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笛恋》生死笛恋分节阅读13

    星儿听到大姐的笑声急忙跑过来,看到李魁浓墨重彩的脸,兴奋地喊着月儿:“二姐,你快来看呀,魁哥成黑脸关公了!”

    月儿也好奇地走过来,有些不忍地看看李魁,然后转过头来讥讽星儿:“你是腰揣死老鼠,冒充打猎的。什么黑脸关公?关公是红脸,黑脸是包公。”

    星儿一听生气了,不再像平时那样毕恭毕敬地称呼二姐,而是直呼其名地指责道:“林月儿,你怎么说话的?我腰揣死老鼠,冒充打猎的?你以为你是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武二郎么?你不就多吃了几年的闲盐,多读了几年的破书么?有什么了不起?”

    月儿见星儿竟敢对她如此不恭,大为惊诧,她语调提高八度,大声吼道:“林星儿,你好大的胆,竟然直呼我的大名,你是锅巴爬到饭头上——反了。”

    星儿毫不畏惧,她头一扬,理直气壮地反驳说:“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还想让别人尊重你?没门!”

    月儿见星儿如此强硬,也无可奈何,毕竟月儿是自己的妹妹。再说,她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当的确伤了星儿的自尊心。为缓和现场气氛,她朝星儿歉意地笑了笑,语气委婉地迎合星儿说:“哎,经星儿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李魁的性格还真有点像包公呢。疾恶如仇,刚正不阿,敢爱敢恨,敢做敢当。”

    李魁并不介意月儿和星儿对自己的评价。他最关心的是云儿对自己的看法。此刻,他为了博得云儿的好感,仍然专心致志地陪着云儿做着煤球。

    然而,李魁在外虽然是个运动型的男人,但在家却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像做煤球这种又脏又枯燥的活平时都是父母和几个姐姐承包了,从不需要他插手。林云儿做的煤球圆溜溜、光滑滑,如一个个黑汤圆。李魁因为缺乏实践经验,做的煤球有棱有角、大小不匀。

    林云儿知道,李魁做的这种畸形的煤疙瘩由于结构松散,即使晒干后,堆放时也难免丢鼻子、掉耳朵,甚至粉身碎骨,还原成煤粉煤屑。于是林云儿一边做着煤球,一边善意地数落着李魁:“我一看就知道你在家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来,我来教你如何做煤球!她侧过身来,给李魁做着示范动作——用右手挖出一勺煤泥,然后在左手掌边颠边转,这样做出的煤球圆润紧凑,且表面光滑。

    李魁小心翼翼地模仿着云儿的动作,做出的煤球也渐渐有模有样了。

    ☆、私下交易

    林家的男主人林正明对妻子吴玺的谦让和服从是有一定原因的。

    林家夫妇与普通家庭不同,完全属于男主内、女主外的模式。虽然林正明在家非常勤快,但在外面却是个磨子也压不出个屁的主儿。别看吴玺在家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外交能力特强,林家对外攻关完全靠她。

    就说上次棉纺厂分房这事吧,厂里原规定是正科级以上干部才有权调房,而林正明只是个副科级干部。但吴玺及时获取了厂里要分房的信息,她找到厂长朱大运的家里诉苦,说自己丈夫虽然不够条件,但他工作多年,一直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比起那些头上顶着正科级以上的帽子,却没干多少实事的家伙不知要强多少倍。再说林家是三职工,有六只手为企业做贡献,分房不应只考虑个人因素,应该跟其家庭实际情况挂钩。现在,眼看着林家三千金一个个长成十几、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与他们夫妻共处一室,实在不方便,希望厂长能网开一面,考虑一下林家的实际情况。

    起初,朱大运十分为难,他慢条斯理地呷一口茶水,沉思良久,边摇头边品酒似地咂着嘴:“不好办啊。虽然我在厂里是党政一肩挑,但分房一事是党委集体研究的,我个人不便也不能随意变通。看看下次有机会再考虑吧。”朱大运的话语虽然有些官腔,但说的也是大实话,看来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朱大运的老婆胡菲薇帮了吴玺的大忙。

    胡菲薇个头比吴玺矮半个脑袋,但比吴玺胖一大圈。她虽然比吴玺只大一岁,但却以长者的姿态和同情的口吻对吴玺说:“小吴呀,你们一家五个人日夜都挤在一间房里,这日子怎么过啊?这也太难为你和小林了。”

    接着,胡菲薇转向朱大运,“老朱啊,人家两口子都是你的部下,要是我,这种生活环境一天都呆不下去。”她向朱大运使了个眼色,加重语气说,“要不,你就给小吴帮个忙,再想想办法嘛。”

    胡菲薇不用“下属”而用“部下”这个词是有讲究的。她知道,作为从硝烟战场里走出来的转业军人,朱大运一直保持着从军的许多习惯,喜欢听部队里的称呼。如果有人不喊他厂长而喊他首长,他更有自豪感和成就感。所以胡菲薇称吴玺夫妇是朱大运的部下,会让朱大运觉得亲切多了。

    朱大运犹豫了一会,终于松口了,他朝吴玺微微点了一下头,安抚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上班跟其他几位厂领导商量商量。”

    不久,厂里下了正式文件,规定正科以上以及在副科职位工作五年以上的干部享有住房调配权,而棉纺厂“在副科职位工作五年以上”的只有林正明一人。吴玺这次出马,虽然没花一个子儿,竟然换来了一套新房,这不能不让林正明对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玺上次拜访朱大运旗开得胜后,更增添了她的信心。

    这个星期天,她拎了两条大前门香烟和两瓶茅台酒再次赶往朱家。

    虽然吴玺对这些花费有些心疼,但她明白“不撒兔子逮不住鹰”的道理。往后朱大运可以利用的机会很多,自己好不容易打通了这条关卡,不能让它堵塞了。

    吴玺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对朱大运在林家分房一事出手相助表示感谢,更重要的是开始实施下步计划,那就是请求朱大运尽快将林正明的副科级扶正。虽然只是半级,但工资收入、享受待遇差别明显。

    朱大运的家坐落在马山干休所一套绿树掩映、曲径通幽的环境里。朱家门外有一条挂满葡萄的长廊。

    星期天下午,吴玺穿过葡萄架下的长廊,探头探脑地进入朱大运家的大门。

    此时,胡菲薇正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听唱片。摆放在茶几上的唱机是手摇式的,唱一会儿,就没劲了,音速缓慢导致音色嘶哑而失真。唱片的质地是黑胶木的,每分钟七十八转,一张直径大约一尺的唱片,单面只能储存一两首曲子;唱针是不锈钢的,唱几首曲子针头就磨钝了,所以胡菲薇要不停地给唱机上劲、换针、翻唱片。尽管如此,这样的音响设备在普通人家是很难见到的。

    此时,唱机发条的劲儿快要耗尽,唱机正有气无力地播放着黄梅戏《天线配》董永的一段唱腔:“从空降下无情剑,斩断夫妻各一边,说什么夫是凡□□是仙,既与我成婚就不该上天……”

    胡菲薇肥胖的身躯堆在普通人家很难见到的沙发里,悠哉游哉地摇晃着脑袋,肉嘟嘟的厚嘴唇一张一合地跟着唱机小声哼着唱段,并用脚尖打得拍子,微微抖动的粗腿如一对直立的腰鼓紧挨在一起。

    她见吴玺到来有些喜出望外:“小吴,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她连忙关掉唱机,想起身让坐。

    吴玺见胡菲薇如此客套,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按住胡菲薇:“胡姐,您坐您坐。朱厂长在家吗?”

    “他呀,心里只有厂子没有家。这么个大厂,大事小事都离不开他,都需要他操心。这不,今天虽然是星期天,他又到厂里加班去了。”胡菲薇不满地埋怨着丈夫,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得意。

    “朱厂长太辛苦了。你可要多提醒他保重身体呀。”吴玺心想,朱大运不在家也好,两个女人在一起说话也方便些。反正有些事情胡菲薇可以当朱大运的家。于是她递上烟酒说,“这是感谢朱厂长上次分房时帮的大忙。我和林正明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胡菲薇脑袋像被人打了一闷棒似的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唉哟。你看看,都老同事了,还这么破费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胡菲薇也没有推辞,笑盈盈地接过烟酒,然后转身给吴玺倒了一杯水问道:“新房子还好住吧?”

    吴玺巴结地说:“托胡姐的福,宽敞多了,住得也舒心多了。”

    “我说嘛!几个大姑娘怎么能跟父母同住一室呢,太不方便了。”

    说到这里,胡菲薇自然不忘在吴玺面前给自己摆功,“小吴啊,你都不知道,自从我了解你家的难处后,我就天天盯着老朱,逼着他给你家的房子调剂一下。当然喽,老朱对你们家林正明也挺器重的。他常说,是不应该亏待企业的技术骨干。”

    “谢谢胡姐!谢谢胡姐!我和林正明永远不会忘记胡姐的大恩大德。”吴玺连声感谢道。

    “哎,小吴,你家老大云儿二十出头了吧?”胡菲薇突然话锋一转,冷不丁地提出这个问题。

    吴玺毕恭毕敬地回答:“云儿刚过二十二岁生日,虚岁都喊二十四了。”

    胡菲薇故作惊讶地说:“都这么大了?真是只愁生不愁养,一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了。还没有对象吧?”

    提到云儿,吴玺脸上写满了骄傲,嘴上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她呀,是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我和她爸急着要死。她却说自己年纪还轻,现在不想考虑个人问题。我倒想找个合适的人家尽早把她嫁出去,免得姐仨整天在家叽叽喳喳、打打闹闹,烦死人了。”

    “我家儿子文才你看怎样?他今年实足年龄二十五。这小子对象是谈了不少,最后一个都瞧不上。他对你家云儿挺中意的。我也觉得他跟云儿挺般配。”

    吴玺听胡菲薇这么一说,心里一阵窃喜。她何尝不希望自家能攀上这么个高枝,这对全家都有好处。

    但吴玺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我回去跟他爸商量商量,还要征求一下云儿自己的意见。”

    胡菲薇面露不悦之色,她干脆来了个激将法:“你是做不了女儿的主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儿子配不上你女儿?我家文才可也是仪表堂堂的帅小伙呢。再说我们家这条件,你也知道,在江宜市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吴玺心里有些慌乱,赶紧奉承说:“那是那是。”她知道胡菲薇得罪不起,于是赔礼似地解释:“我也觉得你儿子跟我家大丫头挺合适的,只是现在是新社会了,孩子的婚姻大事,也得听听她自己的意见。”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强硬地说:“不过,我决定了的事,她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那就好。那就好。”胡菲薇松了口气,语气也软了许多,“如果我们两家结亲,你林家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需要老朱和我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吴玺怯生生地表示:“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我们家林正明在副科岗位上六七年了。按规定,他这岁数一两年内如果不动一动,就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我想,要是朱厂长方便的话,能不能给他提携提携。”

    胡菲薇很干脆地回答:“这事好办。等老朱回来,我跟他说,让他在一年内给小林换个正科级位子。”胡菲薇的口气和神情仿佛自己真的是朱大运的顶头上司。

    “那感情好。云儿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保证水到渠成,马到成功。你胡姐这么富态,一看就是旺夫招财相。我们云儿能嫁到你们朱家是她的造化。她有您的翅膀护着,以后一定也大富大贵。”

    “大富大贵我不敢说,至少我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不会受苦受累。她要是怀了我们朱家的种,我无论如何都要老朱给她换个工种,不让她倒班。”

    胡菲薇发誓般地表完态后,从里屋拿出两个首饰盒递给吴玺:“这是我们朱家给云儿的聘礼。”

    首饰盒有些陈旧,但很华丽。两只盒子一长一方。胡菲薇先后打开展示在吴玺的面前,长盒里是金灿灿的黄金项链,方盒里有一枚镶有翡翠的金戒指。

    吴玺一见这两件金饰品,虽然平滑的脸上顿时笑起了褶皱,但还是客气地推托着,“胡姐,这礼也太重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胡菲薇有些不耐烦了,口气又强硬起来:“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呗。马上都成亲家了,还客气什么?这是我当年嫁到朱家来,我婆婆送我的,说是朱家祖传的。这算我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吧。本来应该亲手给云儿的,就怕她不好意思接受,所以就托你代转了。”

    其实,胡菲薇担心的是,她如果直接将这两件饰品送给云儿,云儿要是一口回绝,不仅有失她的面子,以后的局面也很难打开。她想,只要林家收下聘礼,就不怕他们家变卦。反正你们一家都在老朱的手下,量你们林家不敢反悔。

    吴玺满脸堆笑,双手接过两个首饰盒:“那我就替云儿谢谢胡姨了。”

    胡菲薇抓住机会,进一步对吴玺展开攻心战:“你们林家将云儿嫁到我们朱家,我们也不要你们林家陪什么嫁妆。云儿出嫁前,我们让人夜里把新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悄悄送过去,对外就说是你们林家陪的嫁妆。这既不让你们家破费,又让你们林家体面地把女儿嫁过来。”

    吴玺连忙恭维地说:“还是胡姨考虑问题细致周到。”

    ☆、孤注一掷

    李魁最近被几件事搅得心烦意乱。一方面,自从他那天从林家返回后,连续几天彻夜难眠。他的脑子里老是在纠缠一个问题:他送的樱桃林云儿为什么不吃?是不喜欢吃吗?不对呀!如果她不爱吃樱桃,她第一眼看到自己带去樱桃,就不会那样喜出望外,况且她还说过“我喜欢”。是自己亲手喂樱桃给她吃的动作引起她不快么?那她为什么对自己表达爱意的动作那么反感呢?是她讨厌我,对我有戒心,还是由于两个妹妹在场感到羞涩导致神情紧张呢?李魁思前想后,把脑子想得发蒙,发胀,仍然无法确定正确答案。

    想起林云儿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李魁就将其中的主要原因归咎于郝仁。他认为,如果他和林云儿之间没有郝仁的存在,林云儿就不会对他敬而远之。郝仁的“发小”、“情敌”这两种关系把他心里搅得如塞了一团乱麻,堵得慌。他渴望梦寐以求的爱情,也不想失去耕耘多年的友情。

    此外,李魁对五姐的对象范自大也越来越反感。

    李魁觉得,随着范自大与五姐关系的迅速升温,这家伙越来越不把他这个未来的小舅子放在眼里。他曾几次找范自大借自行车练车技,学定车,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回绝了,让他无法兑现教林云儿定车技术的承诺——自己还不熟练怎么教别人呢?除此以外,他还觉得范自大对五姐也是越来越刁钻刻薄,平时把自己的口袋捂得紧紧的,花五姐的血汗钱却欢畅淋漓得很。所以,他不止一次地在五姐面前说范自大是个抠□□嗍指头的吝啬鬼。

    李魁在为五姐与范自大相恋感到忿忿不平时,突然想起跟郝仁学骑自行车时,郝仁曾要自己戏称他姐夫的一幕。他的脑海里立刻异想天开地闪出一个念头:何不将五姐和范自大的关系搅掉,把郝仁跟五姐撮合在一起。这步棋如果下得顺利,走得成功,不仅可以从五姐身边拔掉范自大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还可以实施调虎离山计,促使郝仁移情别恋,让他将对林云儿的情感转移到五姐那儿,这样既可以避免郝仁跟他争夺林云儿,又能够巩固郝仁与自己的友情。岂不是一石二鸟,两全齐美的事。

    拿定主意后,李魁决定孤注一掷,他病急乱投医地来到郝仁家里,心不在焉地与郝仁寒暄几句,就直言不讳地问郝仁:“郝仁,你觉得我五姐人怎么样?”

    李魁突然向郝仁提出这个奇怪的问题,让郝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是随口赞美道:“漂亮呀!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你们姐弟俩一点儿也不像。谁也不会想到你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有一个清秀可人的姐姐。”

    “你要觉得我五姐好看,你如果喜欢她,我就把她和范自大戳掉,成全你们俩。”李魁大胆地向郝仁吐出隐藏在心里的话。

    郝仁以为李魁寻他开心,就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你五姐跟范自大那么恩爱,那么情投意合,你忍心拆散他们,我还不忍心呢。”

    “我不喜欢范自大。”李魁直言不讳地说。

    “你不喜欢又能怎样,只要你五姐喜欢就行了。你想拆散他们就能拆散么?现在的恋人如果真心相爱,连父母都干涉不了,你别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影响力。人们都说,宁拆一座庙 不毁一桩婚。虽然你五姐还没跟范自大结婚,不过,据我观察和了解,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可不能棒打鸳鸯。”郝仁收起笑容,严肃地开导着李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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