情爱意的表征性,就像玫瑰如果没有浪漫爱情故事的加持,也只是路边的野花。”

    她认为:‘月亮还是挂在天上就好,不需要拥有。天气阴晴不定,有时会看不见月亮。如果,月亮只有我一个人有,只有我看的见,那就不是月亮了。’

    抱着这种想法,她割下了对继刚深厚的感情,嫁给了萧振东。

    婚后一年生了个儿子,历经很多苦日子。

    “这苦日子会更久!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振东熬不下去,就和含月逃到香港去。

    一家四口先到广州,到了广州,娘及儿子走散。

    到了香港,夫妻俩被安置在调景岭的难民窟里。

    那时候的香港,在西环一带,遍地都是难民,警察什么事情都要干涉你,行动也不方便。

    振东本来就是吃不了苦的男人,早年家里所开的饭馆,都是请人打理,自己从不进厨房帮忙,只会坐在柜台收钱。

    来到调景岭后,没有人可以使唤,,凡事都要自己来。

    他不肯卖力工作,成天只会打骂含月,向她讨钱买酒浇愁。

    振东昨晚将含月赚的半个月的工资赌光了,今早回来又向含月要钱。

    “只要有钱就可以翻本。”振东大言不惭的说。

    "人生的障碍,其实是自己。不论什么样的打击,失败,自己能不能重新站起来,才是关键。要想靠赌翻身,不可能的。

    能在冲击之下长大,才能在逆境中顺利脱变。……”含月的话还没说完,

    随即而来的是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含月抚着脸颊,眼泪全挤在眼眶四周,她忍住泪水,转身冲出去。

    她想起当年和继刚相遇的情景……

    ‘这仅是一场虚晃的美丽,如今彷徨,无依,流转于午后的风,宛如远方

    飘渺不定的云,难以琢磨的存在。你的最后那一眼,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我想要回到那天,但时间不能倒转。’

    午后微微的凉意,潮湿了眼角膜,深邃不能思量的心情。

    含月习惯性的想起和继刚的旧日恋情,彷佛是场醒不来的梦。

    待续

    本书首发来自,!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