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对高中生活之所以印象深刻,源于高中生活的艰辛与苦涩。
高考的那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它如一记重拳,击打在高中毕业生的头上,使人发蒙。考试就是紧张,却也专注,专注地紧张。之后,是疲惫。一场比一场累,每次都是把身体和精神一起推到顶峰,之后是一泻千里的无精打采。
最后一场也考完了,轻松,身体的所有细胞一下子敞开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三年来亏欠身体的氧气。
毕业后,一旦回家,算是跟同学们永别了吧。最后一场考完,出来了,原来都在学校外的一个树林里等着。大家伙没有一个提前离开的,末了了一起聚一聚。大家都明白,里面会有很多人没有填报志愿的机会,这次相聚就是最后一次。
哥们间互相抱抱,又互相拍拍对方的胳膊。觉得考试状态好的还能在说话间笑几声,觉得考砸了的就一直闷着,不出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远方另一搓人。
胡为还记得,当年他坐在回家的客车上。看着车上形形色色的人,他想他们不会懂得学生此时的感受的。
他们来时紧张兮兮的,绷紧了神经看人;走时是一堆烂泥,除了无法溶蚀掉的骨架外,其余的全都跑光了,飘远了。疲惫,无法形容的疲惫,又被一种解脱了的兴奋挑拨着神经,使疲惫无法安稳地得到休息。那一刻是有种刑满释放的意味。
三年了,三年只为这一次考试。大有十年寒窗考举人的豪迈与悲壮了。
胡为把窗帘拉到一边去。车外的农田、建筑物、树木呼啸而来,一闪而过。这三年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闪过去了。
高中生活,既是炼金炉,又是带刺的筛子。谁都可以经历考验成为金子,也可能被刺伤成为碎片。
高中生活真是一场梦,一场不该做的梦。远离家乡的不适,心与环境格格不入。至今仍觉得自己那时生活在一团浓雾里。雾蒙蒙的,如在仙界,天地的一切只有潮湿,衣服湿透了,皮肤湿漉漉,粘糊糊的。
除了涩涩清苦的空气味道,还能听到树叶上滴下水来,看不到,只有声音,“塔!塔!”重重的很有分量。高大的建筑物,在白茫茫中,只露着红色的楼门,在牛乳似的浓雾中忽隐忽现。再远一些的高处,一点黑色的屋檐角飞在半空。
胡为认为,灰色是他那段人生的唯一色彩。
是大难临头了,是遭遇强敌了,是碰到命运的抉择了,他只有绝望。等到天黑了,藏在一个小角落里哭泣,他为什么好像是为了初恋,或者直白点儿叫暗恋。
水泥砌的宿舍,除了瘦骨嶙峋,空空的没有几样东西,就是冷,半夜的宿舍像一个冰冷的铁盒子,鼾声响个不停,让整个铁盒子装满了回音,充满了冷意。
没有人关心他,连睡觉都有人专门欺辱他,他感觉自己很委屈。他翻身,蜷曲起来。他晚上睡不着,已经两年多了,如果经过了高考,那就是三年整。
他为学习而苦恼得睡不着,又为睡不着苦恼着学习。灰暗的高中生活,他深深吸口气,又突然憋住气,一秒、两秒等他刚数到十,憋不住,霍然呼出去。
他整夜整夜地熬着,睁眼熬着,他极度疲劳,他极需要睡眠,但睡不着。学习的压力已经十分沉重,而自找的压力却更加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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