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笛恋》生死笛恋分节阅读20

    胡菲薇经常有意无意地用刺激性的语言敲打着林云儿已经深受伤害的心灵:“我们朱家是有名望的家庭。你嫁到我们朱家来,就是我们家的成员。你的言行举止、生活作风都影响到我们朱家的形象。作为朱家的一分子,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以不和谐的音符损害我们朱家的声誉。”

    胡菲薇敌视地瞄一眼林云儿,用凶狠的语气教训道:“我听说你和文才结婚前与一个名叫郝仁的男人走得很近,关系很密切。过去的事,我们不计前嫌、既往不咎。但你嫁给了文才,就要承担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职责,把丈夫伺候好,体贴好,让他满意,让他开心。这不仅关系到你日后的幸福,也关系到你父母的事业和前途。”

    说到这里,胡菲薇恶狠狠地挖林云儿一眼,旁敲侧击地警告说:“一个女人,有了丈夫,有了家庭,就得安分守己。如果不守妇道,再和以前相好的男人勾勾搭搭、藕断丝连,脚踏两只船,那么她的结局就一定是溺水而亡。”

    胡菲薇这些无聊的,带有威胁性的语言,让林云儿听一次就特别反感,而这个趾高气扬、自命不凡的女人几乎每天都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些令人厌恶的话语,就像每天都播放同一张劣质、刺耳的唱片,让她不堪其扰、身心俱疲,几乎处于精神崩溃状态。

    胡菲薇还定了个家规:无论家中的男人(丈夫)回来多晚,作为妻子不能先于丈夫睡觉。必须等丈夫上床后,妻子才可以上床休息。二十多年来,她自己一直恪守着这一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她也要求林云儿无条件效仿。

    朱文才嗜酒如命,即使婚后仍然毫无收敛,经常喝得烂醉如泥。

    这天晚上,朱文才又很晚还没有回来。林云儿不能上床休息,就只好坐在客厅远离胡菲薇的小矮凳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胡菲薇显得神不守舍,隔一会儿就起身到门口看看宝贝儿子回来没有。

    桌上的座钟敲了十下,胡菲薇还不见儿子的身影,更是焦虑不安,她忍不住冲林云儿发火:“你又胡思乱想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你以前那个情人郝仁?你丈夫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怎么无动于衷?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你是不是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林云儿忍无可忍,没好气地顶撞胡菲薇:“我没有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我是希望我自己永远不要待在这里。”

    胡菲薇见林云儿语气非常强硬,也拿她没办法。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她把林云儿气得跑回娘家,儿子不会放过她。以前就有这种先例,她气跑了林云儿,儿子在家闹得鸡犬不宁。而且还逼着她亲自去林家,低三下四地跟吴玺说好话陪笑脸作检讨,好不容易让吴玺劝林云儿跟她一起回到朱家。虽然平息了儿子的吵闹,但却让她在林家颜面尽失。

    无奈,胡菲薇只好降低声调,但仍然出言不逊地对林云儿数落着:“我现在没心情纠缠你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文才找回来。你赶快穿上外套,我们现在就走。

    婆媳二人在一处丁字街头发现有一群人正在熙熙攘攘围观着什么。

    胡菲薇挤上前,借助朦胧的灯光一看,发现人群中躺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人群中,一位中年男人指着躺在地上的黑影对自己儿子现身说法地教训道:“抽一生的烟,烧一生的手;喝一生的酒,丢一生的丑。我经常看到这个醉汉躺在街上。你以后要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学这个酒鬼丢人现眼,把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有人好心上前想拉起躺在地上的人,却被此人一甩手狠狠拒绝了:“讨厌!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老子多睡一会儿。”

    胡菲薇听声音像是自己儿子,赶紧拉着林云儿分开众人,冲到前面,一把抱住酩酊大醉的朱文才:“儿子,这地上这么冷,你怎么躺在这儿。冻坏了身子怎么办?赶快起来,跟妈回家去。”

    朱文才挣扎着坐起来,手臂乱舞,含糊不清地说:“妈……你……你怎么来……来了?哦……还……还有云……云儿。你们来……来得正……好。那……那几个王……王八蛋不……不仗义。他们都跑……跑了。不陪我喝……喝酒。来,你……你们陪我喝……喝一盅。”

    胡菲薇搂着朱文才:“儿子,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我们回家去喝,妈陪你回家喝酒,喝个够。”

    朱文才这才在胡菲薇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好,我……我们回……回家喝。还是我……妈好。只有我……妈理……理解我。妈,我听你……你的。”

    胡菲薇见林云儿没帮她,转身指责道:“你别像根木头一样傻不楞登地在这冷眼旁观,还不快去叫辆黄包车,把文才弄回去。”

    林云儿很快找来一辆黄包车。

    在车夫的帮助下,胡菲薇和林云儿一起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把朱文才扶上车。

    胡菲薇也紧跟着爬上车,紧挨着朱文才坐在车里。

    车里最多只能坐两个人,况且胡菲薇还是个重量级人物。

    胡菲薇吩咐林云儿:“你跟在黄包车后面,快点赶回家。”

    车夫拉着载人的黄包车,立刻如脱缰的野马,健步如飞。

    怀有身孕的林云儿哪能跟身强力壮的车夫比赛奔跑速度,她很快就被远远抛在后面。

    等林云儿赶回家时,胡菲薇已经脱掉朱文才的外衣,扶他躺在床上。

    见林云儿姗姗来迟,胡菲薇阴沉着脸:“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跟那个郝仁幽会去了?”

    林云儿没理会这个无聊的女人。

    胡菲薇见林云儿对自己不理不睬,双目凶狠地刺向林云儿:“你还不打点热水给文才洗洗擦擦,好让他早点休息。”

    林云儿将烂醉如泥的朱文才脸上身上的秽物擦洗干净后,熄灯上床准备睡觉。

    林云儿不愿面对满嘴酒气的朱文才,侧过身,背对着朱文才。

    朱文才强行地将林云儿扳过来,面朝自己,接受他令人作呕的热吻。

    朱文才发泄了一阵后,还恶语相加:“你为什么把屁股对着我?你疏远我是不是在想那个王八蛋郝仁。告诉你林云儿,你别身在曹营心在汉,你活着是我朱家的人,死了是我朱家的鬼。别狗坐轿子打滚不识抬举。”

    林云儿婚后7个多月就生下了早产瘦弱的儿子。由于她长期心情郁闷,妊娠反应强烈,再加上社会动荡不安,营养品供应严重不足,儿子出生时体重还不到四斤。

    成为祖父的朱大运眼看着不肖之子朱文才既不能文,又成不了才。于是给刚出生的孙子取名为“朱要武”,希望自己的孙子能传承、延续他的戎马生涯,长大后走从军习武之路。同时也迎合了当时的形势。

    朱要武的降临虽然给初为人母的林云儿带来不少慰籍。但孤独与苦闷仍然时常包围着她,缠绕着她。她与朱文才母子格格不入,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林云儿觉得,在朱家,只有朱大运能够理解她,跟她谈得来。

    在朱家,能让林云儿感到些许宽慰的是朱大运谈及儿子朱文才时的自责。他告诉林云儿,作为父亲,他是失败的。他知道儿子不争气。他每次教训朱文才时,妻子胡菲薇都要跟他闹得鸡犬不宁。为了顾及夫妻和睦、家庭安宁,他对朱文才胡作非为的行为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导致这小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还连累了云儿。他真是追悔莫及。

    说到这里,朱大运长叹一口气,带着深深的遗憾对林云儿感慨地说:“工作上的失误可以纠正,但在教育子女方面的缺憾是无法弥补的。”说到动情处,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眼里噙着泪花。

    林云儿没想到,一位万人大厂的一厂之长,面对企业复杂的环境,可以运筹帷幄、叱咤风云,但在生活中,竟然也有那么多的苦衷和无奈。

    以前,她跟朱大运只是员工与厂长的关系,她觉得朱大运很威严,难相处,但现在发现朱大运是个很和蔼,很慈祥,很容易亲近的人。这并不是因为她与朱大运关系的变化改变了她的看法,而是通过长时间近距离接触得出的结论。所以在朱家,她跟朱大运交流得要多一些。

    而朱大运似乎知道林云儿内心的苦闷。他觉得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儿子连累了林云儿,愧对林家。所以他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尽可能给予林正明和林云儿以关照。他从林正明专业对口方面考虑,说服了其他几位厂领导和组织人事部门负责人,将林正明由销售科副科长调任技术科科长。他还根据林云儿嗓音好,普通话标准的有利条件,在宣传队解散后,就将林云儿由倒班岗位的挡车工转为白班的广播站播音员。此前,他从未为满足儿子和妻子的愿望向有关方面提出过任何要求。

    朱大运每天回到家,总喜欢跟林云儿交谈,询问林云儿从倒班到上白班,人体生物钟的改变是否习惯;结识新同事后,关系是否和睦融洽;新岗位的工作是否适应等等。

    但由于朱大运工作忙、应酬多,经常很晚才回家,所以这种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一到晚上,林云儿面对着不停唠叨数落她的胡菲薇和死皮赖脸对她纠缠不休的朱文才时,她就感到特别孤寂和无助。

    林云儿觉得自己的处境就像电影《白毛女》中的喜儿进入了恶霸地主黄世仁的家中一样,跟朱家母子针锋相对、水火难容。她每次观看《白毛女》这部影片时,总是止不住黯然落泪。

    林云儿虽然非常感谢朱大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但仍然无法改变她对朱文才母子的痛恨和仇视。

    尽管如此,林云儿除了上班时间,总是违心地把自己关在朱家的深宅庭院里,不愿外出跟人交流,包括她以前的闺蜜和朋友。她怕别人问起她婚后的生活是否幸福,夫妻之间是否恩爱,婆媳之间是否和睦。

    ☆、针锋相对

    一转眼到了1967年初。江宜市街头几乎一夜之间出现一群又一群身着草绿色军装,手里拿着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纸彩旗的男女青年上街集会。

    一队队集会队伍常常将江宜市大街堵得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口号声震耳欲聋。

    集会队伍中的人有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有的在随波逐流的同时,则面露困惑迷惘却无可奈何的神情。

    集会队伍行进到主要街道,就有人登上高处,抛洒出大把的彩色传单。周围好奇的人则蜂涌而至,你推我搡地争抢着这五颜六色的纸片。一些卷筒状的传单同落叶一起被肆虐的狂风撩起,漫天飞舞,最终还是落到地面,无奈地打着滚儿……

    1967年 3月15日。江宜地区党政机关被造反派取代,建立了军人、干部、群众“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简称革委会)。随后,各企事业单位相继效仿,纷纷成立了“革委会”。但大家对此褒贬不一。有人认为“革委会”好极了,也有人认为好个屁。这样就在造反派中又形成了g派和p派(也称好派和屁派)两种势力。

    江宜市g派的全称为“无产阶级联合委员会”(简称联委会),p派的总称为“红色造反者联合委员会”(简称红造会)。两派在各单位、各机关团体都拥有众多的战斗队或战斗兵团。

    加入g派或p派有一定的偶然性和盲目性。除了自己主观意识和狭隘的感觉外,就是受众心理的影响。因此就出现有些立场不坚定的人起先加入某派,后来在别人的鼓动游说下,反戈一击,为另一个派别呐喊卖命。

    两派组织的核心成员说是选的,其实是几个骨干分子在一起合计的。当选的条件主要有两条:一是论资排辈,按进入派别的先后顺序排名。二是谁胆大妄为,敢打敢闹,就推选谁为头。

    此外,两派的核心成员有时还要考虑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因素。如干部家庭就处于两级分化:父母在位的,就是革干(革命干部)成分,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力,系两派拉拢的对象。父母被打倒的,则是狗崽子,没组织敢要。

    当然也有一些人,父母在位时跟着沾光,在各自派系的组织内大红大紫,但一夜之间,父母轰然倒台,于是全家树倒猢狲散,儿女跟着失宠,被打入另册。

    棉纺厂原领导班子几乎原封不动地进入厂“革委会”,只增加了两名造反派代表。朱文才的父亲朱大运由厂长变为“革委会”主任,仍然权利在握。

    朱文才和林云儿虽然作为夫妻,他们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但凑巧的是,他们不约而同分别加入了棉纺厂同一个派别的不同组织。

    林云儿随波逐流,加入了g派下属的“李铁梅战斗队”。

    朱文才则拉起了一支以棉纺厂g派男职工为主的“攀高峰战斗队”。

    不同的是,林云儿参加g派,是受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传统意识影响。她希望通过维持现状,维护社会安定和形势稳定。她不愿看到社会动荡不安,发生人与人之间互相争斗,互相折腾的局面。

    与此同时,林云儿参加g派“李铁梅战斗队”也是为了逃避现实,因为参加“李铁梅战斗队”,可以减少单独与朱文才母子相处的时间。她真的厌烦了胡菲薇喋喋不休的唠叨和朱文才没完没了的纠缠。

    而朱文才加入棉纺厂的g派组织“攀高峰战斗队”,并成为骨干成员,则是想以此巩固自己父亲的地位,维护家族和自身的利益。

    江宜地区和各单位成立“革委会”后,李魁觉得各级“革委会”的成员构成与以前的企业领导班子没有什么区别,系换汤不换药。这样的结果与这场运动的宗旨背道而驰,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组建并参加了棉纺厂p派组织下属的“杨子荣战斗队”,并担任了“杨子荣战斗队”的队长。

    棉纺厂g派以女性挡车工居多,所以取名“李铁梅战斗队”。李铁梅是当时举国上下家喻户晓的榜样戏《红灯记》里的女一号,是典型的革命接班人,红遍大江南北,深受全国人民喜爱。李铁梅在剧中有个著名的唱段《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在“李铁梅战斗队”成员的心目中,p派跟他们g派属敌我矛盾,p派成员都是十恶不赦的豺狼。

    “李铁梅战斗队”制作了一面鲜艳的红底金字队旗。这面鲜艳的旗帜在棉纺厂g派办公楼顶层的窗户外挂出后,立刻迎风招展、呼呼作响,很是气派,成为厂内办公区域一道别样的风景。

    “李铁梅战斗队”的姑娘们每每看到这面耀眼的旗帜,听到高音喇叭播放出李铁梅《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的唱段,个个神采飞扬、群情振奋。

    但好景不长。仅隔几天,以李魁为首的,成员大多为男性保全工的p派组织之一的“杨子荣战斗队”突然改弦更张,出人意料地更名为“李玉和战斗队”。

    虽然李魁所在的p派组织先后都是用革命英雄人物命名,但意义大不一样。因为在革命现代京剧样榜戏《红灯记》剧中,虽然李奶奶对李铁梅有段台词:“孩子,我们本不是一家人啊。你姓陈,我姓李,你爹他姓张。”但这三者毕竟组成了革命家庭的三代人,剧中的李铁梅称李玉和为爹,李玉和称李奶奶为妈。

    “杨子荣战斗队”更名为“李玉和战斗队”后,在“李铁梅战斗队”总部对面的p派的办公楼上,针锋相对地出现了“李玉和战斗队”的大旗。与此同时,“李玉和战斗队”的扩音设备也整天嘲弄般地播放着李玉和的唱腔:“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汇心头……”这下把“李铁梅战斗队”的成员看呆了,听傻了。

    棉纺厂p派组织“李玉和战斗队”有了这面大旗的撑面,有了李玉和雄健浑厚唱段的助威,一个个在g派姑娘们面前趾高气扬,颇为神气。g派姑娘们看到p派得意忘形的样子,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扯掉这面对g派“李铁梅战斗队”有侮辱性的大旗。

    “李铁梅战斗队”对此岂能善罢甘休。虽然公章也刻了,袖标也做了,大旗也扯了。但绝不能让p派占上风。于是“李铁梅战斗队”赶紧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会议开得非常紧张和严肃。主要议题是针对p派组织“杨子荣战斗队”改名“李玉和战斗队”一事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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